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24-09-14 15:26:42 作者: 蠍子蘭

  第4章

  如果一個王爺根本沒有性生活,那意味著什麼?

  陽痿。

  關於攝政王嘈嘈切切的流言多了起來。其實對於皇室貴族,百姓們還是很寬容的。不拘喜歡男人還是女人,總歸能證明他們下面那根東西有用就行,然後男人女人後宮撕逼扯屌百姓自行腦補。

  攝政王的生活乏善可陳。

  他不愛戲劇。不愛樂曲。不愛詩詞歌賦。不愛美人。甚至好像對食物都沒啥特別大要求。魯王府還是那副喪眉搭眼的模樣,魯王府的僕人一個個也沒看出來哪兒沾了貴族氣。攝政王天沒亮去上朝,要麼坐馬車要麼自己騎馬,基本是尋常之物,比起前幾朝首輔十幾人的花園大轎簡直不值得提。

  群臣也有猜測。這魯王是不是要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把戲,時時刻刻防著他。一個男人不求財不求色,那就求權了。

  

  雖然他有個狗腿子被塞進了中書省,但內閣成立之後中書省形同虛設,基本上成了一個皇帝的文書團。那個鄉下土炮舉人幹得挺來勁,天天風風火火。同僚排擠嘲諷他也不管用,開頭兩天可能有點心碎,到最後直接當做看不見。這土炮字寫得相當好,有風骨有氣節的。可見字如其人這句話不完全准。中書省也不怎麼忙,皇帝太小沒有什么正式的旨意,有也被內閣打回去。文官集團天天提防著攝政王獨攬大權,說得冠冕堂皇為了江山社稷,誰知道是不是害怕攝政王去分他們的羹。

  畢竟千里求官只為財麼。景帝當年那麼神經病對吃點拿點的事兒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初文官們是怕攝政王個山炮真要來什麼新官上任三把火,提心弔膽等了兩個月,什麼動靜都沒有。

  攝政王就那麼面目平靜地坐著看他們吵架。

  何首輔對於自己的睿智很滿意。這兩天他是春風得意,連邊關那些倒霉催的要軍餉的都沒能打擾他的好心情。攝政王沒有子嗣簡直不能更好,男人的野心其實都一樣,即便現在攝政王清心寡欲,有了兒子難保得動心思。他拈拈鬍子,讓門子把來要糧餉的什麼什麼將軍攔了,就說他不在。真是的。往年還能弄兩個大捷,收三四個人頭,自從這個周烈到北邊,沒大捷不說,太太平平三天兩頭要錢,說是鞏固邊防。打量他不知道呢,鞏固邊防,錢能有幾個子兒用到邊防上。其實要軍餉也不是不行。這剋扣軍餉都成慣例了,每年朝廷撥的軍餉實不在少數。孝敬內閣的,孝敬內閣一下層層官員的,份例多少都是有數的。歷代的戍邊將軍哪個不知道,偏偏周烈收到軍餉竟然鬧起來了,連上摺子說軍餉十去七八,邊防軍士無糧無草死守邊關,要皇上明察,聲淚俱下的。皇上明察個屁,話都還沒說清楚呢。攝政王倒是看了那個摺子,什麼表示都沒有。

  這個周烈這麼不懂事,也動不了。景帝清洗過一茬武官,搞得現在軍人出身的高級軍官青黃不接。平時文官號喪抨擊當年武帝窮兵黷武害得民不聊生,並不支持軍費。可到底也不傻,沒這些傻兵蛋子他們在京城裡撕來的成果也保不住。

  首輔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心累。

  攝政王下朝之後一路走著回府的,虎虎生風,鐵著臉一肚子火沒處發。回府生把鉚釘朱漆的大門給踹開了,嚇門子一哆嗦,這門平時開著都得倆人推,竟然經不起攝政王一腳。王修正舉著根蔥就饅頭,吃得噴香。李奉恕一路走過來嚇得僕人們彎腰躬身,王修大大咧咧蹲著。他看李奉恕過來,舉起饅頭說:「吃麼?」

  李奉恕盯著王修半晌,忽然笑了。大承奉沒見過攝政王笑,在一邊瑟縮著。李奉恕看著一臉無所謂的王修,笑道:「我生什麼氣。」

  王修稀奇:「我怎麼知道你生什麼氣。」

  李奉恕呵呵兩聲:「干我什麼事呢。不干我事。都把死作完了就各找各娘了,我生什麼氣?」

  王修嘆氣:「我以為就我挨擠兌,他們還能給攝政王氣受呢。」

  李奉恕一把把王修薅起來:「出去吃。」

  王修沒明白:「啊?」

  李奉恕冷笑:「你當初誑我種蔥就是為了可以天天窩在府里啃饅頭窩頭?」

  王修一個激靈:「出去去哪兒我可沒錢!」

  李奉恕沒說話,一路把王修往鶴星樓拖。鶴星樓是京城最貴的酒樓,菜好不好另說,價格貴的很有檔次,去就是為了個面子。

  王修縮頭縮腦地跟在李奉恕身後,看著鶴星樓熙熙攘攘。他剛來京城不久,但官員上下認識得差不多,從小看人臉色,天賦異稟,認人是一絕。進進出出幾個低等文官,各個闊氣。李奉恕問:「星鶴樓的菜什麼價?」

  王修懵懂:「不知道啊?」

  「不要裝傻。」

  「好吧,鶴星樓一桌頂普通的席大概得五六兩。這些來往官員吃的當然不能普通,一桌差不多得十七八兩。」

  王修下一句沒說出來。一品大員一個月俸祿折合銀子也才二十來兩。這幫人生啃珍珠瑪瑙。

  大部分官員在鶴星樓都是熟客,店家特別招呼著。諷刺的是攝政王換了便服倒沒人理了。李奉恕扯著王修往裡走,王修瞧神經病似的:「你瘋了?」

  李奉恕往裡掫王修,王修擰著不動:「真的貴。」

  李奉恕面無表情:「從山東帶來的錢都在你那兒。」

  王修想想,沒辦法。別彆扭扭往裡走的時候沒留神撞了個人,那人鐵塔一般紋絲不動,負著手仰著頭看著五層樓的鶴星樓。他身量很高,和李奉恕差不多。很黑,那種常年被酷烈太陽折磨的不健康的黑。他原本是很英俊的,可惜吃了太多的苦。王修打量他的第一眼,仿佛看到了胡天飛雪,百草皆折。

  他仰著頭,一動不動地看著這座高樓。鶴星樓翻翹的飛檐對著他叫囂,撩得他心裡都是火。

  沒有錢。沒有錢。什麼時候都沒有錢。

  不,應該是沒有軍餉的錢。

  李奉恕上前拍了他一下:「兄弟,一起?」

  那人看了李奉恕一眼,一抱拳:「謝了,不必。」

  李奉恕還禮:「看你順眼。留個名字,下次請你喝酒。」

  那人頗滄桑一笑:「我叫周烈……我沒有下次了。」

  他走了。

  王修看著他的背影驚嘆:「他是周烈?是那個周烈不?」

  李奉恕拉著王修走進鶴星樓。喝酒去。喝他個醉生夢死。

  李奉恕要了個雅間。王修在雅間裡東摸摸西摸摸,上了菜之後吃得不擡頭。

  王修忽然道:「奇怪,周烈為啥不認識攝政王?」

  李奉恕道:「他很有名?」

  根據王修打聽的消息,周烈出生於一個甘肅下級軍官的家庭。從小習武,當然除了入伍他沒有別的出路。然後一路往上爬,三十不到獲得封號昭武將軍。在大晏,將軍是種封號而不是職位。有的人干到頂級的指揮使也沒能撈個將軍噹噹。一個原因是他確實有點本事,再一個原因是景帝清洗了太多的高級軍官,以至於現在何首輔想弄死他都不行——周烈再死了,就真沒人了。

  攝政王拈著酒杯玩兒,聽王修叨叨。

  「他是怎麼回來的?」

  只要李奉恕肯有點反應,王修叨叨著立刻來了興致:「周烈有個頭銜是『九邊巡查』,你哥封的。當時周烈人在甘肅清理亂民,突然敕封的,周烈還沒進京謝恩你哥就……」

  李奉恕沉默。

  王修繼續:「不要看中書省現在門前冷落車馬稀,大小奏報文案全部都在。我沒事兒愛翻個東西,就剛好翻到對周烈的調令。他那個級別的將軍擅自入京可視同謀反,內閣批准的。」

  「何首輔?」

  「不是,劉次輔。」

  李奉恕拈起筷子夾塊蹄子給王修:「費心了,吃肉,補補。」

  王修有個過目不忘的本事,從小買不起書本生背練出來的。一般而言「過目不忘」只是個恭維,王修卻是真的看過便記得一點不錯。李奉恕拿著酒杯看王修鼓鼓臉啃蹄子,咯吱咯吱津津有味。

  夥計上菜,光看李奉恕,擔心他沒錢結帳,直著嗓子:「您的菜齊了!」

  李奉恕看他一眼,夥計腿肚子一轉,立刻退出雅間。豐富的經驗告訴他,不要得罪這位爺。

  王修吃東西時最幸福,彎著眼睛笑:「倆鄉巴佬。」

  李奉恕向後靠在椅子上,星鶴樓的椅子比他王府的還舒服點:「一臉油。」

  「知道啦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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