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第 88 章

  

  第八十八章

  數十人凌空而立, 在凌虛與封墨的帶領下進行著同樣的結印動作。

  所有視線聚集在那逐淵入口的位置。

  這場封印從白日到天黑，眾人皆是皺緊眉頭聚精會神，幾遍有所懷疑也不敢分心, 那入口封印中似有一股力與他們較勁。

  剩餘之人圍觀了一整日，三位家主私下與雲彌聊瘋了, 將所有可能都猜了個遍。

  靈獸等得趴在地上，靈犀靠坐在靈獸身上, 一炷香十個哈欠。

  孟珏懷中那把古琴不知何時出現，琴弦微震，似感召到了何種召喚。

  因封印事大，逐淵附近早早便叫極寒界弟子圍守起來，靠近處又單獨設立了結界，外間任何人都進不來, 也保證封印中途若出現意外, 可以在結界內解決, 不會擴散到外界去。

  但此刻結界卻也開始顯現，明顯是受到何種攻擊的緣故。

  「應當是新魔神被封印，引起逐淵諸魔異動，你們靠後小心, 我去助他們。」

  孟珏擡手一股力將雲彌推向了靈犀，回身將琴轉橫，人未靠近琴音先出。

  如春雨滋潤，撫平眾人心底莫名而起的躁動, 眾人眉頭都鬆開些許，可這琴音對魔族似乎也有所作用, 逐淵入口處無端端傳來低低的嘶鳴。

  雲彌也覺得身上有些許不適，與往常某個地方發熱發燙不同, 她尋不到不適在何處。

  只覺得這琴音刺耳難聽，讓人心底無端生出暴躁與恐懼的情緒。

  「不會要衝出來了吧？」

  靈犀盯緊了逐淵入口，左手扶在靈獸背上。

  隨著琴音如流水不斷，雲彌越發覺得渾身疼痛難忍，如針扎著身上每一寸，牙關緊咬，額頭上滿是冷汗。

  「不行，我也去幫忙。」

  靈犀將要站起，便被雲彌一把抓住手，雲彌用了很大的力氣，抓得很緊，「靈犀……」

  「雲七？」

  雲彌耳邊嗡嗡的，只覺得抓著靈犀那隻手更是密密麻麻被扎入了無數小刺，隨著她用力不斷深入她皮肉里，可越是疼痛她便抓得越緊，不只是她的手抓得泛白，靈犀的手更甚。

  「雲七！」靈犀當即蹲了下來，另一隻手扶住她。

  突然出現的焦急的聲音引得眾人都回了頭，三位家主更是直接沖了上來。

  蘇靜快速查探一番，卻皺著眉：「我……竟看不出是何原因。」

  「那是你不行，我來！」祝粲與舒洵分別又試了試，卻也只是兩眼相望，雙雙搖頭。

  顧不上三人互相瞧不上對方，雲彌牙齒都在打架：「別管我，封、快封印。」

  有人繼續專注封印，有人卻分心依舊關注著雲彌這邊，而那封印之下的東西卻越發躁動起來。

  人群中傳來一道聲音：「莫不是這外面有什麼東西是它們要帶走的？還是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它們，這才導致它們有這般異動？」

  這話一出，數道視線不約而同看向雲彌的方向。

  靈犀半蹲著將雲彌擋在身後。

  孟珏隨後開口：「今日諸位前輩聚在此處，便是為了封印裡面的東西不讓它們禍害這世間任何一人，不論它們想要什麼，我們都不會讓其如願。」

  不少人點了點頭。

  「咱們封印這些東西不就是為了保護？哪還能讓它們想要什麼就得到什麼？」

  「諸位專心，隨我再試上一試。」

  凌虛開口，所有人的精力再度集中。

  與此同時，結界之外傳來誦經聲，無比熟悉的字句卻又成了催命符一般，壓迫著雲彌。

  常清來了。

  堅持兩息後，她猛然吐出一口鮮血。

  這道聲音與另一人吐血的聲音混在一處，眾人視線分看兩邊，另一人是一個小宗門的宗主，他雖口吐鮮血卻依舊堅持在自己的位置上。

  那逐淵入口之下的異動漸漸消失。

  緊接著便是封墨收手，輕吐氣：「成了。」

  方才那人直接從空中跌落至地上，再次吐血，眾人皆圍了上去。

  凌虛閃身出現在雲彌身側，食指與中指搭在她手腕，片刻後垂眼看向雲彌的眼睛，雲彌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他……出來了？」

  凌虛收回手，嘆了口氣，「你這種情況我從未見過，此處人多不便細說。」

  他站起身，封墨此刻正在那位小宗主的身旁，兩人僅僅一個對視，便互相清楚對方的打算，凌虛這才命靈犀將雲彌扶起來，「孟珏。」

  孟珏正被玉卿纏住。

  「你方才半路入場是不是耍帥？」

  「這麼多年還是這麼多心思。」

  「還好長老們眼神好沒有被你騙。」

  聽聞凌虛的呼喚，孟珏直接無視他，飛身落在幾人旁邊，看眼雲彌的模樣，「是魔種的原因？」

  凌虛沒解釋，只道了一聲回天劍宗。

  或許是封印結束後琴音與誦經聲也停了的緣故，雲彌的疼痛感輕了一些，但隨之而來一身的疲憊讓她在回程路上直接不省人事。

  待再醒來時，人已經回到了天劍宗。

  周遭昏暗，踏月劍陪伴在側。

  「劍主你醒了？我去叫人過來。」

  這裡的環境雲彌很熟悉，畢竟曾在這待了五年。混沌地很安全，這附近沒有人能靠近，便是當初宴月也拿她沒辦法。

  但宗主為何會將她一個人放在t混沌地？

  雲彌正思索時，踏月帶著凌虛來了。

  「見過……」

  「不必了，你此前可曾注意到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凌虛擺擺手，直接入正題。

  雲彌一愣，仔細回想後搖搖頭：「不知宗主說的是與什麼相關？」

  踏月搖晃著身子跟在雲彌身邊。

  「那日我發覺你周身經脈有些奇怪，仔細查探後發覺……你現在的身體並非你的本體。」

  恍似平地一聲驚雷起，雲彌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臉、脖子，踏月劍也圍著她仔細觀察。

  「並非本體……是何意？我現在是假人？那真的我豈不是還在……」她仔細回想著自己忽然出現在魔界之前的情況，只是暈倒並沒有別的異樣，醒來後也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之處。

  想到這裡，雲彌忽地頓住。

  「我出來後修為漲得很快，一度到了元嬰五重，只是後來又回落到正常，再後來發生的事情太多，我來不及細想這件事，便也沒有上報。」

  她垂下眼，或許便是在秘境中時被動了手腳。

  凌虛擡手，雲彌體內的靈力便不受控制的溢出，將這混沌地照亮。

  「算不得假人，你依舊是你，但這只是你的一部分血肉與被抽出的靈魄捏成了你，你的本體應當還在原來的位置。你說你體內有魔種，這世間這等邪法也確實只有魔神可以做到，魔種的作用過往古籍中記錄並不多，不過你現在這個模樣也少不了它發揮作用維持，也正因如此，真正的控制者被封印，魔種不受控制徹底與你融為一體，你便也成了世人口中的魔族。」

  雲彌腦海中閃過許多的信息，一時之間她甚至不知道該先消化哪一個。

  這麼久以來，連踏月劍都未曾察覺……

  她抿抿唇，「所以，我現在就是一個被控制的人偶，受他控制？」

  凌虛擡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她安心：「魔族穿不透逐淵的封印，你不會被他控制，但你與魔種之間必要較出高低來，若敗了，魔種或許會控制你成為下一個魔神。之前沒有這方面的記載，後果也只是我的猜測。」

  雲彌握緊了手心。

  從前總說魔種與天生魔種之人無法剝離，便是宴月將魔种放在她身上，魔種也只是被放在她身上，發揮一定作用，真正的歸屬依舊是宴月。

  「我現在無法將魔種與你剝離，也無法讓你回歸你的本體，好在爭取了百年的時間，你也無須擔心，天塌下來，還有天劍宗頂著。」

  雲彌壓下心底情緒，微微頜首。

  又道：「弟子還有一事不明。」

  凌虛點點頭，雲彌接著道：「若他沒有被封印，他用我血肉與魔種捏出這……人偶能得到什麼？」

  若說是控制她，她本身也打不過他。

  凌虛深深看她一眼，垂眼開始理平整的衣角：「你方才說你修為突飛猛漲，或許這是一個目的。魔族修行方式不一樣，這樣的你可以共享他的修為，或者說吸取他的修為化為己用，如此對你的本體也不失為保護，往後你的修行是作數的，渡劫也一由『你』來承擔，本體不受傷便不存在渡劫失敗的可能。」

  晃來晃去的踏月劍突然停下。

  雲彌輕輕笑了一聲，「弟子明白了。」

  她突然發笑，凌虛也不由看她，卻見她除了臉色蒼白點外並無異常。

  「弟子應了孟師兄要去羽族，與魔種之爭弟子會盡全力，但困在這混沌地只靠腦子是想不出解決辦法的，挽星師姐也需要您照看。」

  她鄭重地行了個規矩的劍禮，眼神坦蕩，「弟子斗膽請宗主允許弟子外出遊歷修行，弟子願自封修為以防魔種爆發。」

  凌虛與她對視許久，踏月劍化作人形。

  「這一次我會護住她，她是我的劍主，我必不會讓其淪為魔族。」

  凌虛沉默良久，在兩雙眼睛的注視下，他緩緩點了頭。

  「走之前去看看你師姐吧，她很擔心你。」他轉身離去，只留下背影。

  前腳凌虛剛走，後腳踏月便抱著雲彌痛哭。

  「劍主！怎麼會這樣？往後你都別斷掉與我的聯繫了好嗎？我方才腦子裡轟的一聲跟有人在我面前爆體而亡了一樣，嚇得不行。」

  「我想了好久，他應當是趁我們沒有聯繫的空擋幹了這事。」

  「你放心，我是誰？我可是世間魔神的死敵，我一定會找到辦法幫你恢復的。」

  雲彌輕輕拍著她後背，輕哄：「不用太擔心，這也不完全是壞事，他被封印，往後我修行自由，本體不受傷，修為只進不退，進步神速，這不也是好事嗎？」

  踏月嘟囔：「有魔種在，那能是好事嗎？」

  雲彌笑而不語，領著踏月劍離開混沌地。

  混沌地外，孟珏正等在外頭，雲彌邊走邊同其商量了後續的計劃。

  天衍宗魔族的事表面是結束了，但天衍宗一位太上長老一位宗主接連以身飼魔，此事太過詭異，內里還有許多要調查的。

  「不過還是先以師兄的事為先，應了師兄要去羽族一拖再拖，如今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拖了，等師兄解決完羽族，也方便我在這修仙界橫著走。」

  她笑著沖孟珏挑挑眉頭。

  笑起來與尋常無異。

  孟珏看她半晌後輕笑，「不幫我解決羽族，你也可以橫著走，只是不太雅觀，但你向來不在意這些。」

  雲彌摸摸鼻子，「說笑呢，我又不是螃蟹怎麼會橫著走呢？」

  ……

  兩人一齊去見了挽星，她這次的狀態反而比上次要好上許多。

  見了雲彌便拉著一通詢問檢查，仔細交待她如何控制自己後眼神中也壓不住擔憂。

  「我若是身子好些，便能陪著你去遊歷尋求解法，好歹我還會點醫術，能派上點用場，現在……」挽星苦笑著搖頭。

  雲彌拍拍她手，「正巧，有件事想麻煩師姐。」

  挽星眼睛一亮。

  「師姐最擅長壓制魔氣，我與魔種融為一體，日後還不知會成什麼樣子，想麻煩師姐幫忙翻翻醫書，尋尋有沒有法子壓制……」

  她話還沒說完，挽星便著急地拉住她道：「好，好，好，這個我擅長，還可以用我的血入藥，我從小就跟個藥人一般，我確實是最適合做這件事的人，雲七師妹……」

  她激動得不自覺搖晃著雲彌的手，雲彌連忙安撫她。

  「師姐別慌，這件事不著急，我們有百年的時間，可以慢慢來，咱們互幫互助，我也會繼續幫師姐尋找解法，師姐優先愛護自己的身體，咱們都要熬到有解法的時候，到時候我們才能一起肆意遊歷世間。」

  挽星忍不住咳嗽起來，又連連笑著道了幾聲好。

  孟珏：「師姐若是累得咳出血，宗主只怕要殺穿我羽族與月落山莊。」

  挽星笑笑，頭輕輕靠在雲彌肩上，「好，我知道分寸的。」

  她擡眼看著孟珏笑：「你也總算是要回去了，音宗聖子當不下去也依舊可以回來投奔我，好歹也叫我這麼久的師姐。」

  「不論將來我身在何處，都永遠是天劍宗弟子。」

  「師弟……聖子若重新執掌羽族，可會重建音宗？若要重建音宗還要麻煩師弟與宗主先商量一下，屆時天劍宗音修師弟師妹們的處境與去處需得提前考慮到。」

  挽星輕咳著說完這段話。

  孟珏直接搖頭：「天劍宗音修與音宗的弟子修行方式不同，音宗從始至終都只是羽族的音宗，我不會重建音宗，師姐放心。」

  「也好。」

  她又咳兩聲，「那便祝師弟師妹一路順利。」

  離開時正巧遇上進來的凌虛，簡單分別後，凌虛目光深沉地看雲彌一眼，雲彌回以一個點頭，目送其離開。

  兩人剛剛回到天劍山廣場，一雙大翅膀扇起一陣風吹向兩人，緊接著一人落在二人面前。

  他高昂著頭，眼神輕蔑地上下打量雲彌，隨後沖孟珏翻個白眼：「這就是你搬的救兵？」

  雲彌好笑道：「我不配嗎？」

  「就你？連我都打不過，你拿什麼征服那一群長老讓他們改變主意？」玉卿嘖嘖兩聲。

  遠處三位家主正匆匆趕來。

  「莊……踏月前輩。」

  幾人轉向飄在雲彌身側的踏月劍行禮。

  雲彌朝三人招招手，待他們行至身側後，用只有幾人能聽到的聲音向玉卿笑道：

  「勞煩三位家主隨我去一趟羽族，讓這位羽族……皇子？看看咱們月落山莊配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