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第 78 章

  第七十八章

  外界風起雲湧, 漫天魔氣凝聚成深淵，站在懸崖邊如身處世界邊緣，往前一步便是離開了這個世界。

  雲彌站在懸崖上時這樣以為。

  進入逐淵之後, 她才知真的是這樣。

  進入逐淵那一瞬間，她調出來隨時準備讀檔重來的面板像老舊電視機一般卡彩線, 又變黑白點點。

  卡頓片刻後，整個逐淵在雲彌眼中成了無數綠色的符串。

  雲彌愣住, 手不由自主伸出去試圖除魔這些綠色的熟悉的符串，心底早已掀起驚濤巨浪，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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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逐淵，這是bug區。

  或許是離開這個世界的另一個出口。

  可綠色符串就在眼前，伸手卻無法碰觸，雲彌著急地雙手去觸摸, 試圖找到生門, 但她似乎卡過了bug, 整個人開始不斷往下墜，這個區域沒有實底，像跌落無底洞沒有盡頭。

  沒有實際搭建的區域，宴月進來後又會去了哪裡？

  像遊戲中那般僅僅一句話帶過, 所以他並沒有在這裡面的實際嗎？

  下墜的途中，雲彌閉上了雙眼。

  身體懸空下墜，風從下方傳來，她心底無端生出一種念頭, 就這般下墜吧，永遠下墜, 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

  耳邊呼嘯的風聲都化作讓人平靜的清音，雲彌的心境前所未有的平和。

  好像死了一樣, 沒有波瀾，除了死沒有任何念頭。

  現實世界中的一切，她都能放下，她什麼都不要了，這四百多年的堅持與疲憊都被壓到了最底下，回看這四百多年，畫面都有些模糊，連帶著那艱苦與疲憊的感受也都變得模糊不清，似乎也沒有那麼執著了。

  她本來就是被放棄的那一個，即便離開這個世界也沒有任何作用，興許她的屍體已經腐爛，興許她已經被人匆匆清理。

  沒有人記得她，也沒有人會需要她。

  逐淵無限下墜讓雲彌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安靜與放鬆兩個字。

  不能說舒服，但很安靜，很放鬆，什麼都不管的下墜，不管下方有沒有盡頭，不管下方是不是只剩下死亡。

  若是死……也許會更好。

  靈魂沒有出竅，神識沒有分離身體，雲彌卻有這種身體不屬於自己的感覺。

  她不反抗，便不覺得不適。

  直到那一道聲音打破她的安靜。

  一聲接著一聲，帶著明確的焦急情緒，打亂了她的平靜，打破了這種狀態，雲彌被迫睜開眼。

  飄滿綠色符串的世界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幽暗，像一口井，只有上方有一線光亮照進的世界，那人便由上方來，黑乎乎的看不清楚臉，只隱約看見那翻飛的衣角。

  「雲彌！」

  他還在喚她。

  這一下，世界還添了噪音，音響被慢慢調高了音量，從低低的嘈雜，到尖叫、哭喊、癲笑，各種聲音交雜像一柄又一柄尖刀直直透過耳朵插入腦子裡，又吵又疼。

  這突如其來的疼痛感讓雲彌恢復清醒。

  「踏月！」她喚道。

  可踏月劍並未回應她。

  雲彌出聲後，周圍有什麼東西慢慢聚了過來，像層層薄紗，又像厚厚的高高的牆，將她纏繞、包裹，強烈的壓迫感使她呼吸沉重。

  雲彌不遲疑，將踏月劍收入靈戒中，用月落山莊的術法穩定心神，避免被這逐淵的詭異帶走。

  眼神也緊緊盯著上方的來人。

  可她也在下墜，他追不上她。

  提前調出來的獨擋面板依舊在死機，它在這片特殊區域失靈了。

  「將靈力與修為還我，我可以自己向上。」雲彌向他道。

  可說罷後片刻，她周身也沒有變化，只是一柄劍帶著隱隱閃爍雷光向她而來，穿透黑霧，將眼前的世界短暫照亮。

  也將雲彌穩穩承托住。

  它帶著雲彌向上，不過幾息雲彌便與上方之人相遇。

  她還未開口，來人直接一把將她抱住，他的用力到讓雲彌有些不習慣，沒有掩飾的恐慌更是讓雲彌無法回應。

  「為什麼進來？」

  他依舊抱著她，聲音藏不住顫抖，「這裡是逐淵，只有魔族，上古魔族更是數之不盡，你知不知道剛才你差點死了。」

  雲彌推了推他，沒有成功，他不肯鬆手，她推不開，只好先這樣說話。

  「我進來看看逐淵裡面的情況，近些年來魔族不斷逃出逐淵，極寒界沒有出問題，那逐淵裡面應當有了變化。」

  她曾問過宴月逐淵裡面的情況，但他沒說，如今她便為尋找那一絲希望，也為得到這個答案，義無反顧沖入了逐淵。

  她說完宴月久久沒有說話。

  雲彌這才驚覺身邊的魔氣環繞在他們周邊卻沒有碰觸到他們，似乎被一股力量攔住了。

  許久之後。

  雲彌又推他，「怎麼出去？」

  宴月這次輕輕退開半步，吞雲劍散發出的光芒照出他臉部輪廓，神色依舊晦暗不明，「你都沒有出去之法便敢進來，你想死，對嗎？」

  雲彌嘖一聲，「我比你想活著。」

  她能感覺到他視線灼熱，一直在盯著她，魔族與尋常人不同，或許他在這黑暗中也能看見她的神情。

  雲彌四周望了望，可周圍全都黑暗，根本看不到邊，耳邊的各種吵鬧聲倒是降低了很多，並且在不斷降低，像有人正拿著遙控器在調靜音。

  「這怎麼沒有路？也沒看見其他魔族？」

  她真的在找出去的路。

  可宴月卻道：「這周圍你能看見的，看不見的全是你想找的魔族，從你踏入逐淵開始，你便已經落入了他們的陷阱之中。」

  他頓了頓，雲彌感覺那道視線又落在自己身上。

  「你方才想尋死，也是你心中最深處的惡念被他們影響，無限放大後呈現出來的結果。」

  聽著這話，雲彌抿緊雙唇。

  「你的目標……是死。」他聲音輕顫，手不知何時緊緊攥住了雲彌的衣袖，「雲彌，你想要的是死？」

  他不曾讀過她心中的惡念，即便是之前被雲彌騙，將雲彌私自帶去魔域，他也沒有私自讀雲彌的惡念。

  可一切來得很快，雲彌跳入逐淵，逐淵的魔族放大了她心中惡念，讓她被她心中惡念占據控制。

  她的選擇是走向死亡，接受死亡，在被放大的情況下，死亡超越了一切，成了她的選擇。

  回應宴月的是無限沉默。

  吵鬧聲都被他屏蔽，可眼前的雲彌聽不見一般不回應他的詢問。

  她垂下眼睫毛，斂起情緒。

  可正是這樣的沉默，讓宴月更加恐慌。

  她一直說她的未來沒有他，因為她沒有任何想要的，他她也不要了，她要去死。

  「為什麼？」

  宴月又問，他上輩子費盡力氣將自己的壽命共享給她，只為了讓她不受凡人壽命限制，陪他一起走下去，即便為了給她續命不得不走上那個位置。

  所以，雲彌說的是對的，他們要的其實真的是相反的東西。

  他執拗地追問著，雲彌深深吐出一口氣，不得不說，即便她什麼都不說，即便攔著宴月不需他讀她，他也依舊一t次次能發現她的真正目的。

  她手擡起來想拍拍他，最終又放下。

  她錯開話題，轉頭看向虛無的黑暗：「難怪逐淵的魔族可以隨意分化出那麼多，原來逐淵根本就是惡念的世界，無限生長的惡念可以生長出無限的魔族，殺之不盡。」

  簡單直接地繞過話題，宴月只是深深看著她，沒有接受她的轉移話題。

  「這麼多魔氣，以我的修為根本無法淨化，清心訣不夠用，逐淵的魔族絕不能放出來，否則這世間便毀了。」

  雲彌顧自低聲念著，她甚至當場試了一下清心訣。

  可這一試，便試出了問題。

  她感覺自己左肩好像有什麼東西發燙。

  這略微熟悉的感覺，她擡眼看向黑暗中宴月的方向。

  「你將魔种放在了我身上？」

  宴月半晌後才輕輕嗯了一聲，「魔種修煉快，可以幫你早日成仙。」他語氣平靜至極，沒有一絲情感，「但也是我白費力氣，你根本不想成仙。」

  他兩句話繞不過雲彌求死的事。

  雲彌深吸一口氣，一巴掌拍在他拉著自己衣袖的手上，清脆一聲響，只是他依舊沒有鬆手。

  「魔神大人，進了逐淵是會降低智商嗎？」

  她翻個白眼，「你都說了，是惡念被放大了，是惡念占據了我的軀體，便該知曉，那並非我的本意。」

  拉著她衣袖的手動了動。

  「可你本就是有這樣的念頭，才會被放大。」

  雲彌沉默，隨後乾脆承認：「是，我是想死，你就非得什麼都知道嗎？知道了就非得拆穿我嗎？我活了四百多年，這條路我看不到盡頭，我有了打退堂鼓的心不是很正常嘛？更何況，既然被稱為惡念，既然被我藏得很深，這是不是意味著，我不想死，我想活著，我也在與之抗爭？」

  雲彌平靜地說完這段話，故作輕鬆地聳聳肩。

  「我只是想死，但我沒有求死，我在壓制這個念頭，你現在放心了嗎？」

  宴月擡手又想抱她，但云彌感知到兩側有肢體靠近，她擡手攔住。

  「別抱我。」

  她不悅的情緒不加掩飾，宴月默了默。

  他收回手，攤開掌心在雲彌面前，掌心散發出微弱的光芒照亮兩人近在咫尺的臉龐。

  她臉上的不悅也被照亮。

  宴月小心翼翼拉起她手，將掌心的瑩光放在雲彌掌心，討好獻寶一般輕聲道：

  「這次逃出逐淵的魔族，我將他押回來了，用了清心訣，將他控制住了。」

  雲彌緩緩擡眼，對上那雙黑沉沉的眼眸，微弱的光亮照在其中，那一點點顯得亮晶晶的。

  常人使用清心訣可能沒用，但宴月修為高，使用者的修為越高，清心訣的效果便越好。

  可身為魔族，自念清心訣……

  這是他第二次這般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