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第 35 章

  今天真的很冷, 冷到顏喬開車趕去譚家別墅區的時候，半路打開窗戶通風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可適度的冷並不一定只有壞處，那足以吹醒顏喬的心緒，讓她在這個夜裡想清很多事。

  這一路, 她開得很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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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看到路邊站著的祁裕的身影后, 她也將車緩緩轉向離他不遠的一個空位上。祁裕看到, 提步朝這邊走來，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咣一聲關門聲響，狹窄的車內只剩了他們兩人。

  顏喬沒分給他任何一個眼神，她只直直地望著前邊那輛車的車尾, 靜了半響。

  她語速緩慢地開口：「祁裕, 就算不包括我們沒有聯繫的這半年多時間，你我也認識了三個多月，這期間，我可以摸著良心告訴你, 我沒有瞞你任何事，也沒有對你說過一句謊話。」

  「那你呢？」她扭頭，眼眶早已變紅, 「你有沒有瞞我什麼？」

  祁裕和她對視, 她試圖從他眼裡尋求些許疑惑的神情，可是沒有,t 甚至於, 他好像早就猜到了她今晚來找他的目的。

  他唇微微張開，平靜地看著她, 說了一個字：「有。」

  「是你和譚安寧認識很多年這件事, 還是在倫敦見的第一面你就知道我是誰這件事。」

  「……都有。」

  顏喬很用力地才呼出了一口氣出去，她頭向後靠, 闔起了眼，然後在寂靜的車內發了聲笑。

  「我姐和向嵐嵐總說我特別容易被騙，以前我還不信，不過現在我信了，我確實挺蠢的。」顏喬眼睛越來越澀，「我一直覺得只要我付出一顆真心，遲早有一天你會感覺到，你不愛我，這不是你的問題，可你為什麼要騙我。」

  回想曾經在倫敦的種種，那些當初讓她起疑的細節也全都解釋的通了。

  譬如，他為什麼會在見的第一面去問她的名字；他為什麼會完全不好奇她的家庭情況；他為什麼會知道她父母的職業。

  當然不只有包括這些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最重要的，就是為什麼他不會接受她的喜歡，又為什麼會在回國前讓她答應不再聯繫。

  顏喬全懂了。

  其實最初在那個露台上，祁裕說出回國後不要再聯繫的時候，顏喬有過一瞬間懷疑，但為什麼緊接著她就痛快答應了下來呢。

  ……那自然是因為她的愚蠢。

  這世界上應該找不出第二個像她這般自己主動去給對方找理由的人了。

  她那時天真地在想，或許他對她有好感，但沒達到喜歡的程度，再加上他對待感情謹慎，所以想通過時間和距離來考驗他們對彼此的感情。

  還真是可笑。

  簡直是說出去都會被旁人笑掉大牙的程度。

  「我只想知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顏喬每說一個字，心就好像會痛一下。

  祁裕斂眸，「我只是覺得沒必要，既然你不認識我，那就乾脆當陌生人來相處。」

  「我問的是前一個！」

  「……」

  祁裕沉默了良久，這期間顏喬也沒有說話，她還在抱著一絲他有在組織語言的希望，只可惜她錯了。

  因為他只說了句：「對不起。」

  這三個字出口，顏喬就再也繃不住了，她身體朝左側偏斜，試圖將自己的臉藏起來。兩道淚水同時滑落下了她的臉頰，直到沒入了脖頸處的衣領，嗚咽聲顯得格外清晰。

  祁裕眼眸里流淌著些難以捕捉的微妙情緒，他啟唇，「如果以後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可以儘管說，任何事，只要我能做得到。」

  顏喬扭頭，克制住哭腔，不可思議道：「你是要用這種方式補償我嗎，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不是。」

  「那你是什麼意思？！」顏喬沖他喊。

  她得不到回答。

  可她又能怪誰，怪他嗎。

  但當初在倫敦，是她主動去招惹的他，是她要他一起去巴黎玩，是她要他陪他看煙花，也是她先提出的接吻。

  那他究竟都做錯了什麼呢，或許他唯一的錯，就是沒有拒絕她吧。

  顏喬擦擦眼淚，緩了口氣，正色道：「不過沒有以後了，我承認我是還喜歡你，但……」

  「你說什麼？」

  一直傾向於緘默的祁裕兀然提高了音量，也難得打斷了她的話，他毫不躲避地對上了她的眼睛，這副樣子猶像聽到了什麼難以置信事一般的樣子，使得顏喬愣了愣。

  祁裕緊緊凝著她，幾秒過後，他似乎是沒得到她的回應，就又等不及地問：「你剛才說什麼，你說你現在還喜歡我？？」

  顏喬別開了他灼熱的視線，也不想再和他繼續糾纏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是又如何，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從這一刻開始，我就不會再喜歡你了。」

  祁裕：「顏……」

  「也麻煩你儘量避免以後和我的見面。」

  「請你從我的車上下去。」

  *

  顏喬渾渾噩噩回了家，車停在車庫裡熄了火，她卻完全沒有下車進屋的趨勢，依舊看著前擋風玻璃發愣，滴落的淚水也無法緩解她此時心裡的傷痛。

  直到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她才托著腳步進了家門。

  站在進門口處遠遠地朝他們說了聲，儘量在避免和他們面對面，幾句過後她快步回了臥室。

  好在隔得夠遠，也好在他們本身對她就沒有那麼關心和了解，自然無法從隻言片語中敏銳地察覺出她的不對勁。不過也是無所謂的。

  臥室門反鎖，顏喬在床邊的地毯上席地而坐，背靠著床，胳膊環著膝蓋，逃避般地將自己的臉埋了起來。起初一聲不吭，直到數分鐘過後，她的啜泣聲才越來越大。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將頭擡了起來，從床邊摸到手機，打開了微信。

  看著那個被自己置頂在最上方的帳號，顏喬哭到眼前模糊，指尖懸在屏幕上方許久，最終還是將他拉黑了。

  本應在年初就做出的行為卻一直拖到現在，那她和他是真的沒關係了吧。

  臥室里只剩下壓抑的哭泣聲。

  直到晚上九點多，顏嘉結束她的聚餐回了京北莊園，因為喝了些酒，所以上樓後直接回了房間洗澡，可澡都洗完了，顏喬那邊也一直沒個動靜，要知道平時她可動不動就會跑自己房間來的。

  顏嘉裹著毛巾擦頭髮，走去了她臥室門口，擰動把手時卻發現門被反鎖了，她敲了敲，「喬喬，你睡覺了？」

  「沒。」

  腳步聲越來越近，屋內人將門打了開，顏嘉看她，「鎖什麼門啊？」

  顏喬伸手撫了撫前額的頭髮，借著髮絲擋了下自己的眼睛，「可能剛才順手鎖上的。」

  顏嘉看她一眼，又朝屋內望了望，「嗯，那早休息吧。」

  顏喬見姐姐要轉身，伸手拽了下她的衣服，輕聲：「姐，我想跟你一起睡。」

  ……

  顏喬被顏嘉趕著洗了澡，吹乾頭髮，她穿著睡衣就撲到了姐姐的大床上。屋內燈光昏暗，只留了盞床頭的小夜燈，朦朧的光線下，姐妹倆蓋著同一條被子。

  小時候倒是經常鑽進姐姐的被子裡，不過隨著年齡的增大，這種機會倒是越來越少了。

  顏喬臉靠在顏嘉肩膀處，胳膊搭在她身上，嗅了嗅，笑說：「姐姐，你身上好香啊。」

  顏嘉仰面平躺著，嗓音里有些疲倦，「剛泡完澡當然有香味了。」

  「可我小時候就覺得你身上香香的，特別好聞。」

  「那就是你鼻子有問題。」

  顏喬又拱了拱，「才不是呢。」

  顏嘉睜眼，偏頭看了眼顏喬埋起來的小臉，雖然看起來與平常無異，甚至還有心思說笑，但她可是從小看她長大的姐姐，又怎會看不出來她的異常。只是倘若顏喬不想說，那她也不會過多追問，都二十多歲了，怎麼可能沒有自己的心事。

  她拍拍顏喬的胳膊，「沒事多出去逛逛，工作的事又不著急，想買什麼就買，沒錢就跟我說，嵐嵐不在，你不是還有其他朋友嗎？」

  顏喬乖乖點頭。

  她睫毛顫了幾下，向上擡眼，問：「姐，為什麼你這兩年沒再談戀愛呢，是覺得愛情都不靠譜嗎？」

  顏嘉被她稚氣未脫的話語給逗笑了，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齣來，「沒啊，這世上自然有靠譜的愛情，只是它能否降臨到我身上，那就另當別論了。再說，與其談一段糟糕無趣的戀愛，那還不如單著。」

  顏喬不說話了，不知道在想什麼。

  顏嘉轉身，摸了摸她的後腦勺，輕呼了口氣，「我對你的要求呢，就是不要在感情中受委屈，不管是你主動的，還是被動承受的，都不行。男人有的是，找不到的話姐也能養你一輩子。」

  她有時候很希望顏喬能趕快長大，有自己獨當一面的能力，但有時，她又覺得顏喬就像現在這樣也很好，畢竟成熟是歷練出來的，沒經歷過什麼事情自然要天真些，這也不見得就是壞事。

  畢竟只要有她在，就不會讓妹妹受欺負。

  *

  次日，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臥室內就只剩了顏喬自己，顏嘉早早地就起床去了公司，在床頭給顏喬留了張囑咐她起床後喝點水的小紙條。

  顏喬拿起看了眼，端著水杯回了自己房間，掀開被子一躺，閉上眼又繼續睡了過去。

  中午的時候保姆阿姨上樓喊她吃飯，她只沒什麼力氣地喊了句不餓，然後兩眼無神地盯著天花板。

  當初得知祁裕喜歡上別人的時候，她確實很崩潰，也傷心地哭了幾天，只是那時的心情似乎與現在完全不同，此時的顏喬，更多的是t一種蒼白無力。

  睡醒後清楚的大腦開始復盤昨天的事。

  想著想著，顏喬就總覺得好像漏了什麼，比如祁裕究竟是怎麼知道她的、把顏嘉介紹給他又是怎麼回事，聽顏定凱說那是同一天發生的事，所以那天究竟是什麼情況？

  因為昨天她情緒比較激動，所以忘記再進一步詢問了。

  儘管這好像並不重要，也並不是重點，或許只是因為她的好奇心吧。

  等下午的時候巴黎那邊也已經到了向嵐嵐起床的時間，顏喬一直窩在床上，直接給向嵐嵐打了視頻過去。

  「咋給我打視頻了？」向嵐嵐頭髮也亂糟著，問。

  顏喬趴在床上，屏幕露了自己的半張臉，悶聲：「我不該不聽你的話。」

  向嵐嵐被她這上來一句給說的摸不著頭腦，但看她又不像在開玩笑的樣子，看向屏幕的時候也認真了些。

  「嵐嵐，如果當初我聽了你的，答應讓向琛哥幫忙打聽祁裕，說不定我就不會有今天了。」

  「……」

  向嵐嵐聽她說完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越聽眉皺的越厲害，原本剛起床的困意也早已消失在顏喬的話語中，「所以他早就認識你？！那他去年來倫敦的時候就已經和譚安寧在一起了？」

  前一個問題顏喬可以確認，但至於後一個，她現在也不確定，「我也不知道具體的，我不可能問我爸和我阿姨，昨晚也沒問祁裕，不過應該是吧，如果有其他隱情那他不就該解釋了嗎，可他什麼都沒說……」

  所以不管祁裕和譚安寧究竟是在倫敦前確認的關係，還是在離開倫敦後，總之他們是青梅竹馬就是了。

  向嵐嵐沉默了半響，問：「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在這之前我們就連朋友都算不上，但勉強能維持表面的關係，如今，倒連這一步也省了。」顏喬擠出一個自認為輕鬆的笑容，「不過這樣也合適啊，正好能讓我對他死心。」

  「那你後不後悔認識他？」

  後悔嗎？

  顏喬不知道。

  通常情況下，她很少會後悔自己做出的選擇，也不喜歡事後諸葛亮的行為，就像當初在臨近祁裕回國的那段時間裡，她明明已經清楚他們之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還是選擇繼續和他曖昧下去，包括在煙花下的吻。

  可如今她就連自己也看不透了。

  但假如不去談其他一切，那她可以確定，那三個月，是她留學生涯里最開心的一段日子。

  或許是這事的信息量有些太大，讓在大洋彼岸的向嵐嵐一時也變得思緒繁亂，想要安慰顏喬卻又不知道從哪兒說起。

  她想了下，說：「對了，我妹這就放假回北城了，到時候讓她陪你玩玩吧，也省得你總自己在家。」

  顏喬笑，「一一快回北城了？」

  「是啊，這不要實習了嘛，這個臭丫頭早巴不得趕緊跑回來呢。」

  她倆說的是向嵐嵐的表妹何瑾一，是她三姨家的女兒，比她們小一歲。

  因為向嵐嵐還有事要忙，所以並未聊太久，掛斷視頻後顏喬就給何瑾一發了條微信過去。

  顏喬：【一一快放假了嗎？什麼時候回北城呀？】

  顏喬：【到時候帶你去玩。】

  發完後，顏喬拿著手機滑來滑去，最終打開了好幾天都沒看的視頻帳號。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她把之前的存稿都發完後就沒東西可發了，粗略地掃了眼私信和評論區，無一例外全是催更。

  正好現在有點興致，她便思考要唱個什麼。

  也就是在這時，顏喬腦袋裡忽然浮現起了過去的一個場景。在倫敦公寓的電梯裡，她和他之間關於那首歌的沒有正式承諾的約定。

  她當時說，希望他以後聽到這首歌也能想起她。

  不過恐怕他早就忘了，那正好，那就用這首歌來宣告著這一切的結束吧。

  思及此，顏喬起身將自己的吉他拿了過來，打開手機的前置攝像頭調整了一個合適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