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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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 姜虞起了個大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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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刷牙的時候還不忘給宋澤禮發信息，問他準備好了沒有。

  宋澤禮一如既往的令人放心，說自己十分鐘之後到。t

  姜虞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己。

  面色紅潤，眼眸明亮, 一看就是休息的很好的樣子。

  但其實——

  她心有戚戚。

  姜虞從小就和她外婆特別要好, 哪怕虞城和江城隔著幾百里的距離, 一老一小平日見面機會不多，也不妨礙姜虞和她成為最好的忘年交。

  兩人幾乎無話不談。

  老太太越老思想越前衛，和姜虞聊天的時候基本沒有代溝，姜虞也承諾過一旦戀愛, 會立刻告訴她。

  結果姜虞這陣子被這個那個事情弄暈了，忘了。

  她忘了，汪小月老太太竟然也沒問。

  按老太太的脾氣，知道她和宋澤禮談戀愛的第一時間, 就該給她打電話詢問，這才是正常的流程。

  誰料她這次分外按捺得住, 哪怕周五給了宋澤禮珍藏的香水，也沒有主-動和姜虞挑破這層窗戶紙。

  這搞得姜虞像是高中時代偷偷戀愛，卻又沒有藏住, 被媽媽發現的小女孩一樣。

  直接坦誠似乎有些晚了，可要是不說，姜虞心裡又過意不去。

  心裏面的進退兩難，很快被主人擺到了明面上。

  來接她的宋澤禮也因此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被裡外挑了一遍刺。

  在心裡斟酌了一番之後, 宋澤禮態度很好地開口問詢：「要不我去和老太太說？」

  姜虞橫了他一眼：「你想讓我飯都吃不到就被趕出來麼？」

  宋澤禮唇角彎起, 忍著笑意：「我爺爺會很歡迎。」

  話音剛落，耳朵就被身邊人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姜虞湊到他耳邊，嬌軟的聲音帶著薄慍：「我才不要！」

  車子徐徐前行，拐彎往兩位老人所住方向轉過去的時候，姜虞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我們先去個地方。」

  ——-

  姜虞帶宋澤禮去了她和外婆常去的花鳥市場。

  這段時間她忙，來得少，花苗鋪子的老闆娘陶阿姨一看到她，立刻激動地朝她揮手：「小丫頭快來，阿姨給你留了好東西。」

  姜虞拉著宋澤禮的手走過去。

  陶阿姨抱著花苗轉過身，視線從下往上，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頓了頓，爾後往上。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姜虞帶除了外婆之外的其他人過來，尤其對方還是個身材高挑的大帥哥。

  察覺到老闆娘的視線一直黏在宋澤禮臉上，姜虞臉頰一紅：「這是我男朋友。」

  陶阿姨樂呵呵開口：「看出來啦，哈哈小伙子真帥！」

  年輕男人彎起眼。

  他一笑，周身的淡漠隨即也消散了，兩人看起來更般配了。

  陶阿姨滿意地瞧了一眼又一眼，直把姜虞看得臉像是紅蘋果，這才拉著她往裡。

  兩人在幾株翠綠色的小苗前停下，陶阿姨蹲下身，抓起其中一株：「這是羊脂香水的苗，你外婆跟我念了好幾次了，我一直放在心上，這周一去進貨的時候總算看到了一些不錯的苗，立刻給帶了回來。」

  姜虞垂眸，伸指撥弄著小苗翠綠的葉。

  這個品種的月季不常見，養起來也是月季里少有的嬌氣，外婆之所以會喜歡，是因為她第一次聞過之後，對這個味道念念不忘。

  之後不管多麼難養，老太太都堅持了下來，還在今年春天的時候獲得了不小的豐收。

  成就了現在宋澤禮車上的那瓶香味迷-人的香水。

  姜虞眼眶微微發酸：「我會幫外婆一起養好它們的。」

  正在打包的陶阿姨回頭，笑容燦爛：「養花講究緣分啦，不用太執著，別擔心，後面要是還有好的苗，阿姨再幫你們帶回來。」

  姜虞應聲說好，心裡想的卻是自己一定會養好它們的。

  不光為了自己的喜歡，更為了外婆的那一片心意。

  陶阿姨打包完花苗，轉身去倉庫里拿一些贈送的肥料，這才發現一直在門口小院裡等人的男人，俯身注視著放在角落裡的幾盆虞美人。

  「喜歡這個？」陶阿姨走過去。

  「阿虞外婆院子裡有一盆。」男人說。

  陶阿姨：「是，這花叫虞美人，你女朋友那個虞。」

  「很漂亮。」

  男人站起身，指著其中長勢最好的一株問，「我可以買一盆麼？」

  陶阿姨抿起嘴，眼下正是冬天，缺乏陽光和偏低的溫度讓這些花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男人卻說「很漂亮」。

  她眸光微動，看向徐徐走過來的姜虞，似乎懂了一些什麼。

  於是兩人走出苗圃的時候，宋澤禮手裡又多了一盆虞美人。

  姜虞有些無奈地看著他，想說些什麼，手裡震了震，提示有新消息來了。

  她拿起手機。

  郁酈華：【看看幾點了，人呢？】

  虞美人：【？？】

  虞美人：【小姨你去外婆那了？】

  郁酈華：【是啊，這周好不容易不用出差，我過來幫老太太除除草。】

  虞美人：【……】

  郁酈華：【你什麼意思？不歡迎我？】

  虞美人：【我哪敢哦……】

  我就是……

  姜虞的視線緩緩從虞美人移到某人的臉上，接著長嘆了一口氣。

  宋澤禮：「怎麼了？」

  姜虞：「我小姨來了。」

  宋澤禮挑眉：「所以？」

  姜虞：「所以等下我們可能有麻煩了。」

  說完這一句，不管宋澤禮如何詢問，姜虞都不肯告訴他，「麻煩」是什麼。

  ——-

  這一邊，被陽光曬得暖洋洋的小院裡，老太太架著老花鏡，皺眉認真盯著手機屏幕。

  郁酈華走過去，把她手裡的手機拿走：「媽，你一把年紀了，別老盯著手機，小心眼睛。」

  老太太不悅地瞥了她一眼，麻利將手機搶了回來：「想管人就去找個男朋友生個孩子，別一天到晚盯著我！」

  郁酈華：「……」

  姜虞到的時候，她小姨已經蹲在牆角拔了半個小時的草了。

  一看到乖侄女，郁酈華立刻起身，誰料一下子太猛，暈乎著趔趄倒退，姜虞丟下手裡的花苗跑過來，扶著她在旁邊坐下：「小姨你注意點！知道自己低血壓，就別蹲那麼久！」

  郁酈華：「還不是被你外婆氣的！」

  姜虞莫名有些心虛：「外婆她怎麼了？」

  郁酈華：「我剛才讓她別一直盯著手機，小心眼睛，她讓我愛管事就去找個男朋友，別管她！」

  郁酈華一臉憤憤，姜虞卻完全被她話里那句「男朋友」給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她發了好一會呆，才小聲道：「聽起來，外婆今天的心情不大好。」

  「哪有，她跟人聊天的時候臉都快笑開花了！」

  郁酈華說著拉過姜虞，「我剛才想了好久，該不會你外婆老樹開花，跟哪個老頭子看對眼了？」

  姜虞：「……」

  她咳了一聲，擺出一副鎮定姿態，「小姨，我覺得你猜的很對！」

  兩人正湊頭討論著，屋子裡咿咿呀呀的評彈聲停了下來。

  老太太走出來，敲了敲門板：「酈華，十點了，你不是買了大閘蟹麼，差不多可以洗一洗開蒸了。」

  說完，她略顯嚴厲的視線掃過滿臉笑容的姜虞，「讓姜虞繼續在那拔草！」

  想要跟著一起進去的姜虞臉上表情僵了僵，「哦」了一聲。

  廚房裡，郁酈華手腳麻利地把螃蟹從箱子裡取出來：「媽，蒸六個，咱們一人兩隻差不多？」

  老太太從手機上擡起頭，推了下鼻樑下的眼鏡：「都蒸了吧。」

  郁酈華：「這十二隻呢，咱們娘三也吃不掉吧？」

  老太太瞪她：「說了全蒸就全蒸，你怎麼話這麼多？！」

  郁酈華：「……」

  直到螃蟹上桌，郁女士依舊不明白自己今個兒到底是哪裡得罪了家裡的這位老太太。

  她探身，朝著外面依舊努力拔草的某個瘦削身影看了一眼，回想起母親剛才同樣不佳的態度，覺得應該不是自己的問題。

  畢竟平日裡最得寵的姜虞今天也沒討到好處。

  螃蟹很快出鍋。

  今日太陽不錯，也沒什麼風，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郁酈華索性在小院裡支了個桌子，又溫了一壺黃酒，準備大家一起賞花吃蟹喝酒。

  這個季節，螃蟹快過季了，也不知道郁酈華哪裡去尋來的這麼肥美的螃蟹，連續被侄女誇了好幾次之後，郁酈華有些感嘆：「要是你-媽在這邊就好了，她最喜歡螃蟹了。」

  姜虞笑眼彎彎：「所以她嫁到虞城去了。」

  虞城盛產螃蟹，有著全國最好吃的大閘蟹。

  汪小月突然道：「你爸現在還幫你-媽剝螃蟹麼？」

  姜虞放下手裡啃了一半的蟹腳：「幫呀，這麼多年了，我媽就沒學會自己剝螃蟹。」

  「那你不叫他過來幫你剝？」

  姜虞：「……」

  郁酈華：「？？？」

  郁酈華：「他是誰？阿虞談戀愛了？」

  話音剛落，再次迎來母親的斥責：「你先別說話！」

  郁t酈華女士覺得自己今天真不應該來。

  姜虞轉頭給了她一個討好的笑容，然後訕訕放下手裡的蟹八件，對汪小月說：「其實我習慣自己剝了。」

  汪小月振振有詞：「那不一樣，這是一種態度！」

  在老太太目光炯炯的注視下，姜虞只得給宋澤禮發了條信息，讓他過來「吃螃蟹」。

  「外婆，你是不是生氣了啊？」發完信息，姜虞蹭啊蹭地，蹭到汪小月旁邊，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看著她，開始賣乖。

  汪小月起初別開頭不看她，憋了十來秒，終是忍不住，在她光潔的額頭上點了點：「你呀！」

  「我不是不告訴你，」見外婆態度軟化，姜虞繼續撒嬌，「我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其實挺短的，真的！才一周多！」

  汪小月眉頭動了動：「那之前你們——」

  話還沒說完，院子大門處傳來吱嘎的聲音，緊接著，一道修長的身影走了進來。

  宋澤禮每一隻手提著一個保溫壺，緩緩走了進來。

  他大概是沒想到姜虞她們在直接在院裡支起了小桌子吃螃蟹，腳步頓了頓。

  宋澤禮很快反應過來，微笑揚了揚手裡的保溫壺：「外婆中午好，阿虞說您請我吃螃蟹，正好家裡老爺子在泡茶，我就帶了兩壺過來。」

  他說著人已走到桌邊，打開保溫壺。

  花茶的香味立刻飄散出來，一壺菊花，一壺玫瑰。

  汪小月彎起的眼裡多了幾分滿意：「他吃飯了沒？」

  宋澤禮：「還沒，正在做。」

  汪小月：「能吃螃蟹麼？」

  宋澤禮彎起眼，非常上道：「他很喜歡。」

  汪小月提了一下從宋澤禮進門就盯著他看的小女兒，示意她把椅子搬過來一些：「我們這正好有多的，位置也空著，讓他一起過來吧。」

  老太太一通話，桌子上坐著的人從三個變成了五個。

  老爺子倒也不占便宜，帶了好幾樣小菜，擺了琳琅一整個桌子。

  有宋澤禮和他爺爺在，很多話沒那麼方便說，雖然一旁的小姨臉上的好奇快要從腦袋上冒出來了，姨侄兩人也只能按捺住，專注吃蟹和配合兩位老人聊一些有關種花的話題。

  好不容易吃完，姜虞感覺自己快要心力交瘁了。

  宋澤禮起身送爺爺，順便把拿過來的盤子和保溫壺帶回去。

  姜虞趁著收拾桌子的時間，簡單和小姨說了一通自己和宋澤禮的事情。

  郁酈華有些無奈地看著她：「你這個丫頭，談戀愛又不是什麼需要偷偷摸摸的事情，以後別悶著了，談了就告訴我，知道不？」

  姜虞：「……小姨你看你在說什麼？！」

  郁酈華「哦」了一聲，眼裡多了幾分揶揄：「你這麼看好他呀？」

  姜虞咬了咬唇：「沒有下一個了。」

  郁酈華挑起眉：「這種時候，我就覺得你很像你-媽了。」

  郁酈華繼續收拾東西，姜虞轉身，只見吃飽了說要在院子裡走走的老太太，把那盆虞美人放在袋子裡，提著走了過來。

  姜虞垮下臉：「外婆，你生氣就生氣，不興連我的花都不養了！」

  汪小月瞥她：「這是給你的搬家禮物。」

  姜虞皺起眉：「我不過是談個戀愛，又不是搬出去和人住，你幹嘛——」

  汪小月眼裡多了幾分無奈：「你爸給我打電話，說你在外面租了房子。我想你一個人孤零零的，給你準備一盆花陪陪你，你想哪裡去了？「

  姜虞：「……」

  她臉本就曬得發紅，此刻更是紅得欲滴血。

  姜虞接過花，放在一旁，抱著老太太的手臂。

  一老一小靠在一起。

  「宋家那小子看起來不錯。」老太太眯眼，迎著太陽，「螃蟹也剝的不錯。」

  姜虞臉依舊紅紅的：「看樣子他沒少討好你。」

  汪小月笑起來：「不光他，還有老古板，你們談了之後，他態度別提有多好。」

  姜虞蹭了蹭老人柔-軟的毛衣：「你喜歡就最好了。」

  汪小月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臉頰：「什麼叫我喜歡最好，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喜歡！」

  姜虞抿了抿唇，突然有些好奇：「要是我選的不是宋澤禮，或者宋澤禮每這麼好，外婆你會不會對我很失望啊？」

  「不管是誰，只要你自己覺得他合適，那他就合適。」

  汪小月抓著她的手，輕輕拍著：「當年你-媽要跟著你爸走的時候，我也是這個態度，這是她自己的人生，只要她不後悔，那我做母親的也不會不樂意。」

  「你小姨告訴我不準備結婚的時候，我也說了，只要她不後悔。」

  「今天，這句話我同樣說給你聽，人是你選的，只要你自己不後悔，那麼外婆永遠是你最堅強的——」

  老太太說得激動，突然卡殼，想了一會，才大笑著接上，「哦對，後援團！」

  姜虞看著身旁神采飛揚的老人，莫名鼻子發酸。

  唇角卻又揚起弧度來。

  她伸手抱住了眼前收瘦削的老太太：「我不會放您失望的。」

  汪小月擡起手揉了把她的黑髮。

  擡眼。

  不知什麼時候，宋澤禮已經返回來，站在了門邊。

  他看著汪小月，黑眸里一派認真：「我也不會讓您失望的。」

  ——-

  兩人在院子裡留了一下午，直到月上樹梢頭，才帶著汪小月送的那盆花告別。

  這邊挨著的兩家常年養花，哪怕是大部分花草衰敗的冬天，空氣里依舊飄散著好聞的香味兒。

  拉開車門，香味更濃，深吸一口，帶著一種沁人心脾的香甜。

  擔心開車時候花被磕碰到，姜虞索性把花盆放在腳邊：「我們宿舍不好養花，放我租的那邊吧，等過陣子我沒那麼忙了就搬過去。那邊靠得近，我每天下班的時候可以過去看一眼。」

  「放我那邊吧。」

  姜虞心臟微提，轉頭看宋澤禮：「你養嗎？」

  前面是紅燈，宋澤禮剎停車，側過頭，看著姜虞的眼睛：「你養。」

  姜虞連著眨了好幾下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那是你家，為什麼要我養？」

  宋澤禮聲音溫和：「那也可以是你家。」

  那提起的心臟一下子失去了落點，開始高頻在胸腔里躍動。

  男人側身過來，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帶著薄繭的指腹很輕划過她的掌心：「我那天在電話里問過一次，你沒有回答。」

  姜虞心跳如擂，差點沒找到自己的舌-頭，吞吞吐吐中，勉強找了一個理由：「我以為你隨便……問問的。」

  「你的事情，我從不隨便。」宋澤禮握著她的手微微收緊，與她十指交扣，「如果你覺得那天我說的不夠正式，那我現在再問一次。」

  男人的黑眸凝望著他，裡面似裝著一整座城市的璀璨光芒。

  「阿虞，你要不要搬過來和我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