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第 38 章

  遇到一些不願意面對的場景或事情, 會本能地選擇逃避，逃避雖無法解決問題，但可以短暫地緩解不適的緊張感。

  但沒有逃避成功那就另當別論了。

  顏喬經過祁裕身側的時候，被他握住了胳膊, 儘管她此時背對著包間內眾人的方向, 但她依舊能感覺到來自所有人的注視, 這種被當做八卦焦點的感覺讓她十分不自在。

  她一下甩掉他，另只手已經扶上了門把。

  可剛剛拉開一條小縫，門就被一股力量推了回去。季朝銘眼疾手快，手也遲遲摁在門上擋著她的去路, 他對顏喬低聲道：「別, 咱有話好好說，就當給我個面子。」他擡手示意一臉遲鈍的何瑾一，「一一，快把你姐拉回去。」

  何瑾一這才反應過來, 噢一聲，快步挎上了顏喬的胳膊，「姐姐, 先回來坐吧。」

  顏喬站在原地默了默, 她不想因自己的離開而成為旁人背後熱議的話題，況且也不可能躲一輩子。於是她鬆開了扶在門把上的手, 任由何瑾一將自己拉回了剛才的沙發前。

  駱維伸手招呼那邊, 「好了好了，都繼續玩吧。」

  

  音樂重新響起, 剛剛被暫時中止的熱絡氣氛也漸漸在歌聲中回到了正軌。

  季朝銘拍拍祁裕的肩, 朝顏喬旁邊九十度拐角處的空位擡了擡下巴，祁裕看顏喬一眼, 走過去坐了下。

  何瑾一目視坐到那頭的男人，腦袋左扭右扭，看了一圈也沒看出什麼來，但她只知道顏喬此時情緒不太好，不知道做什麼來緩和，就拿起剛才那瓶葡萄汁放她手裡，「喬喬姐，喝果汁吧。」

  顏喬接過，昂頭喝了一大口進去。

  「別因為我影響你的心情。」

  儘管周圍音樂歌聲嘈雜，但顏喬還是聽見了男人低啞的聲音，在耳邊格外清晰，她吞咽的動作慢了慢，咽下後將瓶蓋擰上，看著前方屏幕，「你離我遠點就不影響我的心情了。」

  祁裕：「……」

  何瑾一和季朝銘對視：「……」

  季朝銘往前坐坐，「不是，你倆啥時候認識的，我怎麼不知道，有什麼矛盾就說出來解決唄，幹嘛弄得這麼不愉快啊。」

  顏喬瞥了眼季朝銘望向自己的神情，冷淡道：「你誤會了，我跟他沒有不愉快，連認識都談不上談什麼矛盾呢。」

  「啊？不是……」

  「朝銘。」祁裕叫住他。

  朝？銘？

  顏喬腦內快速閃過同樣音調的兩個音節。

  她想起來了，她終於知道為什麼她會對季朝銘的聲音那麼熟悉了。

  和向嵐嵐跟蹤祁裕去酒吧的那次，準備離開時身後傳來了祁裕和一個男人的對話，當時她也聽清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所以腦海里有了個印象，現在再一比對，原來那男人就是季朝銘。

  還真是湊巧，她要是早知道季朝銘和祁裕是朋友，那她今晚就不會來唱什麼歌。

  ……

  季朝銘在這邊待了半天，原本想探聽探聽什麼八卦消息的，結果看兩個當事人嘴是一個比一個嚴，覺得無趣，就去那頭點歌去了。

  而包間內其餘人更像說好了一樣，寧可在那頭擠著，也絕不坐到他們這邊的空座來。

  他們兩個就像與旁人隔了層什麼屏障一樣。

  祁裕開了瓶啤酒，「你要搬家了？」

  顏喬知道他在跟自己說話，目不斜視，「跟你有什麼關係。」

  「是跟我沒關係。」祁裕看她，面色一如既往的平和，「過不了幾天譚安寧就會聯繫你，她知道你搬家了，想去你的新家看看。」

  顏喬瞪圓雙眸，一下坐直身體，手指緊了緊，「她怎麼知道的？」

  「你難道忘記你發的朋友圈了？」

  「……」

  都怪這個臭一一的餿主意。

  顏喬心裡腹誹一句，她說：「那你別來就行。」

  幾句話語中祁裕就喝掉了一整瓶的啤酒，他把空瓶子往桌上一撂，「我大概率會去的。」

  顏喬見無論如何也和他說不通，心裡的煩悶焦躁更是在這無窗的空間內愈演愈烈，她深呼吸一口氣，撂下一句，「隨便你。」

  然後起身朝門口走去。

  當然這次她並不是什麼賭氣離開，只是單純地想出去透透氣罷了，和何瑾一說了聲，攔住了她想陪同的念頭，顏喬自己離開包間，站到了還算空氣通透的樓道里。

  走出來的這第一件事，就是火速打開手機朋友圈，把那條罪魁禍首設置成了僅自己可見。

  雖然早就被看到了，再刪也沒什麼用，但她就是不想留著罷了。

  身側的包間門打開。

  顏喬扭頭，見出來的是來得比較早的兩個女生，她們看了她一眼，腦袋湊在一起嘀咕，朝走廊那頭走去。

  果然，八卦是人類的天性。

  顏喬收回視線，低頭無聊向下滑自己的朋友圈。

  兩分鐘過後，包間門再次被人拉開。儘管感覺到有人走了出來，但顏喬可不想像剛才那樣尷尬地和不熟的人對視什麼，就佯裝未察覺，繼續低頭滑屏幕。

  「嗯，約下周一……」

  耳朵先眼睛一步意識到這次出來的是認識的人，她下意識擡眸。

  祁裕面色寡淡地打著電話，回身關門時，朝她這邊看了一眼，然後沒什麼反應地轉身走去了相反方向，同時回復電話那頭。

  直到人走遠至幾米外，顏喬才不緊不慢地收回視線，置身事外般地繼續低頭看手機。她手指依舊在屏幕上滑動，儘管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什麼。

  毫無交流的過程就像兩個陌生人。

  樓道內客人服務生絡繹不絕，酒味和香水味混雜。

  祁裕這通電話並沒打多久，大約也只有不到半分鐘的時間，結束後他便轉身走了回來。

  只是在停至包間門口，也就是他和顏喬距離最近的位置時，腳步明顯頓了下，但在短暫的遲疑過後，他終究沒做出什麼和她搭話的舉動，推門準備進屋。

  「等一下。」這次是顏喬主動喊住了他。

  祁裕停住要開門動作，轉頭。

  顏喬朝他走近一步，「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件事？」

  「什麼？」

  「你究竟是怎麼認識我的？」

  祁裕放下，無言地看了她一會兒。

  ……

  那是去年夏天。

  在那場北城的金融峰會上，他和顏定凱都有參加。會議結束後t，顏定凱主動快了幾步和他一同離開，兩人慣例聊了幾句未來發展有關的行業趨勢，而後的話題便被顏定凱轉移到了他的大女兒顏嘉身上。

  滔滔不絕地介紹顏嘉的優勢，話里話外的意思很明顯。祁裕再也清楚不過，同樣他也知道，只要此時自己透露出一點對她有興趣的意思，那很快，顏定凱就會為他們安排一次共進午餐的機會。

  不過他並不抗拒這種行為。

  聊著聊著，顏定凱就打開了手機，說要給他看看顏嘉的照片。

  他翻找了一會兒，似乎並沒有找到顏嘉的近照，只翻出了一張幾年前拍攝的。因為顏定凱呵呵笑著，說顏嘉可比那時漂亮多了。

  祁裕偏頭看去，發現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張雙人合照。

  在接下來顏定凱伸手指著畫面里的顏嘉興致勃勃地說著的時候，他卻將視線偏移到了顏嘉身旁那個被忽視的小姑娘身上。

  她梳著一個高馬尾，素麵朝天卻依舊白淨的小臉，笑彎的眼眸清亮澄澈，漂亮到惹人。

  大抵被這個漂亮但陌生的女孩吸引了注意力，以至於他甚至都沒聽清顏定凱對顏嘉的誇獎，只等他話說完後，問了句，旁邊這個是誰？

  顏定凱回答，說是他的小女兒。

  當時的祁裕在想什麼呢？

  他在想，既然顏定凱有意介紹自己認識他的女兒，從而達到兩家人之間的婚姻關係，那想必無論是哪個，對他來講都是一樣的。

  於是祁裕便一轉，問了幾個和顏喬有關的問題。

  可這次不同於剛才那般對女兒的誇獎讚美，似乎在顏定凱這個父親眼裡，他這個二女兒身上只剩數不清的缺點。

  雖然祁裕並不是一個會從旁人口中了解一個人的人，但其實早在得知這個女孩遠在英國留學的時候，他那燃起的一點點興趣也早就消失成泡影了。

  不過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數月後的倫敦，他會在酒吧和她相遇。

  ……

  「所以就因為那張照片？」顏喬問。

  「嗯，應該是你以前拍的。」

  顏喬點頭，思忖說：「是我高中畢業我爸給我和我姐拍的。」她仰頭，下意識脫口而出，「所以我爸那時候不知道你已經有女朋友了嗎？」

  祁裕：「……」

  還沒等他做出反應，顏喬就很快回過神來，她連忙開口：「抱歉，你當我沒問。」

  此時她心裡懊悔不已，又氣自己的不過腦子。

  說好不再有任何關係的，她怎麼又控制不住地追問人家的私事，況且不管他和譚安寧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早已經無所謂了。

  顏喬垂頭，繞過他先一步推開了包間門。

  -

  在顏喬和祁裕都不在包間內的時候，季朝銘悄無聲息地挪到了何瑾一身邊，跟她閒聊起來。但隨著那倆人出去的時間越長，何瑾一就越沒了聽歌的心思，只一直盯著包間門看。

  她眉頭擰成了一團，「朝銘哥哥，為什麼喬喬姐和那個人都不回來啊，不會出什麼事吧。」

  季朝銘一會兒摸摸她頭髮，一會兒揪揪她衣袖，滿不在乎，「他倆能出什麼事，估計在樓道說話呢吧。」

  「可是我不太放心，我看那個人好像和喬喬姐有矛盾的樣子。」

  「嗐，有矛盾不更應該解決了嗎，沒事，你好好待你的。」

  何瑾一前傾的身體被季朝銘摁了回去，她回憶著剛才顏喬和祁裕的相處模式，細緻到在腦海里回想顏喬的表情和小動作。一個不確定的猜想漸漸浮出了水面。

  她碰碰季朝銘，「朝銘哥哥，那個人他多大呀？」

  「好像二十八了，你問他幹什麼？」

  何瑾一倒吸一口冷氣，二十八？

  那豈不正好比顏喬姐姐大六歲？年齡也對上了。難不成……

  她正胡思亂想，包間門就被人從外推開了，顏喬神色怪異地走了進來，而祁裕也緊跟在她身後。

  屋內又安靜了一瞬。

  何瑾一伸手去拉她，偷偷瞟了眼祁裕，小聲問：「姐姐，沒事吧？」

  顏喬抿唇彎了彎，「沒事，繼續玩吧，累了咱們就回去。」

  見顏喬也沒其他異樣，何瑾一略微放心了些。

  待到九點多，兩人先行離開。

  回家的半路上，她倆坐在商務車的後排，夜晚路邊的霓虹燈照進車內，隨著車的前行不斷變換著色彩。

  顏喬偏頭倚靠著靠背，心事重重地看著外面快速後移的景色，思緒隨著風越飄越遠。

  直到一聲將她喚了回來，「顏喬姐姐，剛才那個叫祁裕的男人，是不是就是騙了你感情的那個？」

  顏喬轉頭，看何瑾一滿臉小心翼翼，她笑，「你猜出來了？就是他。」

  何瑾一見她沒遮掩什麼，也鬆了口氣，「原來是真的，哎，他居然和朝銘哥哥是朋友。」

  不過現在回想著，何瑾一倒是能理解顏喬為什麼會那麼喜歡那個祁裕了，因為這個男人確實很帥，氣質更是尤為突出，甚至在朝銘哥哥面前都不遜色。

  要知道在何瑾一以前的認知里，季朝銘可是她見過最帥的男生。

  只是他倆的氣質完全不一樣，倒也沒什麼可比性。

  而且這麼一看，她想當小紅娘的心也要就此泡湯了。

  顏喬看何瑾一沒再說話，只撅著個小嘴，攪弄著搭在腿上的手指，那轉來轉去的眼珠擺明了她在胡思亂想。

  不願再提自己的事，轉而主動問她，「一一，那你有沒有喜歡的男生啊？」

  「我？我沒有啊。」

  「沒碰到喜歡的嗎？」

  「差不多吧，而且我覺得那些追我的男生不太誠心的樣子。」何瑾一嘟囔，「連朝銘哥哥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顏喬聽了這話，嘴角的笑意大了些。

  將何瑾一安全送回家，隨後顏喬也回了京北莊園，到家時也已經十點鐘了。

  她平時很少出去玩，更別提這麼晚回家了，所以難得進屋時看見所有的家庭成員都在，就連顏霖這個補課的高三生都已經坐在了沙發前喝牛奶補身體。

  以至於她少不了被顏嘉訓上幾句。

  「你看看都幾點了，以後不許這麼晚回來聽見沒有？」

  顏喬走去客廳，「我知道嘛，就是和瑾一她們一起玩的遲了點，沒看時間，我很少這樣的。」

  「瑾一？」楊琪華在沙發上坐著，「嵐嵐那個妹妹呀？」

  顏喬在顏霖旁邊坐下，「對。」

  楊琪華點頭，「那個女孩子不錯的，人也可愛也乖巧。」

  顏霖喝掉最後一口牛奶，「你們玩啥來啊？」

  顏喬：「就是在KTV唱歌。」

  顏霖：「我也想唱。」

  顏喬拍了下他的肩，「你先好好學習，等你高考完了二姐帶你去唱個兩天兩夜。」

  她來客廳晃蕩了一圈，跟每個家庭成員們都搭了句話，除了在樓上書房的顏定凱，見也沒她什麼事了，她就打了個哈欠準備上樓洗澡睡覺。

  從沙發上起身，朝電梯走去。

  「喬喬，你看我差點忘了。」楊琪華回身胳膊搭上沙發靠背，喊她，語速慢吞吞的，「我有個同事昨天給了我兩張票，是一個挺有名畫家的私人畫展，我跟你爸爸商量了下，說把票給你。」

  「給我？」顏喬疑惑，「我對畫也不感興趣啊。」

  楊琪華：「當然不是讓你自己去看的，目的是讓你邀請譚家的那個安寧姐姐。」

  「……」

  顏喬此時只覺得心累。

  看來祁裕當初那話還真是沒錯，由於兩家生意的往來，她少不了和譚安寧的接觸，那相對的，她也少不了和他的見面。

  儘管排除其餘一切，憑心而論她對譚安寧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安靜又溫柔的姐姐，想必不會有人討厭。但如今也早與往日不同了，中間夾雜著一個祁裕，顏喬也是真的沒辦法無所謂地和他們相處。

  雖然她知道拒絕這件事的可能性不大，但她還是想做一做最後的掙扎。

  和顏嘉一同坐電梯上了樓，而顏喬也轉頭跟去了姐姐房間，耍賴地晃了晃肩，「姐，我真的要去找譚安寧看畫展嗎？能不能你去啊。」

  「我哪兒有時間。」

  「那、那我也沒時間啊。」

  「你要幹嘛？」

  「……睡覺。」顏喬沒底氣地囁嚅。

  顏嘉停住，「她惹你了，還是你看她不順眼？」

  顏喬哪裡敢說實話，只得搖搖頭。

  「那就老老實實地去，家裡這事好不容易有個用得著你的地方，別推三阻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