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第 18 章

  那點微妙的心虛, 隨著沈潛後面那句話，頃刻間煙消雲散。

  姜虞想起一件事情來。

  自打進了編輯部後，姜虞聽了很多公司內外的八卦，這其中, 就有一條有關沈潛和梁南梔的。

  據說, 這兩人是學長學妹的關係。

  梁南梔來的時候, 他們文學編輯二部因為一些連續發生的事情，被前任大領導盯上，想要將它們取締合併到隔壁一部去。而彼時的梁南梔，已小有名氣, 她明明有很多更好的選擇，去別的部門，或者別的出版集團。

  

  她卻毅然來了這邊，陪著沈潛一路走了過來。

  沈潛自然對她非常好, 這些年多有關照，大家都覺得他們私下有曖-昧, 只是不想在大家面前太表現出什麼，一直克制相處著。

  難不成——

  這中間有另一份隱情？

  真相是：

  沈潛一直都喜歡梁南梔，可梁南梔只把他當學長。但在這些年的潛移默化下, 梁南梔終於察覺到了沈潛的愛意，想要回應了？

  梁南梔看起來就是那種典型的冷美人，說了喜歡沒什麼動靜也很正常。

  這種時候，就需要沈潛去做更多了。

  畢竟人家已經跨出了一步，那更喜歡的那個就應該走餘下的九十九步。

  姜虞：「說不定那姑娘在等著你朋友主-動呢！」

  沈潛臉上來了興趣：「這怎麼說？」

  姜虞拉過一旁的椅子, 在沈潛旁邊坐下：「那姑娘會只說不做, 也許是她在某種情況下知道了你朋友的喜歡，但是因為矜持或者什麼別的原因, 她不好意思表現。所以你朋友應該多製造見面相處的機會，既然人家表達了喜歡，自然不會拒絕你的朋友。」

  她意味深長地看著沈潛：「副主編，您朋友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果然，聽完她說的之後，沈潛凝重的神情明顯輕鬆了起來。

  「我明白了，小姜，這事謝謝你了。」沈潛抓起手機，「我讓南梔幫你買票。」

  「謝謝副主編。」

  姜虞忍住激動，腳步輕快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工作之餘，甚至開始幻想起他們結婚的時候自己是不是可以坐到主桌去了。

  這一邊，沈潛長呼了一口氣。

  前兩天，宋澤禮第一次和他說這件事的時候，他以為這傢伙是炫耀。

  炫耀他的喜歡得到了回應，可宋澤禮看上去並沒有很開心。

  他坐在沙發上，垂眸玩著手裡未點燃的煙。

  不知什麼時候，宋澤禮喜歡上了這麼一個動作。

  在沈潛的記憶里，宋澤禮並不是一個會突然興起做事情的孩子。

  自從雙胞胎哥哥意外溺亡之後，大概是不想父母再失望，他一直都很乖巧聽話，是那種典型的別人家的，永遠不會出錯的好孩子。

  但他就是突然地迷上了抽菸。

  那是高二暑假的一天，還在讀大學的沈潛推開宋澤禮的房間，瞬間被裡面濃得不行的煙味嗆得連聲咳嗽。

  而就在沈潛擔心這傢伙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菸癮的時候，他又突然說他戒菸了。

  抽過煙的都知道，戒菸可不是風輕雲淡地說「戒了」，就能夠戒掉。

  這需要很強大的自制力，以及心理上對自己的一再審判。

  但在那之後，沈潛再沒見到宋澤禮抽過煙。

  仿佛，那段他沉迷抽菸的日子，只是沈潛記憶里的某段虛影。

  只除了，他發呆的時候，很喜歡在指尖夾一根煙之外。

  「因為她不是那種會隨便喜歡人的姑娘，」宋澤禮放下煙，靠在沙發上。

  他閉著眼，濃長的眼睫落下淡淡陰霾。

  有那麼一個瞬間，沈潛覺得他快要哭出來了。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從小到大，宋澤禮從沒有哭過，哪怕他家遭遇那麼黑暗的時刻，這小子永遠都是一副堅強的模樣。

  他似乎永遠都不會被打倒。

  宋澤禮很快睜開眼，看過來的黑眸在光下，亮度驚人：「所以哥，麻煩你諮詢一下辦公室里的姑娘們，我後面應該怎麼做合適。」

  像是強調般，他又說了一遍。

  「一定要未婚的。」

  -

  接下來幾天連著有雨，梁南梔最後給姜虞買了周二的車票。

  周一中午，姜虞迎著大雨下了公交。

  才進學校，她接到班級群通知，教授臨時有事出差，下午的專業課取消了。

  編輯部那邊已經請過假了，這種狂風驟雨的天，再者明天她就要出差了，姜虞決定回宿舍收拾行李，外加好好想一想去了那邊要怎麼和蘇鳴溝通。

  雖然在心裡頭吐槽著「誰要吃苦」，姜虞還是把宋澤禮給她的兩個苦瓜帶回了宿舍。

  她坐在書桌前，一手托腮，另一隻手戳了好幾下苦瓜那翠綠色的表皮：「你們最好真的是甜的，可千萬別枉費我昨天千辛萬苦瞞過老太太偷偷帶你們回來……」

  正吐槽著，放在一邊的手機震了震，宋澤禮的頭像跳了出來。

  【我在圖書館，來麼？】

  姜虞第一時間看向窗外。

  不想去。

  好不容易扛著風雨回來，宿舍又沒人，她只想抱一本書伴隨著雨聲好好享受這靜謐的午後時光。

  拿起手機剛想要拒絕，前一天和沈潛聊天的畫面越至腦中。

  尤其是那短暫的，卻又深刻的心虛感。

  不行，她必須主-動做點什麼，她才不是那種只說不做的人！

  姜虞沒有回覆宋澤禮的信息，直接去了圖書館。

  不知道是宋澤禮「聲名」在外，還是姜虞正好趕了個巧，他對面的位置正好空著。

  姜虞毫不客氣地在他對面坐下，攤開隨身攜帶的，看了半本的書。

  整個過程里，男人只是淺淺撩了撩眼皮，很快又落回到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

  仿佛，早已算到姜虞會來一樣。

  江大新校區的圖書館氛圍很好，姜虞卻有些投入不進去。

  以前看書的時候，不管旁邊有多吵鬧，都對她產生不了分毫影響。可她今天的心怎麼也靜不下來，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被對面的人吸引住了。

  好奇怪，明明外面在下雨，她怎麼覺得那傢伙眼裡帶著光呢。

  亮閃閃的，低頭看書，那些字符t也跟著那光在閃爍，怎麼也進不去腦子裡。

  努力了幾分鐘，姜虞果斷放棄，托腮看起了坐在對面的人。

  一分鐘後，她放在桌上的手機震了震。

  宋澤禮：【不看書，看我做什麼？】

  沒看到宋澤禮拿手機，這傢伙應該是電腦登錄著微信。

  姜虞回覆：【看你好看。】

  對面敲鍵盤的動作明顯頓了頓，薄唇慢慢抿了起來。

  這種變化是很細微的，但姜虞此刻注意力全在他的身上，自然看到了。

  難道他是在害羞？

  抱著這種念頭，姜虞「乘勝追擊」：【我得趁現在多看看，免得以後被你拒絕了，就沒機會這麼光明正大看了。】

  發完這一句，姜虞自己覺得有點雷。她現在的臉皮越來越厚了，前兩天和宋澤禮說調皮話還會因為不好意思諸多克制，今天就是想到什麼就發什麼了。

  宋澤禮顯然也被雷到了。

  這一條之後，一直都沒有回覆。

  心裡頭正盤算著是不是要說些什麼挽回一下這不要臉的形象，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姜虞擡起頭來：「董燦？」

  董燦將一杯帶著暖意的奶茶放到她面前：「剛才看你來了這邊，買給你的。」

  董燦是姜虞所在學生會的後輩，他高三復讀了一年，實際年齡比姜虞更大些，平日裡也不稱呼她學姐，都是直接叫名字。

  以前部門一起工作和活動的時候，董燦就經常給部門的人買奶茶之類的小吃，這人慣來會討好女孩子，姜虞不客氣的收下，彎起眼：「謝了。」

  cha-入吸管後，見董燦還在那：「你也來看書？」

  董燦面露難色：「就是都坐滿了。」

  姜虞兩邊看了看，周圍確實沒有空位置了，便往裡讓了一些：「要不你先這邊坐一下，等下旁邊有空位置了再過去？」

  這正合董燦心意，他面露喜色正要坐下。

  「姜虞。」

  姜虞擡頭。

  宋澤禮正看著她，浸著光的眼眸有些看不出情緒。

  「我旁邊空著。」

  這一片的位置都是雙人座，和不算很熟悉的人坐一個凳子確實不是姜虞想要的。

  朝董燦笑了一下，姜虞起身將位置讓給了他，自己則是走到宋澤禮身邊坐了下來。

  圖書館的雙人凳並不大，兩個成年人的體量，即便很小心，手臂也會隨著擡起放下的動作擦碰到一起。

  當那略顯熟悉的，如冬雪般清新中帶著幾分攻擊性的香味飄入鼻尖時，姜虞突然反應過來：

  宋澤禮也不是多熟悉的人啊，相比較起來，好像董燦更熟悉一些。

  她剛才怎麼就那麼自然地走過來和他坐一起了呢……

  作為大四准畢業生，姜虞已經從學生會部門裡退出來了，但她性格開朗活潑，人又漂亮，說話好聽，學弟學妹們都非常喜歡她。

  最近她忙於工作和畢業的事宜，很少能分神去關注這些學弟學妹們，這會兒看到董燦，便忍不住詢問了對方一些自己離開後學生會裡發生的事情。

  兩人隔著一張桌子，說話不那麼方便，於是姜虞拿出手機，和董燦發起了信息。

  正聊得起勁，一隻手從旁邊挨過來，越過她的手臂，抽走了被姜虞帶過來的書壓-在下面的一本薄冊子。

  那股如雪般凌冽的味道隨著他的動作，再次鑽入姜虞的鼻尖。

  她身體本能往另一個方向歪了歪，幸好宋澤禮動作很利落，眨眼間已經坐正了身體。

  只是那種味道，縈繞在鼻尖，久久不散。

  姜虞費了不少勁兒，才讓自己的注意力回到了聊天上。

  馬上要校慶了，他們作為學生會的綜合部門，近期非常忙碌，可聊的話題也很多。說到高興處，兩人齊齊擡頭，相視一笑。

  姜虞垂下眼，想要再多問些什麼時，手臂被碰了一下，宋澤禮輕聲道：「幾點了？」

  沒等姜虞回答，他伸手過來，握住姜虞的手腕，直接將她的手和手機一併拉到了自己面前。

  這一下來的突然，姜虞怔了一瞬才反應過來。

  「你電腦上不也有時間？」她用氣音道。

  「寫代碼全屏了。」

  姜虞看過去，果然上頭沒有顯示時間，所以這也是他一直沒有回覆信息的原因嗎？

  應該是的。

  那就原諒你不回覆信息了，姜虞伸直手臂讓宋澤禮看得清楚些。

  她等了一會，秀氣的眉頭慢慢蹙了起來。

  宋澤禮是不是看得……有些太久了。

  被男人握住手腕的手指本能蜷縮著，對方的掌心比過往任何一次都熱，他抓的位置很巧妙，熾熱的掌心緊緊貼著她的脈搏處，仿佛能隔著薄薄一層皮膚，觸摸到她開始變化的心跳頻率。

  姜虞猛地用力收回手腕。

  宋澤禮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姜虞收了手他便將手放到了鍵盤上，繼續敲著代碼。

  姜虞卻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剛才被男人握住的那一圈皮膚依舊很熱，脈搏越跳越快。

  兩人已經沒有了任何觸碰，但莫名的，男人的存在感越來越強。

  呼吸間，那股清冷的雪香變的有攻擊性起來，像是能將她包裹起來完全淹沒一般。

  姜虞連著深吸了好幾口氣，依舊壓不下臉上的燥熱。

  她手指敲了敲桌面，突然道：「董燦，不如我們去外面聊？」

  「別在這裡影響其他人。」

  -

  雨絲如注。

  噼里啪啦地隔著窗玻璃溢進來，像是小爪子一樣，一下又一下撓在宋澤禮心頭。

  他看著下方。

  樓下的那抹身影太鮮亮，厚厚的雨簾也無法遮蓋住。

  隔著雨幕，他看到姜虞和那個叫董燦的男生挨得很近，認真聊著什麼。

  此刻她的表情一定非常生動和開心。

  宋澤禮煩躁地合上筆記本電腦，握緊了剛才抓住姜虞手腕的那隻手。

  那裡頭，仿佛有一團火，一點一點灼燒著他。

  第一次，他想把姜虞藏起來，藏到誰也看不到的地方。

  但是不行。

  他喜歡的姑娘就應該這麼漂亮明媚，受所有人喜歡，肆意做任何想要做的事情，選擇她想要選擇的人。

  圖書館樓下走廊里。

  一站定，董燦直白開口：「你和宋澤禮，你們在談，還是說他在追你？」

  姜虞詫異看著他：「沒有啊，你怎麼會這麼覺得？」

  董燦聳肩：「你們看起來關係很不一般。」

  董燦想說的是，宋澤禮看起來對你很不一般。

  剛才離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男人正冷冷看著他，目光滿含侵略性。

  搞得好像自己帶走他的寶貝一樣。

  董燦在心裡冷哼一聲，繼續問道：：「那時景呢？我最近好像好久沒有看到你和他走一起了。」

  姜虞並不想多提時景，她擰起眉心：「我和他也沒什麼關係。」

  董燦眼睛發亮：「那就是說，你現在還是單身？」

  「既然你現在是單身，那我可以追求你嗎？我第一次見到你就很喜歡你了，進綜合部也是因為你！」

  姜虞臉上沒有太多的變化。

  這種程度的告白，從小到大她聽過不知道多少次，也非常有經驗要如何應對。

  正準備給人發好人卡時，握在手裡的手機震了震。

  姜虞低下頭去。

  很眼熟的頭像。

  嘖，某人終於不全屏，知道要回覆信息了？

  嘴角不自然地翹起，姜虞點開信息——

  【姜虞，你追人這麼不堅定麼？】

  姜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