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誰

  演誰

  程十鴛收了手機, 「雨天暖，你說話注意點。」

  「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雨天暖在程十鴛附近轉悠，突然附耳小聲說, 「說起來也是我的不對，也不知道你現在日子是怎樣的可憐, 我都沒想得起來去接濟你……」

  「我早說了, 沒有潛規則, 又沒有背景，拿什麼往上走——」

  雨天暖語氣一頓, 「你看我現在, 上一任的影后可是我, 我也不是什麼榆木腦袋, 有那樣的前輩盡心教我……哦——我差點忘了, 你後來又簽了幾個人吧？還不是被拋棄了。」

  

  「我倒是好奇, 你都不在圈內混了，聽說你還跟啟明申請了離職……現在怎麼出現在這？是終於念起我的好了？」

  雨天暖的舉動在外人眼裡倒是像熟人敘舊，可在程十鴛耳里, 卻一字一句都透露著得意, 只是程十鴛懶得跟這個人計較, 她從來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

  「隨你，我來等我藝人出來。」

  說曹操曹操到, 只看徐青輕正好從試鏡房間內出來, 正對上程十鴛的視線，就趕緊前來。

  「長得倒是標緻——」雨天暖笑意盈盈地對徐青輕伸出了手, 「我是你程姐之前的藝人, 雨天暖，你應該聽說過我的大名吧？」

  根本沒聽過的徐青輕越過雨天暖的視線和程十鴛對視, 看不出程十鴛的情緒，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個人不懷好意，所以也沒有接過對方象徵「友好」的握手。

  「鴛鴛，我們回去吧。」

  和程十t鴛無關的都不需要在意，徐青輕愉悅地挽住了程十鴛的手腕，就在兩人即將離開的時候，被徹底無視的雨天暖終於壓不住心下的不滿，「你到底是誰？就這麼對待前輩的？」

  就在雨天暖話剛落地的時候，她的助理飛速地開口，「天暖，那個人就是這次試鏡主角的徐青輕。」

  在聽完助理的話後，雨天暖的臉色瞬間像是紙糊的牆壁一樣蒼白而僵硬，恰好在這時，程十鴛轉頭看向她，那目光里的不屑讓雨天暖一愣——

  曾幾何時，她想要往上爬的時候，程十鴛總是用這樣的眼神看她，倒是形成了條件反射。

  雨天暖惡狠狠地想，反正程十鴛早就不是她的經紀人了。

  「徐青輕是吧？」

  「你敢不敢光明正大地和我競爭女主？」

  「在導演和編劇面前！」

  雨天暖自打拿了影后之後，還從來沒有面對過這種神色，她最討厭的就是程十鴛總是一副她走上歧途憐惜的模樣，假惺惺地可笑。

  程十鴛板著臉色走到她面前，「答應你，對徐青輕她有什麼好處？」

  正巧不巧，方文還有些劇本上的細枝末節想要和徐青輕商量，像只大鵝一樣衝出試鏡房間，用靈活的身姿，轉瞬擠到了修羅場三人之間，湊到了徐青輕面前，語氣興奮而高昂：

  「徐大佬，我其實還有點細節想要請教，關於這個地方女主的心理……」

  方文不知道是不是情緒高昂的緣故，完完全全忽略了周圍尷尬的氣氛，也忽略了周圍還未離開的女主競選人的各種交雜視線。

  「請教？」

  這個時候，倒是雨天暖開口了，「不知道方導有什麼需要向她請教的，也許我也能回答？」

  方文還沒等到徐青輕開口，驟然被插了一嘴，情緒上有些不滿，轉頭瞥了眼雨天暖，「你誰啊！？」

  雨天暖一噎，倒是旁邊小助理的話讓她沒敢懟回去，畢竟方導的咖位還不是她能碰瓷的，「我是雨天暖……上一屆的影后。」

  方文像是終於反應過來，摸著光禿禿的腦袋開口：

  「哦……就是那個史上最水的影后啊。」

  雨天暖瞬間僵住，整個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似的，敢怒而不敢言。

  倒是周圍一個個裝模作樣卻豎起耳朵的聽眾在這句話結束後，「噗嗤」一聲笑出來。

  周圍看熱鬧的景象讓雨天暖愈發不堪，但到底還是要爭取這個角色，要是爭取到了，說不定還能在影視界更上一層樓。

  「方導說笑了，我只是想和……這位徐青輕小姐一起光明正大地競爭女主而已。」

  雨天暖做足了姿態，卻沒想到得到的是方文滿不在乎地一句：「沒必要。」

  「再說了，人家徐青輕可是《陰婚嫁》我傾力邀請的編劇，你又是什麼東西，能比編劇本人還清楚女主的心理成長過程嗎？」

  編劇！？

  徐青輕是這部《陰婚嫁》的編劇！？

  她怎麼從未聽說過。

  雨天暖憤然，就在這時，一直沒有開口的徐青輕突然對她彎彎一笑，「姐姐要是急著想要證明自己……也不是不行。」

  「和我對戲怎麼樣？」

  「為了防止姐姐說不公平，乾脆就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對戲好了，順便——」

  徐青輕像是什麼都明白似地環視了一圈，「大家也許都比較不滿，我也不想大家心有怨氣，這樣好了，大家都留下來看場免費的戲呢？」

  程十鴛：……

  怎麼突然感覺徐青輕有點綠茶啊？

  不過她倒是很滿意徐青輕自信而大方的姿態，要是按照徐青輕這種處理辦法的話，她就不用專門找方文剪輯先行片了，也能減緩外界對徐青輕的不滿和壓力。

  那邊雨天暖很明顯不上不下，到底還是咬牙同意了，兩人就這樣走到了整個寬闊候場廳的中央，周圍原本要離開的候選人這個時候倒是都興致勃勃地吃起瓜來：

  「刺激！話說你們覺得誰會壓一頭啊！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徐青輕第一次接觸演技方面，大家都不清楚實力，不過她其他方面發展還挺好的，也算一個小網紅了。至於雨天暖嘛……水貨一個噗哈哈哈。」

  「感覺很有意思啊，我是真的好奇這倆對上會有什麼結果！」

  畢竟是大庭廣眾一下進行對戲，本身就是為了壓制輿論，所以也不會有人專門限制這些吃瓜人拿起手機興沖沖地錄製視頻——

  更甚至，方文導演第一個帶頭，架著最新款攝像機，「徐青輕啊，我看好你哦！是時候拿出我珍藏多年的拍攝技術了！！」

  旁邊的程十鴛也打開了手機，她的姿態倒是沒有多麼認真，反而一舉一動都透露著懶散，只是等徐青輕將目光看向她的時候，還是悄咪咪地舉了個大拇指：加油！

  看似熱鬧的場內，竟沒有一個為雨天暖打氣的，兩人就這樣站在場中央，最先開口的是雨天暖，「那對戲對哪一段？」

  【在意識到要有大喜事的人是自己的時候，渺月就想要逃離這個鎮子了，她想要去城裡。】

  【渺月不敢以自身淺薄的力量對抗整個古鎮的監視，渺月又不想留在這裡，於是她和另一個自己做了個交易。】

  【身體的控制權只有一個人能存在，渺月把控制權交給了那個比她更為大膽肆意的自己，也就意味著……眼下的這個她將要被抹殺。

  沒有人不想活下去，留點東西：「等出去了後，你要每周替我去戲台子那裡聽一場戲。」】

  【可她沒有想到，她失敗了。】

  「你要演哪個她？」

  徐青輕對整個劇本都熟稔於心，倒是一點不急，反而把選擇的主動權讓給了雨天暖，雨天暖卻也不謙虛，直接就開口，「當然是強勢的那個人格。」

  「好啊。」徐青輕挑唇，明明還是那個模樣，整個人的氣勢卻驟然一變，在雨天暖不可思議地眼神中，驀然靠近，剎那間——

  「我……不想呆在這裡了。」

  半闔的雙眸有鴉睫在微微撲閃，像是沾水的蝴蝶，整個人的表情我見猶憐，透露著一種脆弱的美麗。

  徐青輕還是面對著雨天暖，可看對方的眼神卻早已不是之前那樣。反而帶著一種矛盾的複雜，像是想要靠近，卻又帶著一種天然的畏懼般。

  不知道為什麼，恍惚間，雨天暖總覺得對方似乎像是比自己要演的人格更像是一隻從地獄爬出來的女鬼，明明是偏弱勢的一方，卻讓她陡然感到心寒。

  「為什麼不會回我？」

  徐青輕似乎又挑了挑眉，卻偏偏弱柳扶風般，讓人驚不了任何戒備。

  雨天暖咬牙，努力讓自己進入狀態，剛才她沒有開口的時候，已經讓這個徐青輕自我發揮了一句。

  「我當然可以幫你，畢竟幫你就是幫我自己。」

  雨天暖上前靠近一步，按理說這個時候她應該逼近對方，脅迫對方親口說出放棄身體控制權的事情，可奇怪的是，真對上了對方，尤其是那雙黑沉沉的眸子時，雨天暖卻有一瞬間呼吸不過來的感覺。

  像是突然經歷了那種陰暗恐怖的氛圍，在壓抑中被剝奪了所有的感官，麻木到讓她有些瘋——

  「瘋子！」

  「瘋……」

  雨天暖快速地退後好幾步，像是中了邪似地直直地指著徐青輕。

  「她根本不是人！」

  可現場卻沒有人為她說話，反而多的是埋怨，「本來還以為能看到什麼精彩的對戲碰撞呢！這個雨天暖發什麼瘋，真以為拿個影后就得意妄為了！？」

  「嘶，演的不行還不說，各種不配合忘詞，就這個態度也太拉垮了，就算我上去都不至於這個樣子。」

  「就是，不過徐青輕的演技倒是很強啊，輸的不虧，最主要的是，她入戲和出戲的好快！！」

  確實，站在候場區中央的徐青輕早就離開了入戲的狀態，反而輕鬆愜意地問著雨天暖，「姐姐不配合倒是罷了，為什麼特意要指著我？還說的這樣難聽。」

  「……雖然徐青輕的話怪怪的，但她真的好可憐，莫名其妙被槓上，莫名其妙被迫對戲，對方還瘋了樣的不配合——」

  「就是，有些人就是機會來了也抓不住……」

  「太無聊了，什麼都沒學到，不過話說回來，既然徐青輕是編劇……那我是不是可以去打好關係？我也不爭女主，但配角總可以吧！？哪怕隨便一兩句台詞也足夠我迅速升值了！！」

  「說得對啊！絕妙！徐青輕我可是你未來的閨蜜……」

  「也不知道徐青輕喜歡什麼……信息好少，但是我要求也不高，演個旅遊團就可以t！！」

  「啊啊啊我可以！徐青輕看看我！」

  下面的討論只是私下，但到底還是有人沒忍住聲調，讓徐青輕給聽見了，只看徐青輕燦然一笑，沒有多說些什麼，可那自然溫潤的模樣，倒是直接狠狠地擊中了現場人員的心裡！！

  「要死了，我以前怎麼沒有想到和徐青輕打好關係來著！人家可是未來可期的！又會做美食又會唱歌跳舞……」

  唯一一個有先見之明打好關係的酥熙也旁觀了全程，只是她沒敢上前去打擾徐青輕，也恍惚間明白了為什麼網上關於徐青輕的一句話會那麼流傳了：

  #她是天上星宿，我是人間蜉蝣

  簡直應景得不能再應景！

  酥熙這樣心裡想著，卻見那個一開始和徐青輕一同進來的經紀人突然放下手機到了她的身邊：

  「徐青輕一直都是一個很好的人，」程十鴛笑著和酥熙說著，給人的感覺更像是純粹隨機地找了一個人聊天：「如果你想爭取旅遊團演員的機會的話，就好好努力吧。」

  「徐青輕和方文導演能聊到一塊，本身就是因為他們對作品的態度很認真……」

  酥熙一邊聽一邊握拳，沒人知道，其實她早就打算離開了，可程十鴛這一番話倒是讓她起了爭取別的角色的心思——

  不知道為什麼，收到了這樣若有若無的支持，不管是徐青輕還是程十鴛這個經紀人，都讓酥熙心頭一暖，捏緊了手機。

  其實剛才她錄製的視角是極好的，看到程十鴛快步上前到徐青輕那裡去後，酥熙打開了視頻匿名上傳小熊星座視頻。

  小熊星座，一個新興的視頻平台，卻因為新興所以她還沒有用過，完全可以註冊個全新的帳號發送這段視頻：

  #驚！昔日影后和當紅才女徐青輕對戲！到底是誰瘋了！？

  發這個也沒有別的意義，全當回饋徐青輕和程十鴛兩人給她精神上的支持吧。

  酥熙緩緩地闔上了眼，隨即站起來，對身邊的助理說，「走吧。」

  -

  那邊的程十鴛到了徐青輕身邊，在方文導演趕過來之前悄聲說，「我會處理好的，你和方導聊。」

  至於到底處理什麼，她和徐青輕心知肚明，自然是徐青輕用了一些「超出位面」的東西所造成的雨天暖的奇異狀態。

  和徐青輕交待完，注意到了酥熙似乎已經將視頻發了出去，程十鴛淺淺地挑唇，其實她是有心對酥熙說那些的。

  在娛樂圈久了，人心很容易看得清，而那個酥熙，很明顯就是較為單純的一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