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住
2024-09-14 15:12:10
作者: 有戲
一起住
「厘厘。」
懸崖之間命懸一線, 殷佳遇強把自己拉了回來。他能感覺到脖子上跳動的青筋已經被拉扯得微微有些疼痛。
洛厘並沒察覺到他的異常,睜開眼依舊親昵地靠在他手掌上,目光茫然, 似乎在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其實原本洛厘不會這麼粘人,甚至對母親也沒有,但在受到她無法處理的驚嚇後,會出現這種類似雛鳥般的應激反應,對身邊的人產生遠超平常的依賴親密, 但這個人必須是她信任的人, 不然洛厘會把自己變成石頭, 任誰跟她說話都不會做出反應。
有一次洛厘在街上被衝出來的兩條大狼狗嚇到,就這樣當了三天石頭, 把孟雲想嚇壞了, 從此再也不帶洛厘去有狗的地方。
殷佳遇視線看向她懷裡的冰淇淋, 「我現在可以吃嗎?」
洛厘仰臉看向他,情緒好像比剛才穩定了很多, 提起塑膠袋看了看,「已經化成冰淇淋水了, 還是不要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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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佳遇從她手裡接過來,「冰淇淋化了,棉花糖不會。」
看他執意要吃,洛厘慢慢扶住他的肩膀,打算從沙發上下去, 隨著她起身的動作臃腫的工作服微微捲起,露出一截纖細白皙的腰肢, 這個角度好像他擡手就能死死握住,讓她逃脫不掉。
洛厘下了沙發, 把塑膠袋在茶几上打開,裡面還給了兩個小勺子,一個粉紅色,一個淡藍色。
她把勺子從冰淇淋水裡撿出去,說:「我去洗洗。」
殷佳遇提醒她:「順便把小花貓也洗了。」
洛厘動作一頓,遲疑的擡頭看著他,仿佛疑惑這裡哪有小花貓,不過她這次反應很快,茫然幾秒就反應過來摸了摸自己的臉,起身走向洗手間,還不忘揶揄一句:「小花貓知道了。」
殷佳遇忍不住笑出聲。
棉花糖烤得有些焦糖色,不過裡面包裹的冰淇淋已經化成五顏六色的水,吃起來不算多好吃,但也不難吃。
殷佳遇用勺子挑起沾滿冰淇淋水的棉花糖咬一口,側目就看洛厘雙手捂著兩邊臉頰,眼睛一眼不眨的盯著他看。
殷佳遇揚起勺子,「要吃嗎?」
洛厘趕緊搖頭,搖頭時兩隻手依舊捧著臉頰,不知道是不是剛才洗得太用力,透過指間能看見臉皮微微有些泛紅。
她垂眼看著茶几,嘆口氣:「我應該再堅強點。」
殷佳遇目光一滯,看過去:「怎麼這麼說?」
洛厘腰身挺立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神色已經完全冷靜下來,跟剛才淚眼婆娑渴求他的t雛鳥比,此刻更像望著湖面暗自神傷的白天鵝。
前後反差不可謂不大。
洛厘捧著臉想剛才發生的事,其實仔細想想覺得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曾經受過的那些刁難遠比今天要惡劣得多,但當時她只感覺大腦一片空白,慌亂的完全不能冷靜,情緒瞬間淹沒理智,她還來不及思考怎麼解決眼前的情況,眼淚就先一步流出來。
她現在看大狗路過都不會害怕了,為什麼剛才要哭呢?
不應該。
洛厘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大人不應該哭,又不是小朋友。」
聽她還在糾結剛才的事,殷佳遇溫和一笑,「就算是成年人也一樣會哭。」
洛厘眼睫翹起:「你也會哭嗎?」
「當然。」
殷佳遇當然不會哭,或者說自打他記事以來就沒怎麼哭過。
記得那年冬天,麻薩諸塞州雪下的非常大,天氣卻不怎麼冷。
他在秋季畢業典禮上接到父母出意外的消息,馬不停蹄趕赴醫院,卻只能守在搶救室外聽著不斷下達的病危通知。等他再見父母,沒有久別重逢的欣喜,沒有熟稔親密的問候,他們只能間隔著一層雪白床單做最後的告別。
可是他一滴眼淚都沒有。
醫院圍滿了公司高層的同僚和股東,整整一個月,每天放置遺體的大廳都有絡繹不絕的人。
每個人看似悲傷弔唁,實則虎狼環伺,各個心懷鬼胎。就等他孤立無援時將殷家一口吞噬。
他怎麼可能在這些人面前哭,在千鈞之壓下連悲傷都那麼奢侈,等他扛過一切後,心中的悲愴都變成了枯槁的草木,他想哭都擠不出一滴淚了。
但他還是要這麼告訴洛厘,讓她覺得自己還是跟從前一樣,還是她記憶里的殷佳遇。
走神間,眼前一片陰影閃過,就像一朵橙色的火燒雲落在地面上,殷佳遇垂眸看見洛厘蹲在面前,很認真的問:「是很難過的事嗎?」
殷佳遇想了想:「是吧。」
他臉上倏然接觸到一片春芽般的細膩柔軟,他有些詫異,擡眼看著洛厘伸手撫著自己的臉。
洛厘:「我剛用熱水洗過手,暖和嗎?」
他點點頭。
洛厘趕緊把另一隻手也伸過去,企圖把他的臉包在自己手心裡,殷佳遇被捂得快要看不見了,但他沒阻止,反而揚起唇角。
他聽見洛厘說:「這樣是不是很舒服?難過的時候抱著暖和的東西就會好多了。」
她沒有告訴殷佳遇,剛才他用手觸碰自己臉頰時,她非常喜歡。
就像中午蓋著他的被子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一樣。
但她不敢說,因為自己並不是他喜歡的人,跟不喜歡的人親密接觸他會不高興的。
她不能主動要求。
殷佳遇沒有動作,任由洛厘在自己臉上摸來摸去,透過指間縫隙,看到那張認真的臉,他喉結微動,枯槁的心竟變得酸澀起來。
「厘厘。」殷佳遇忽然叫她:「今晚跟我一起住吧。」
*
被一通電話吵醒的張路娜頂著雞窩頭,用手機給老家的父母拍攝酒店的情況,她舉著手機從門口轉悠到最裡面的窗戶前,「看吧,這就是酒店的房間,從床到窗戶兩三步,到這就完事了。」
母親戴著眼鏡湊近,奇怪道:「怎麼還有兩張床啊?」
張路娜摘了隱形眼鏡,此刻也帶著一副黑框眼鏡:「雙人間嘛,當然兩張床。」
這時房間忽然傳來滴滴兩聲解鎖聲,房門被慢悠悠推開,接著洛厘的小腦袋從門縫裡幽幽探出來,似乎怕自己動作太大吵醒張路娜。
張路娜一回頭看到洛厘進來,趕忙捂住手機攝像頭,裡面傳來父親的疑惑。
「娜娜,怎麼看不見了?是不是你那邊信號不好啊?」
張路娜解釋:「老爹老娘,是我大腿回來了!稍等我一會,等會再聊。」
張路娜掛掉視頻,忽然靠近洛厘眯起眼,也不說話,仿佛在等洛厘老實交代。
儘管不知道她什麼意思,洛厘也被瞅得渾身發毛,往旁邊挪一步,張路娜就眯著眼湊近一步,儼然一副『你不老實交待今晚咱倆誰都別想睡』的架勢。
最後洛厘被擠到了牆角,身體都要趴在牆上,忍不住笑:「幹嘛呀?」
張路娜低著嗓子,朝她吹了口氣:「你去十二樓見的那位,不是咱公司的吧?」
洛厘眼神一滯,小鹿似得大眼睛悄悄眨了幾下,表情糾結,她不想說那個人是殷佳遇,但又不會撒謊。
張路娜也沒再追問,反正她也早就猜到了,剛才她去前台要房卡,聽到她跟客人說十二樓是VIP層,非會員不能入住。
他們那十八線公司的小破部門,怎麼可能有人是這裡的會員。再加上下午洛厘男朋友霸氣現身,不用猜就知道洛厘去十二層見誰了。
張路娜忽然雙手合十,朝她拜了一下:「大腿!今晚那飯真是太好吃了!我長這麼大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飯,要不是怕丟人我都想把剩菜打包回來了。洛厘,你以後就是我血脈相連的親大腿了!大腿受我一拜!」
大腿愣在原地,想起來殷佳遇帶她去外面吃,把自己的飯送給張路娜的事。
洛厘笑了笑:「好吃就好。」說完她朝自己的床鋪看了眼,指了指:「我回來拿一下行李。」
「拿行李?拿哪去啊?」張路娜一瞬間還有點懵,等第二秒的時候她就立馬反應過來,男朋友就在樓上的VIP豪華套房,放著king size大床不睡跟她擠雙人間那不是腦子有病麼!
看洛厘從登山包里拿出自己的睡衣、洗髮露、身體乳等一系列洗漱用品後,裝進了一個更小的包。
張路娜忽然想起什麼,從自己今天提回來的購物袋裡,扒拉出一個海藍色的方形小盒。
「今天我剛買的斬男荷爾蒙,堪稱香水界的頂級媚藥,來噴一噴!」
洛厘背著小雙肩包,一轉頭就被鋪天蓋地的香水噴個正著,她鼻子一皺,連打好幾個噴嚏。
好聞是好聞,可是也太香了。
感覺把她放在外面,都會有蜜蜂追過來的程度。
張路娜噴完之後,又給洛厘前後左右扇了扇,這款香水香型持久,揮發力強,噴的時候可能會覺得香氣濃郁,過一會隨著空氣流動,周身都會散發出淡淡的清甜味。
把洛厘送到門口,張路娜神秘兮兮:「幫我試試效果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