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佰

  柒佰

  人魚聽到這話, 只是虛弱地笑了笑，露出了一絲歉意，卻沒有任何讓程十鴛幫忙的樣子。

  「他是被海水拋棄的魚, 」不知道從哪冒出來蒼老的聲音，程十鴛低頭才發現, 是自己腳邊的大海龜。

  程十鴛：？

  海洋世界？現在海龜都能說話了嗎？

  「那我要怎麼幫他？」

  

  程十鴛還記得現在的重點是什麼, 至少要讓人魚恢復到自然的狀態。

  「魚離了水不能活, 但他又被海水拋棄了，自然不能在水裡, 所以也活不了。」海龜似乎有些憐憫, 「我們這些老骨頭啊, 都是被甩到岸上來陪他的, 本來呢, 還能再活個三天, 但運輸船隻耗費的精力實在太大了。」

  「大概活不過今晚吧。」

  程十鴛蹲下來看著眼前漂亮又唯美的人魚，一種存在於人類想像和神話中的存在，到底還是不忍, 煩躁地刷新著APP界面, 也沒有找到合適的存在。

  當初厲墟受傷, 她就是靠著APP商城裡面的東西救治的，可——

  「海洋是一種需要信仰的存在, 」海龜逐漸往海水的方向遊走, 「小姑涼你要是真想救他……」

  「就讓他去收集信仰吧，那是和海洋之力一樣可以溫潤的存在, 我看你也不是這個位面的人——」

  「也許換個位面, 還是會有人喜歡上他也說不定……哎，苦命的孩子。」

  海龜已經慢悠悠地游到海里了, 程十鴛只能看見對方逐漸消失的身影，想來是和這些岸上的魚蝦一樣被海水衝上來的。

  「鴛鴛，」徐青輕巴掌大的身子驟然飄到了程十鴛面前，「讓他和你簽訂契約吧。」

  「所謂信仰，其實就是收集眾人的喜愛而已。」

  「這片海域不信神了，但……」

  「我們那兒也不信神，」只信科學，程十鴛心想，但到底也沒有說出來。

  只是上前和那人魚對視，人魚的雙眼是清澈明亮的，依稀能看到對世界的嚮往，程十鴛沉了沉聲：

  「我叫程十鴛，你願意和我到另一個位面，嘗試一種新的生活嗎？」

  「我會陪著你收集信仰之力的。」

  【是否選擇柒佰作為本次抽卡的藝人？

  （是/否）】

  「好，謝謝你。」人魚似乎並不太信程十鴛的話，只是略帶倦意地開口，好似完全不在意未來會發生什麼。

  【是。】

  程十鴛點擊選擇，卻在眼前即將傳送的那一刻，聽見翡翠驚慌失措的呼喊：

  【啊啊啊老大你等等我我還沒上——】

  聲音徹底地斷了，等回神的時候，程十鴛發現自己早就在客廳內了，而徐青輕也接過管家青竹遞來的毯子，鋪在柒佰的魚尾上。

  程十鴛第一時間去查看手機，卻死活找不到那個咋呼的兔子翡翠，當即慌亂起來，直到耳邊響起柒佰略帶虛弱的聲音：

  「鴛，你是在找它嗎？」

  程十鴛順著聲音瞥了眼，正看到柒佰手心那縮小成鑰匙扣大小的翡翠，亮白的兔子一看到程十鴛的視線，就「哇」地一聲哭出來：

  【老大我的胡蘿蔔忘海裡頭了嗚嗚嗚嗚嗚嗚——】

  程十鴛：……

  深吸了一口氣，程十鴛艱難開口：「APP還能重新回到那個位面嗎？」

  話說如果是掉海里的話……汪洋大海找一個胡蘿蔔——

  怎麼聽都感覺可行性不高啊。

  「胡蘿蔔的話，我也一起撿了，」柒佰的嘴角似乎染上了些許的笑意，從另一個手中變戲法一樣拿出一個胡蘿蔔。

  【老大！】

  翡翠瞪大了雙眼撲了上去，開心地啃著胡蘿蔔磨牙，這邊柒佰才輕輕地開口，「果然是你們掉的東西。」

  程十鴛鬆了口氣，「太謝謝你了，」說完，不自覺地看著柒佰那雙銀白色的魚尾，到底想不出什麼安排的法子，「你……」

  「給我個房間就好，」柒佰雖然看起來溫柔，但好像挺有自己主見的，程十鴛點頭吩咐青竹安排，剛來第一天還是讓對方休息吧，畢竟收集粉絲這事一時半會急不來。

  「有什麼不舒服可以及時跟我說。」好像沒什麼可以交待的了，程十鴛看著柒佰溫潤地朝她笑了下，才看著對方到了樓上的房間。

  徐青輕已經變成了正常的大小，「必須在短時間內收集大量的粉絲提供日常能量的運轉，否則他活不了幾天。」作為一個和鬼，徐青輕能感受到對方身體內的生機若有若無，幾乎可以說，現在能活著本身就是一種幸運了。

  「我想想怎麼辦吧，」程十鴛若有所思地點頭，「輕輕你先上去休息。」

  -

  夜深，窗外還有院子裡綽約的樹影在搖曳，程十鴛卻完全沒有任何睡意，和先來的徐青輕和厲墟不同，柒佰作為一條不能在水裡呆還有生命倒計時的人魚，說不焦慮是完全不可能的。

  娛樂圈是個很神奇的地方，有時候努力幾十年都未必能見得到成效，但有時候就是一個簡單的視頻或者照片就能爆火出圈，從此平步青雲。

  柒佰的樣貌自然是沒問題的，可以說完全地踩到了大眾的心尖上。t

  可對方哪怕溫柔地笑著，也有一番病美人的嬌弱感，哪怕一開始觀眾會因為新奇喜歡上對方，但隨著身子不太好和一副隨時咽氣的模樣，到底不會給大眾長久的信心。

  到時候反踩拉黑一條龍，對於繼續信仰供著命的柒佰來說，很難確定會不會獲得更嚴重的反噬。

  猛然間，程十鴛從窗子看到突然出去的柒佰，對方幻化著雙腿冷寂地往外面走，模樣說不出的脆弱。

  當即，程十鴛就下了樓跟上去，她沒有告知柒佰的打算，剛到陌生的世界，總歸需要自己一個人呆著的。

  她跟著也是害怕柒佰出什麼事沒有人照應。

  畢竟是自己把對方帶來這個位面的，自然是要負責的。

  只看面前的柒佰披著冰藍的頭髮緩慢地遊走在夜晚的城市中，漫無目的，卻又步伐堅定。

  程十鴛不知道對方要去哪裡，只好默默地跟著，手機里的翡翠則在大起大落之中抱緊了蘿蔔不鬆手。

  【老大，他好像有心理問題。】

  程十鴛自然也看出來了，這也是她沒有走出來而是默默地跟著的原因。

  不知道怎麼，程十鴛總覺得空氣有些潮濕，像是瀰漫著一種淡淡的水汽一般。

  眼前的人影越來越模糊，程十鴛當即心一橫，使用了圖騰火焰這個技能。

  手中騰空出現的幽藍色火焰和厲墟經常玩的如出一轍，第一次使用，程十鴛很驚喜，卻發現仿佛是自己本能一般，使用的非常順手。

  火焰蒸發了周圍越來越大的水汽，讓程十鴛能清楚地看到眼前的一切景觀，但柒佰已經不見了。

  朦朧的小雨夢幻般地從上空般飄落，耳邊還有路人嘀咕的聲音：

  「天氣預報沒有說今晚上要下雨啊。」

  「那玩意不准也不是一兩次了，趕緊回去吧，我們又沒有帶傘。」

  「話說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什麼？」

  「一種很空靈的旋律。」

  程十鴛看著自己頭頂陡然展開的純白機械傘，遲疑地開口：

  「翡翠。」

  【老大嘿嘿是我，我很厲害吧（叉腰），放心，不會讓老大淋著雨的。】

  程十鴛平靜的心仿佛起了像是被小石子砸到水塘里一般，盪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慢慢地往外溢開，一層一層。

  她也聽到了那個路人所說的旋律，清澈而空靈的。

  像是一種游離的生物在訴說著聽不懂的故事一般。

  是柒佰嗎？

  腳邊是暈開的雨水，地上已經濕透了，偌大的城市在下雨的時候逐漸沒有了人影。

  天空似乎倒影著一片大海的波瀾一般，恍惚間，能看到在那裡遊蕩著的銀白魚尾，輕盈而自由地一甩。

  消失不見。

  那像是一場盛大而唯美的夢一般，帶著鋪面的海洋氣息，留下無數回味的甘甜。

  徐徐的、緩慢的，小哼似的調子在耳邊徘徊。

  「他不祈求世人的信仰，但他願意奉上所有的祝福，給這個他第一次見到的位面。」

  「他一直都是個好孩子。」

  熟悉而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似乎很近，因為剛聽過不久，程十鴛還算了解，登時就知道是……那個海龜。

  不是游回去了嗎？

  「我在你頭頂，孩子。」

  聲音再度響起，程十鴛摸了摸頭頂，什麼都沒有。

  「的傘上。」

  程十鴛：……

  【老大，有隻好重的烏龜壓在我身上！】

  程十鴛傾斜了一下傘，看著海龜掉落在自己手裡，仍舊不慌不忙地開口：

  「不要去找他了，他不會傷人，回去睡覺吧，今夜好夢。」

  程十鴛張了張嘴，看著雨水瀰漫的城市，到底還是撐著傘轉身，「您說的對。」

  「我該怎麼稱呼您？」

  「年紀大了，就叫我湖綠吧。」

  -

  程十鴛將海龜放在別墅配備的泳池裡，就繞過史萊姆回到房間，不知道是不是湖綠的話起了作用，原本焦慮的她倒是很快入眠。

  夢裡，似乎有海浪的聲音，帶著濕鹹的氣息，鋪鼻而來。

  【那一尾漂亮的魚遊走著，似乎講了一個童話——】

  【「如果我還能歌唱……」

  「希望風知道、海知道、大地知道。」】

  夢裡模糊地幻化出了一個耀眼的場景，那仿佛不是現在，而是未來。

  那是水蘭星最大的聯合領獎台，只聽到周圍熱烈而歡呼的聲音：

  「程十鴛啊啊我愛你！」

  「那就是短短三年帶出來無數天王巨星的程十鴛！最強經紀人非她莫屬吧！」

  「她上來了啊啊啊！」

  台上似乎站了不少顏值出眾、氣質特別的人，那些人們朝著台下的自己笑著，有些人臉是模糊的，但也有清晰的，光是程十鴛能認出來的，就有徐青輕、厲墟、柒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