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024-09-14 15:21:24 作者: 璞蘅

  第9章

  「你到底想說什麼?」男人們面面相覷, 為首的那個厲聲問道。從他們的面部表情細微的變化來看,斐時的試探並沒有出錯。

  「就在昨晚,我見過這樣的人。」斐時頓了頓, 眼看男人們紛紛倒吸涼氣, 才繼續說下去,「你們也知道吧, 就在昨天下午, 那個『據說』偷走了主祭儺面的男人死了,因此我去了那個人家裡一趟。出門時,我遇見了那個人。」

  「他告訴我, 他就是『方相氏』, 他還說, 他所留下的面具會懲罰任何一個心有惡意的人。你們既然身為能隨時自由出入這間方相廟的人應該是知道的吧,方相氏所做的事, 一直都是驅疫辟邪,心中滋生邪念乃至於進行了不合適舉動的人, 也算是『邪』物的一種吧。」

  

  「這兩位是市內的警察,來到方相廟僅僅是為了保證明天天弓祭能夠順利進行, 主祭出事與他們並沒有任何關係。」

  「……他好像是有點問題的。」一個個子矮小,神情憂鬱的男性忽然開口了,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為首之人的臉色,慢慢道, 「你看,好多年前主祭、他不是去外面工作過嗎?聽說那個時候他借了人家一大筆錢,卻無法還上, 後來……」

  他咽了口唾沫:「後來他好像就把那個人……捅死了……」

  「什麼?!你說的是真的嗎?」為首之人的矛頭完全調轉了,「你既然知道這一點, 為什麼不在選取主祭前就說明?!」

  「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啊……」小個子男人結結巴巴,「也就是前幾天他忽然說什麼『在鏡子裡看到了討債鬼』,我覺得不太對勁才打聽了一下,沒想到……」

  為首之人哼了一聲,十分輕蔑:「那就不奇怪了!怎麼能讓這種人手上的鮮血玷污聖潔的天弓祭,所幸方相大人並沒有對選出這個人的我們發怒。」

  「不過在這個節骨眼出了這樣的事……」男人沉吟,「我們必須快點把符合標準的人集結起來,重新選出明日的主祭。」

  眼見對方的心思完全轉移了,余樂著實長出了一口氣,甚至快樂地拍了拍斐時的肩膀:「RP過骰子,姐妹你牛!啥時候教我兩把唄。」

  斐時剛想意思意思混過去,臉色微微一變。

  「你怎麼了?骰子?」余樂立刻反應了過來。

  「對。」斐時環顧四周,一切都沒有什麼改變,沒有突然看見過聽見什麼東西,也沒有突然反應過來什麼東西,這個骰子應該是失敗了吧?但是——

  「你們沒有聽見嗎?」

  余樂和劉問柳對視一眼,紛紛搖頭。

  斐時之前分析過,第一次余樂能夠聽見骰子聲,而她們沒有聽見的原因t。當時余樂使用電腦查找報案人的家庭地址,因此觸發了某個技能骰子,而她們並沒有參與,因此不滿足骰子滾動的條件。

  那麼,現在應該是一樣的情況。

  有什麼骰子是她會觸發,而另外兩人無法觸發的?

  這個問題一出現在斐時的腦海中,骰子的聲音就再度響起。

  「那個儺面真的有問題。」斐時壓低了聲音,「那家的女主人說,自從儺面出現之後,那個死者就變得瘋瘋癲癲的,現在這個主祭戴著面具被砍下了頭,應該就是和儺面有關。」

  「你的意思是,儺面會無差別針對戴上它的人?」劉問柳很嚴肅地擰起眉,下一秒他就往前跨了兩步,「不能再找新的主祭了,你們也別想著明天搞什麼天弓祭!」

  男人們停止了交談,緩緩扭過臉來,像是剛剛意識到這個空間裡還有這個人存在一樣,驚奇地盯著劉問柳。

  余樂痛苦掩面:「完了完了,這話術什麼骰子能救啊?!」

  「我現在懷疑你們那個所謂的方相氏有大問題——」劉問柳慷慨激昂的演講並沒有說完,因為在那之前,三個人就被男人們掃地出門了。

  「我懷疑師父你剛那個骰子絕對是大失敗了。」余樂捂著被摔痛的屁股從地上爬起來,面對敢於侮辱「方相大人」的劉問柳及其同夥,男人們下手不可謂不狠辣,是真的把他們兩個人扔出了方相廟。

  至於斐時,也許是看在她與方相氏有一面之緣的份上,男人們還算客氣地把她請了出來。

  「按照他們的態度,大失敗的話難道不會把我們打死在原地,用來祭典方相氏嗎?」斐時吐槽著。

  「你這麼一說也對哦,我們沒被直接打死,看來師父你這次的運氣還不錯。」

  「廢話少說!」劉問柳又回頭看了一眼方相廟的匾額,像個熱血中二少年一樣,繃緊了側臉的肌肉,「我一定會揭穿方相的真面目。」

  「……你覺得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做?」劉問柳徵詢斐時的意見。

  「各回各家唄,」斐時聳了聳肩,「不管怎麼看應該也沒有什麼更重要的新地圖了。我等晚上再去找那家的女主人拿資料,你們嘛……要不就回警局看看能不能從內網扒點消息?有這麼好的資源總不能浪費了。」

  「好。」劉問柳點頭,「那我們明天早上再碰頭,約個見面的時間地點吧。」

  「喂喂喂!你們兩個工作狂一點都不餓的嗎?我可還沒吃早飯,現在都快中午了。」余樂大吵大嚷著插了進來,「我們過來的時候不是有很長的一條商業街嗎?我看乾脆找個店先解決一頓,明天就在那裡碰頭兼吃早飯好了。」

  劉問柳額頭爆出了一根青筋:「你能不能正經點?你看看人家小斐,同樣是年輕人,怎麼你就這麼——」

  「好啊!」斐時笑眯眯地打斷了劉問柳的訓話,「不過全場消費你買單。」

  *

  XX05年7月23日

  搬來這個城市之後第一次參加天弓祭,女兒吵著要來,但年齡太小無法參加,明年看情況是否能夠帶來。總的來說與其他地區追儺儀式並沒有什麼區別。發現天弓祭的廣場四周都放置了石柱,也許是想仿照「方相氏進入墓穴後向四方驅趕邪物」。

  XX05年8月9日

  在檔案館找到了一些記錄,原來天弓祭並不是每年舉辦,每逢大旱或疫病多發的年份才會舉辦。疫病容易理解,但若是發生大旱,應與旱魃有關,方相氏並非專職這方面的神明啊。是考慮到大旱之後容易產生疫病嗎?還是說在這個城市中已然將方相氏視為唯一神了呢?

  XX06年1月27日

  去年天弓祭的主祭被人發現在家中過世,據說是年老而死,真是看不出來他竟然已經這個年紀了,也沒想到與我住在同一小區,妻子心地善良,同鄰居共同幫忙他的後事。回來之後,臉色卻不是很好看,她告訴我,主祭的死狀十分詭異,我告訴妻子無疾而終之人沒有痛苦,嘴角帶笑而死並不罕見,妻子卻出乎意料地反駁我,說不是那樣的。

  XX06年1月28日

  妻子完全忘了主祭的死狀,像沒事人一樣和我們,這怎麼可能?莫非是自我防禦機制起了作用?我亦不是研究心理醫學之人,實在難以解釋。

  XX08年4月23日

  大學同學給我發信,希望能從我這獲知「方相氏」之事。聽聞他如今鑽研原始薩滿巫術,也算與我殊途同歸,既然如此明天就再去市史檔案館查一下吧。

  XX08年4月24日

  檔案館的人似乎並不太擅長整理檔案,並非是按照歷史時間排列檔案,而是以成文年限作為排列的依據。害得我一個下午將時間全放在整理上了。真是的,希望他們能夠以更恰當的方式整理檔案啊。

  XX08年4月25日

  ……奇怪啊,根據時間推定。方相氏到來之前,這座城市並沒有出現任何疫病的徵兆,倒不如說是在方相氏來之後,疫病才大規模出現。雖說神話流傳之時,人類都會將現實中的事牽強附會上去,但怎麼會出現這麼明顯的紕漏。將這個消息傳給朋友,請他說說自己的觀點吧。

  XX08年6月11日

  女兒生病了……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明明錢差不多快湊足了,不管了,還是先救女兒比較要緊。朋友的回信還沒來,實在煩躁。

  XX09年7月13日

  忽然說要舉行天弓祭,明明今年風平浪靜什麼都沒有發生。馬上就到還錢的日子了,為了治病花了一大筆錢,完全還不上。

  但是如果那件事屬實的話……也許可以藉此向方相廟的人拿到一筆錢……

  「你的丈夫寫日記並不是每天記錄的嗎?」斐時從女主人的譯本里擡起頭來。

  「他是……但是,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單獨把這幾天的日記抽出來影印在同一張紙上。」女主人也顯得很迷茫。

  斐時又通讀了一遍原文。

  如果排除女主人在翻譯過程中做手腳的可能性的話。這些日記確實很能說明問題。

  首先是,上一次天弓祭的主祭在天弓祭沒幾天之後死去,雖然日記中提到那位主祭的年紀不小,可又描述他過世時面帶微笑,令斐時不由想起昨天和今天在死者臉上看到的微笑。

  其次,傳說再整理之後出現的疑點,從男主人的敘述來看,方相氏並非是為了驅逐疫病出現在這個城市,相反,甚至可以說是他的出現,帶來了疫病與災禍。

  再次,最後一段日記是幾個月前寫下的,文中所提到的天弓祭顯然就是馬上要舉行的那一場。那麼,明明不符合天弓祭舉辦的條件,為何今年會舉辦呢?

  以及男主人為了還清債務,似乎有向市長敲詐的想法,他的依仗就是那件沒有說清的事。

  綜合這些疑點,斐時能夠斷定,這個副本中的方相氏並不與現實中的方相氏相統一,他打從一開始進入這座城市的目的就不單純。

  也許到了明天的天弓祭上,一切都會水落石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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