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五章 說服自己

  這個世界是可以被治癒的，海文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這麼句話，或許是因為溫暖的陽光帶來的全新希望，站在這片陽光下，一切都顯得那麼美好，身邊還有著最愛的人挽著自己的手臂，即使海文知道眼前的一切很可能是假象，但他也願意被這樣的假象蒙蔽。

  與雪姬漫步在大街上，海文的眼睛忍不住四處觀望，高樓聳立，潔白的路面，各式各樣的商品，自行車規矩的停放在路邊，街邊的大樹繁茂，被微風吹出沙沙聲響，而微風吹拂在臉上的感覺，更是令人陶醉，海文貪婪的享受著，幾乎忘記了那份痛苦，忘記了以前所有經歷過的戰爭。

  

  但他不可能真就忘記那一切，他貪婪的呼吸著空氣，裡面帶著一絲乾燥，這是屬於城市的味道，沒有任何血腥，他迷惑了，自己有多久沒有聞過這樣的味道了，他閉上眼細心感受，突然間，空氣的開始發生了變化，多了份泥土的芬芳，他睜開眼來，看見了一片麥田，金黃色的麥穗隨風晃蕩，海文怔住了，他覺得鼻子不由自主的酸了起來，他眨了眨眼，阻止眼淚落下。

  一望無垠的金色麥浪，麥田兩邊都是青綠的大樹，風吹過，落葉繽紛，樹影婆娑，松鼠停留在樹幹上，抱著松果不斷用嘴咄著，耳中也響起了清脆鳥鳴，抬頭看，天空一塵不染，藍得令人神往。

  海文已經說不出任何話語，內心深處平靜得宛如一汪碧湖，漸漸的，他聽見了更多聲音，海浪聲，他牽著雪姬的手，下一瞬，兩人便站在了海邊，雪白的浪花拍擊著海岸，大海倒映出天空的藍色，海文彎下腰，將手放在沙灘上，沙灘上的沙被陽光曬得暖暖的，而海浪湧上沙灘後，海文感受到了海水的溫度，冰涼，透人心扉。

  「從來沒覺得大海這麼壯闊。」海文站起身，看著大海的遠方，以前，紅色的海水永遠讓人感到心悸。

  「這個世界的美，遠不止我們所看見的這些。」雪姬淡淡開口，「不過這樣的美，能夠讓我們看到，它們才會被覺得美，如果沒人看到，它們就只是地球的某一個角落。」

  「即使沒人看到，它們也不會改變。」海文轉頭看向雪姬，溫柔一笑，「它們會一直等待，等待別人發現，到時候，它們的美就會被世人所知。」

  雪姬也看向海文，四目相對，雪姬把頭緊緊靠在了海文的懷中，「可一旦被發現，這些美好的事物，就有可能面臨改變。」

  說罷，周圍的環境再次變化，他們回到了醫院前的大街上，而這一次，原本空蕩的街道，卻變得喧囂了起來，無數行人行走在大街上，車子的汽笛聲、路人的交談聲，此起披伏。

  而剛才所見到的美景，似乎也在這一剎那之間消失不見。

  沒有人注意到海文和雪姬，他們倆就像芸芸眾生中的一員，看著行人從自己身邊接踵而至的走過，雪姬微微偏頭看向海文，似乎在看他的反應。

  而海文對於眼前出現的景象，已經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他的內心深處有著極為複雜的情感，一方面是因為看見人類劫後重現的驚喜，另一方面，卻是因為剛才那份內心深處的祥和，也在這一刻被打破了。

  就在恍惚之間，雪姬悄悄鬆開了自己的手，悄無聲息的匯入了人群之中，海文很快驚醒了過來，他連忙往四周看去，卻已經見不到雪姬的身影，而在同時，他注意到，自己穿的白色病服已經完全變成了普通衣服，身上的傷痛也完全消失了，他震驚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心中充滿了疑惑。

  正想著，行人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叫，緊接著一道爆炸猛然掀起，一輛汽車被爆炸的衝擊掀飛了出去，海文一看，暗道糟糕，那輛車飛出去的方向，落點處正好有好幾個人，因為爆炸早已被嚇軟了腿，海文雙腿一動，整個人如閃光一般出現在了那些人面前，雙手前伸，將那輛車輕鬆擋住，隨即往沒有人的地方甩了出去。

  處理完後，海文抬頭看向天空，心中一驚，半空中正懸停著一個人影，對方的身上有著熟悉的味道，是血塵的氣息。

  「快離開這裡！」海文對四周的人喝道，同時心中驚訝，這又是誰，與血塵始祖的氣息不同，與怨念意志的氣息不同，與自己對戰過的所有強者的氣息都不同，而且這個人很強，給人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你為什麼要救他們！？」懸空而立的那人對海文喝問道，連聲音也不是自己所熟知的。

  為什麼要救他們，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海文這樣想著，開口反問，「你又是誰！？」

  對方同樣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你可知你救下的那幾個人，本就該死！」

  海文看了看剛才自己救下的那幾人，一個少年，兩個女人，一個男人，完全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那人直接又道，「那個男人用詐騙手段騙取了別人一輩子的積蓄，使得無數家庭家毀人亡，那兩個女人一個販賣孩童，一個插足別人的家庭，都背上了命債。」

  「那個小男孩也該死嗎！？」海文責問道，誰知道那人冷冷一哼，「那個小孩夥同朋友長期欺壓另一個孩子，甚至惡作劇將那個孩子活埋，親眼看著對方窒息而死，甚至不知悔改！他的父母為了包庇隱瞞，將那個孩子的屍體晚上開車偷運到山上，偷偷埋了，你可知道，就這四個人，卻給四個家庭、乃至更多人帶去了多大的痛苦！現在，人類中很多人都有必死之罪，他們需要解脫，我只是來幫助他們的而已。」

  海文懵了，但不管這傢伙說什麼，海文都不可能讓這樣的行為得逞，那人看著海文的眼神，又道，「你打算阻止我嗎？」

  就在這時，那人緩緩升空，眼神中似乎還有著一絲憐憫，其姿態就像神在悲天憫人一般。

  海文咬了咬牙，踏空而上，瞬間來到半空之中，與他對立而視，然而海文依然看不清對方的樣貌，他帶著很大的兜帽，將自己整個模樣完全罩了起來，就像海文自己最開始看見空噬那樣。

  然而海文的出現似乎根本沒有對那人造成半絲動搖，只見他展開雙手，體內的血塵能量開始瘋狂涌動了起來，「我要降下天罰，重新令這個世界回歸到原始狀態，將人類從這顆本來完美的星球上，完全清除掉！」

  海文大驚失色，「等等！你體內擁有的血塵能量一旦釋放，將覆蓋整個地球。」

  那人笑了，「本就該如此！」

  海文極為氣惱，「為什麼非得要毀滅人類！？」

  「這是他們自找的。」那人露出了嘲諷般的笑意，海文看著那半張臉，似曾相識，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我知道，你是一個知曉很多的人。」那人突然這麼說道，令海文微微一詫，並接著道，「同樣，我也是一個知曉很多的人，你我實力相當，不過，我現在，比你要更強大，所以，你無法阻止我，不過，你仍然還有個機會，給我一個理由，讓人類存在下去的理由。」

  說完，這人放下了雙手，海文看了看身下，街上已經沒有人在，大概都驚慌著逃難去了，管不了那麼多，然而讓海文說理由，他卻不知如何開口。

  對面那人笑了，「連你自己都陷入了迷茫！我很了解你，在你小的時候，你對這個世界同樣充滿了仇恨，對自己更是憎惡，憎惡自己的弱小，如果這個世界毀了，誰也無法責備你的弱小，連你自己，也會從中解脫。」

  海文聽罷，依然無言以對。

  「你妄想承擔這個世界的痛苦，妄想著為人類救贖，這都是你自己的一廂情願，人類又有多少人懂得感恩，千百年後，當這段傳奇化為歷史，當這些故事逐漸被人們忘記，人，始終會重蹈覆轍，到時候又會有誰來拯救，你嗎？你已經犧牲了性命，你能阻止一次，但自己把自己推向滅亡的人，你能救他幾次！？」

  「你憎惡自己什麼都保護不了，現在有了力量，可以保護，但是，你會發現，人類真的值得保護嗎！？他們需要你來保護嗎？」

  「人類中流傳著這樣一句話，本性難移，哈哈哈，又有多少人能改變自己呢！？」

  一連竄問話，雖然難以下咽，海文卻露出了落寞的神情，他仿佛再次面對了血塵始祖的疑問，而在遠處一幢高樓樓頂，雪姬站在邊上，看著海文，露出了期盼的目光。

  下一刻，雪姬身後光芒一閃，小欣出現了，身後跟著一大群人，維克托、天臧、辰血兒與辰蘭兒等等，都站在了雪姬身後。

  「終於來了。」雪姬回頭看了一眼，維克托上前，「海文現在怎樣？」

  「他必須說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