第 89 章
2024-09-14 15:39:06
作者: 折春歸
第 89 章
第八十九章
玉卿嘴角抽了抽, 視線在幾人臉上來回。
最終定在踏月劍上。
疑惑道:「他們t不是聽你的嗎?」
踏月哼哼一聲,繞著雲彌飛了一圈。
雲彌輕笑一聲,向孟珏微微頜首:「師兄, 我回去準備一下,明早咱們山門口見。」
「等等, 你們說清楚,他們不是聽踏月劍的嗎?」玉卿雙腳懸空, 跟在雲彌身後追問,大翅膀變成兩個小翅膀在身後努力扇動著,及地的長髮堪堪離地半寸,隨著行進帶動的風輕輕飄5起。
行過獨木橋,步入林間,又行至小院, 他一路跟隨, 趕走了每一個遠遠想過來和雲彌打招呼的天劍宗弟子。
他聒噪得要命, 若非雲彌修為封了,怎會由著他這般鬧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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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中一如雲彌印象中的熱鬧,不少熟悉的同門都匯聚在此。
雲彌一邁進院門,玉卿聒噪的聲音終於被攔截在外, 院中眾人的聲音將他的聲音掩蓋,卻似海浪一重高過一重,將她包裹環繞。
眾人每一句開頭都是「雲七」,詢問著近來發生的事情, 慶祝著她拜師宗主門下,談論著接下來的計劃。
「雲七, 蘇音啥時候回來你曉得不?」起藍插了一句話,「感覺好久沒看到她了, 你們一起走的,她也沒跟你一起回來。」
雲彌搖搖頭,「還早。」
起藍嘖嘖一聲,「她也厲害得很,回頭再見我們怕是連她尾巴都摸不到了。」
靈犀笑著丟他個香香果,「蘇音姐又不是妖獸,哪來的什麼尾巴,夠不著蘇音姐的高度就夠不著,要夠得著,起碼先拜個大長老當師父。」
聞蟬挑挑眉頭,「起藍,你好像前陣才被眾長老批評了修行不認真吧?」
起藍倒吸一口涼氣:「我就是隨口問一句,你們扯得太遠了。」他蹩腳地扯開話題,「誒雲七,你跟我們說說那魔頭追著你進了逐淵之後的情況吧?逐淵裡頭是不是魔氣沖天,根本呼吸不過來?那些以前的老魔神都長個什麼樣?」
眾人視線又回落在雲彌身上。
靈犀看她一眼,腦袋輕輕挨在她肩頭。
雲彌一臉仔細回想的模樣,「好似……有點黑,看不太清楚,壓迫感倒是十足,裡面……御劍飛不起來,靈力被壓制……」
她細細講述著自己在逐淵之中的感受,眾人目光隨著她,紛紛想像那畫面。
聽她講完,院中安靜片刻後不知是誰吸了口氣。
「太危險了。」
「這我若是掉進去必然出不來了。」
「那群魔族這麼厲害,就沒有什麼辦法將他們完全消滅嗎?否則若是哪日封印破了,這天下百姓、咱修仙界豈不全都玩完了?」
雲彌垂眸,方才那瞬間,她腦海中浮現出三個字:不可能。
不論影視劇還是各種典故俗語,講的都是邪不壓正。
所以她下意識想不會的,魔族不會逃出來,即便逃出來也一定有能解決之人出現。
可下一瞬,她忽然反應過來,這是虛擬的世界,魔族會不會逃出來也不過是背後操控程序之人動動手的事情。
他們跟腦癱似的,說不定還真會搞出這種事情來……尤其現在有她這個試圖破局之人,提前將宴月封印這事多半在他們預定軌道之外。
從逐淵出來,踏月便說她是第一個這麼幹的人。
雲彌心底升起一種不祥預感,若當真可能,他們或許會借宴月之手打開這一切。
封印百年,百年之內必定會出岔子。
聞蟬幾人還在熱議,雲彌站起身,笑道:「踏月道有些累了,我先帶她進去歇息。」她將踏月抱在懷中轉身向屋裡走去。
關門前又與院中靈犀對視一眼,微微頜首。
進屋後她卻只是坐在桌案邊單手撐頭一動不動,踏月自己從桌上飛起來躺到床上,「好吧好吧,我累了,我要休息了。」
兩個時辰後,她恍惚醒來卻見雲彌依舊那般坐在桌案邊。
她從床上立起來,「劍主,你在想什麼?上次宴月捏了你這具身體將我都瞞過去就是因為我們之間沒有足夠及時的聯繫,可到現在你也沒再與我心意相通,我不知你有何顧慮,但若能提前告知我,遇上事我也好有個準備。」
雲彌輕笑一聲,似是回神。
她側過頭看向床上的踏月,似乎能從雪白劍身中看見那姑娘一臉愁容地望著她。
「只是在想後面的修行計劃,你既然當真累了便好好歇息吧,我去趟觀雲峰。」
聽著外面沒了聲音,想來是人已經走完了,此刻出去也不至於失禮。
「我陪你去!」
「這是天劍宗,宗主與諸位長老皆在,不會有事的。」
她話里話外的拒絕讓踏月沒有再跟上去,只是在床上鬱悶得打滾,跟了這麼多屆劍主,這是最難帶的一屆!
外間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雲彌循著熟悉的路線行過獨木橋,晚間雲霧聚集繚繞,隱隱約約似乎見橋對岸站著個人,正緩慢地朝她靠近。
這瞬間雲彌忘了呼吸,下意識環顧四周。
「雲七師姐?」
一道陌生的聲音穿過繚繞雲霧,小小少年瘦削的身影站定在三步開外處,聲音裡帶著驚喜,「真的是雲七師姐!師姐好!我是今年新晉弟子付瑜,近來數月聽了不少師姐的傳聞,此前因疾沒能一起去除魔,聽回來的同門們說見到了師姐我還懊惱自己不爭氣,沒想到竟在這遇到了師姐!」
他一同話說下來,雲彌都沒聽清他說了什麼,只聽見了自己砰砰不安的心跳漸漸歸於正常,那一聲聲跟要爆炸的炸彈似的,還留著餘音在她耳朵里。
「師姐,你……你是不是著急辦事情?我我讓你……」
他說著就往後退,卻猛地撞上一堵肉牆,對方悶哼一聲。
他連連又回頭道歉:「抱歉抱歉,前邊有人,這是獨木橋,咱們先往後退吧……」
他微微彎身,雲彌回神,稍稍看清他身後那人,穿著並非天劍宗弟子的服飾,有些眼熟,但她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那人被撞得咳個不停,付瑜回頭看雲彌,小少年臉上滿是著急與擔憂,眼神都在向雲彌求救,還帶著懊惱,似乎在指責自己的莽撞與粗心大意。
雲彌朝他招手,示意他走到自己面前來。
付瑜照做,他身後那人也完全露了出來。
確實有點印象,也確實想不起來。
對方咳過後先開口:「抱歉,請問覽翠峰如何走?在下第一次來天劍宗不太認得路。」
聲音也是個陌生的,雲彌眼眸微眯,手按在前面小少年肩頭,準備有何不對便帶他跑路,「天劍山廣場西南邊浮石過去,您走錯了。」
對方頜首:「多謝。」
小少年付瑜卻在這時開了口:「請問是天劍宗的客人嗎?在下天劍宗付瑜,衝撞了客人,月下路不明,若是客人不介意,我可帶客人回覽翠峰。」
雲彌蹙了蹙眉。
卻見那人點點頭,毫不客氣:「好。」
「師姐,我送客人回覽翠峰,師姐再會!」他回頭告別時眼睛彎成月牙,單純的樣子讓人心下不忍。
雲彌手稍稍用力按住他肩膀,「我正巧有空,同師弟一起送客人回去。」
對方沒有說什麼,只是轉身走在前面,等過了獨木橋便站在邊上等兩人走前面帶路。
付瑜聽了雲彌要同他一起去,興奮得不行,只顧著不停回頭看雲彌,眼睛都要掛在她身上,若旁邊沒了這位「客人」,他怕是已經說了一大堆話了。
偏生雲彌要照顧這位「客人」。
一路上便是只有雲彌在低聲提醒「這邊」、「小心」……
月色下的天劍宗有些寧靜,供客人住的覽翠峰便更加安靜,三人腳下樹葉被踩的聲音都顯得分外清晰。
將將行至覽翠峰各住處的分叉口,雲彌面前便現出了一封密書,三人都頓住腳。
雲彌:「……」她是直接向孟珏去密信問的這覽翠峰近來住了什麼客人,他倒是相信她,竟直接公然發給了她。
雲彌臉色坦然將密書攤開在手中獨自看完。
上書:「各大小宗門宗主與長老。」
再看一眼面前之人的臉,雲彌想起來了,那日封印逐淵之時,有一位小宗門的宗主受了重傷,正是眼前這人。
她收起密書,輕聲道:「前輩現在可能認出住在哪個方向?」
那人點點頭,換做他在前面帶路。
雲彌又道:「在下天劍宗弟子云七,前輩如何稱呼?」
他道:「玄仙宗玄燭。」
「前輩看起來傷得不輕t,我恰好認識天衍宗的丹修藥修長老,若前輩方便告知因何而傷,我去替前輩求些對應的丹藥來。」
雲彌話音剛落,前面那人卻停下腳步,緩緩側過半張臉。
他輕聲道:「被逐淵魔氣反噬,我好像在逐淵看見過你。」
付瑜眨眨眼,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他撓撓頭道:「天色昏暗,師姐可能沒認出來,還請前輩不要怪罪。」
雲彌按按付瑜的肩膀,笑道:「原來是玄宗主,晚輩冒犯了。」
「嗯。」
他不客氣也不再多言,只沉默著往前,月光透過林葉落在三人身上,片刻他後頓住腳回頭朝兩人微微頜首:「到了,多謝。」
雲彌帶著付瑜快速離開。
過了浮石回到天劍山廣場,付瑜欲言又止,雲彌淡笑著揮揮手示意他自己回去:「我還有點事,你先回去。」
沒給他再說話的機會,雲彌轉身便向著觀雲峰而去,明月掛在斜上頭,將她影子拉得很長,許是近來大多弟子剛經歷一場硬戰回來都疲憊的緣故,今夜的天劍山廣場人影稀疏。
曾經她扣不開的銅門與銀門都可輕鬆跨過,內門弟子這邊還有許多人在修煉室刻苦修煉。
從門口路過,雲彌隱隱約約聽見了裡面低聲念訣的聲音,互相激勵的聲音,還有終於突破了什麼難關的吐氣聲。
明明與她無關,卻一聲聲都如真人在她耳邊訴說分享一般。
眼前漸漸模糊,無數場景在她眼前呈現。
不是什麼稀奇場面,不過是些天劍宗弟子的生活場景,巡守山門,灑掃大音樓,課室練劍,山下摘果,被抓住背宗規,偷偷摸摸開小灶,一口一口咬著香香果,又一句一句嫌棄它不好吃。
這些場景將雲彌環繞,她像個看客站在中間。
雲彌頓住腳,環視一圈後緩緩閉上眼。
再睜眼時她徑直朝著原定的方向大步走去,很快這些畫面便消失在月色下,眼前是通往觀雲峰的浮石,月光下浮石表面泛著冰冷的光。
剛至山腰還未往上邊看見藥池那邊亮著光。
挽星不在,觀雲峰便只有凌虛一人居住,雲彌提步往藥池方向去。
屋子裡的人似乎聽見了聲響,藥池外的院子也亮起了光,為她照亮進去的路。
雲彌站定在院門口,「弟子云彌拜見師父。」
屋子裡的人沒出來,只傳出聲音:「何事?」
「敬茶。」
凌虛笑了一聲,院中桌上的茶壺倏地懸起往茶杯中倒了一杯茶,茶杯飛進了屋裡,片刻後又空空地回到桌上。
「喝到了。」
雲彌抿了抿唇,再度垂首:「弟子還有一事想請師父指點。」
裡面沒聲音,似乎在等她繼續說,雲彌垂著眼眸,「師父說我可按自己的想法去自由發揮,自會明白何謂無情便是有情,可弟子至今沒找到門檻。」
院中安靜片刻,房中光亮滅掉,凌虛從黑暗中走出來站在檐下。
單手負在身後,「將宴月封印不是你找的路嗎?」
雲彌不言。
「路都是人走出來的,你將他封印如何不算你的自由選擇?」他緩步下台階,行至桌邊坐下,「你要去的地方每一條都是彎路,也每一條都是捷徑,你心中已經選好了路,只管去走便是。這麼晚來找我,你是後悔了嗎?」
雲彌眼睫輕顫,「不悔。」
凌虛笑了笑,端著茶杯指了指雲彌:「你若理解無情道即為無情,那便堅持到底,但不只是對某一個人,要堅持到底便要對世間萬物一視同仁,我也好,月落山莊也好,魔族也好。」
「我原本還擔心你走這條路會狠不下心來,斷不掉這些。你比我想的更好,不過你若是後悔了,隨時都可以回頭,任何一個決定都伴隨著一定的代價,不論堅持還是後悔。」
「弟子明白。」
雲彌應下。
她動作一滯,又問:「我如今所做的一切,皆不會影響本體是嗎?」
「是啊,所以不必擔心,放心去做,這世上誰能一順到底?也是我當初的話影響了你,道理誰都知道,但真要明白還得是事教人,人教人啊沒用。」
凌虛搖搖頭,語氣感嘆,「你與我其實走的同樣的路,我當初這樣跟你說便是不想讓你走我的老路,但現在看來你比我果決,所以我放心讓你去走這條路。」
老路……
雲彌剛要開口,擡眼便見凌虛回頭瞧著她,「好了,快回去吧,我接著給你師姐配藥。」
他起身撐個懶腰往屋裡走去。
雲彌頜首道謝,「弟子告退。」
走了兩步又回首:「師父。」
「嗯?」凌虛剛剛走到檐下。
雲彌默了默道:「您有沒有想過術業有專攻,配藥這種事或許交給藥修更好。」挽星師姐的親娘——沉嫣長老便是這修仙界頂尖的藥修。
凌虛嘖一聲,「我心中自有定數。」
次日一早。
雲彌與三位家主抵達山門口時,孟珏已經等候多時,身旁還有個白髮及地,雙腳懸空的玉卿,他圍著孟珏叭叭個不停,卻沒得半句回應。
旁側還有幾個輪值的弟子遠遠看著,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討論些什麼,那視線在孟珏與玉卿身上來來回回。
「孟師兄。」
雲彌喚了一聲,孟珏還未開口,玉卿便突然閃現在雲彌前面倒著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雲彌。
「你的踏月劍呢?我知道為何他們明明聽令於踏月劍卻要聽你的話了。」玉卿冷笑,「挾天子以令諸侯,我若擁有踏月劍我便也可……」
「等等!」
踏月忽地現身,「假設不成立,我不會選你做劍主。」
孟珏似乎自動屏蔽掉了兩人的爭吵,眼神定定看向雲彌,等她看來時微微頜首,擡手招來藍色小雀,下一瞬藍色小雀化身巨鳥,雙翅展開將幾人的身影都覆蓋在下,踏月也被吸引視線飛身上空。
孟珏眉眼溫和道:「那出發吧,音宗消失後羽族換了新地,距離較遠,羽族腳程快些。」
眾人飛身上去後玉卿卻遲遲不肯動。
等眾人看向他,他才昂起高貴的頭,「區區結靈期羽族,還配不上我。」
說罷,他身後的小翅膀也張開來,較上次展開時看著更大更寬,比起藍色小雀的藍色羽毛,陽光照耀下,他羽毛間似有藍金色的光流動,音□□出一股貴氣與神秘。
他飛到與眾人齊平的高度,兩個翅膀緩緩晃動,羽毛尖兒跟著輕晃。
「我可懶得等你們,你們就在後面追本……追我的影子吧。「
話落,他化作一道光穿過一道無形的幕牆,消失在原地。
踏月輕嗤一聲,劍身往前一寸:「這就是起藍口中的顯眼包,孟珏,走,沖,咱們追上他給這小瞧雀的人開開眼!」
下一瞬,原本消失的人又出現在眾人面前。
他也嗤笑,眼神斜睨著孟珏:「就他?你問問他現在敢不敢現出原形再說追不追得上我的話。」
踏月立馬飛到孟珏身側:「男子漢大丈夫,給他看看又何妨?你總不會比他差!」
孟珏沒接話,只是向著雲彌道:「師妹坐穩。」
雲彌聽懂,一把將踏月劍撈回懷中,緊接著眼前陷入黑暗,可以感受到身側有很強的風呼嘯而過,吹得人頭髮亂飛。
黑暗中似乎隱隱還有某個人的輕笑聲。
如此過了片刻後,眾人穿過最後的黑暗飛入雲端,眼前的光景已經從旭日初升轉變為日落西山,金黃色的光燦爛耀眼,穿過黑暗出來的眾人無一不是閉上了雙眼。
最前方孟珏背對著眾人,落日餘暉將他身形籠出一圈金光來,看著神聖而聖潔。
一路上他們真的如玉卿所說,在追著玉卿的影子跑,玉卿飛得快了還會半路停下來懸在空中賞賞風景順便等他們,待他們飛近後又甩甩袖子消失,繼續在遠處等候他們。
遠處的太陽一直懸在天邊,是日落,日頭卻從未落下,金光燦燦照了他們一路。
玉卿最後一次停下來等他們時沒有再先行離開。
遠遠地透過薄雲看見他的身影,晚霞照耀下他的翅膀顏色愈發的深,在白雲與金光之間分外顯眼。
他踩在白雲之上,白色才長發緞帶般在空中輕舞,不開口的他倒真似天上會騰雲駕霧的神仙一般仙氣飄飄,氣質卓然。
「他怎麼不走了?」
踏月打個哈欠,躺在雲彌懷中懶懶開口。
孟珏t回身淺笑:「諸位,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