蛀蟲

  蛀蟲

  回到辦公室，洛厘跟往常一樣，坐在工位就像個透明人，完全不說話。

  剛才被嚇得六神無主的高海峰，此刻有點緩過神來，剛才在同事面前丟了面子，看著洛厘不禁有點沒好氣道：「洛厘，不是我們昨天說了幾句，你就去哪找來個演員吧？」

  旁邊今早跟他一起的男同事趕緊拉住他，眼神示意：你不要命了？今早那男的別提什麼身份，就那身高體型，堵門口揍你一頓也夠受的。

  況且剛才人家還警告了！

  高海峰張了張口，還要繼續說，卻看一直沉默的洛厘忽然從工位上站起身，徑直朝他走來。

  洛厘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襯衫裙，款式比昨天還普通，整條裙子除了黑色還是黑色，毫無點睛之筆。但瓷白的皮膚搭上黑色，就像牛奶里放了黑咖啡，衝撞的魔力瞬間湧現出來。

  

  如果不是清楚洛厘真實情況，看到第一眼，肯定會覺得她是個不太好招惹的漂亮女孩。

  洛厘：「你覺得一個傻子被嘲笑，所以傻子的男朋友也應該一起被嘲笑，你偷拿公司廁所的捲紙，偷吃小麗抽屜里的巧克力，還在花盆裡吐痰，我也沒嘲笑你。」

  猝不及防的一番話，辦公室的空氣瞬間沉寂下來，高海峰的臉倏然由紅轉青。

  就算高海峰不環顧四周，也能察覺到那一道道探究中帶著鄙夷的視線。

  高海峰強裝鎮定，哼笑了聲：「不是吧，真是智力低的開個玩笑都開不起，真沒意思，再說是你支支吾吾話都說不明白，我們才今早打算在門口看看的，還不是關心你，擔心你被騙？切，狗咬呂洞賓！」

  洛厘：「這麼好奇我，你怎麼不把自己女朋友帶來給大家看，哦，你沒有女朋友，還天天說蘭蘭拜金，小娜姐勾引副總，不喜歡你的女孩子你都要詆毀。詆毀別人好像就能提升自己的地位，現在看到我男朋友比你高，比你好看，你沒法嘲笑了，所以你這麼不高興。」

  說完之後，不止是高海峰，整個辦公室的人都聽得目瞪口呆，在他們印象里洛厘一直慢吞吞的，腦子也不靈活，有時候一個簡單的句子她都要分好幾次說出來。

  但現在，這麼長一段話，居然一氣呵成，一個字都沒錯。

  高海峰被氣的臉快要毫無血色了，其他人也就算了，小娜是副總面前的紅人，平時在項目組，今天負責跟他們對接，早上來就一直在辦公室，剛才洛厘的話讓她聽個正著，此刻看向高海峰的眼神也是充滿敵意。

  高海峰咬著後槽牙，索性撂挑子，「行，這人我是沒法帶了！以後你愛跟誰跟誰！」

  洛厘沒理會他，轉身回到工位，把高海峰昨晚扔在她桌子上的垃圾掃到地上，聲音清脆：「本來工作就是我乾的，你這個蛀蟲。」

  不得不說，經過殷佳遇的警告和洛厘的發威，辦公室的人都不敢再抓著洛厘的缺陷嘲笑了，甚至某些時候還客氣起來，中午接開水的時候也主動給她讓道，不會向往常一樣堵在開水機前聊天，裝作沒看見。

  不過也有人會在背後偷偷議論，要洛厘是個正常人，找到那樣有顏有錢的男朋友也無可厚非，畢竟哪個男人不愛美色？

  可洛厘偏偏是個傻子，就算長得再好看，跟個傻子相處能有什麼共同語言？

  正常人誰會找個傻子當對象？

  除非對方只是一時興起玩玩，等玩夠了一扔，轉頭再找個門當戶對的結婚，至於被拋棄的傻子，誰會管她死活？

  這麼一想，周圍人看洛厘的目光不禁多了幾分同情，美貌跟什麼在一起都是王炸，只有單出是死局啊。

  ……

  南城氣溫已經快逼近四十度，就算傍晚也沒有降一點意思。

  有了早上那一幕，殷佳遇索性晚上也開始接洛厘下班，還很主動的跟其他同事打招呼，只是相比於早上的熱烈探究，此刻他們都是目光躲閃不敢直視，恨不得殷佳遇沒看見他們。

  誰能告訴他們，為什麼長了那麼上善若水的溫柔臉，也可以這麼嚇人！

  上了車，殷佳遇從她手裡接過書包，「今天工作怎麼樣？」

  洛厘點點頭，似乎很高興：「沒有人打擾我，都干t完了。」

  換作往常總有人在她工作時過來，不是讓她幫忙接水沖咖啡，就是去樓下取外賣。

  殷佳遇何其聰明，一下就聽出了話外之音，他看著前面涌動的車流，目光漸沉：「厘厘。」

  洛厘轉過頭。

  殷佳遇：「如果工作不喜歡，可以不做。」

  殷佳遇的語氣不像之前開玩笑的樣子，洛厘目光震驚：「我們還要還債呀。」

  殷佳遇笑了笑，不明白她為什麼對還債這麼執著：「我還就行。」那本來也不是洛厘該承擔的。

  「那」洛厘頓了頓，看向殷佳遇的側臉問：「我們在一起還有什麼意義嗎？」

  駛過林蔭大道，前面就是翠湖的老別墅區，葳蕤的榕樹遮天蔽日，周圍已經沒什麼行人。車子忽然一個急剎停在路邊，輪胎留下一道長長的黑線。

  如果這句話換別人問，大概都會覺得這個女孩是在生氣，在質問男朋友兩人在一起的意義。

  可由洛厘說出來，就是字面意思，不帶任何隱喻的情感。

  車子忽然停下，洛厘被嚇了一跳，趕緊從車窗向外張望，疑惑是不是壓到了什麼東西。

  卻聽到殷佳遇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如果不需要還債，我們在一起就沒意義嗎？」

  聲音溫和依舊，只是這次殷佳遇說話時沒再看她眼睛，目光筆直的看著前方。

  洛厘轉過身，不明白他怎麼突然不高興了，可她說的也沒錯吧，如果連債都沒辦法幫他還，他還有什麼理由跟她在一起嗎？

  就算她傻也明白，根本沒理由。

  但洛厘能感覺到，殷佳遇生氣了，但她不知道是哪裡讓他生氣，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他才會不生氣，洛厘忐忑的絞手指，索性不說話。

  所幸殷佳遇這莫名其妙的生氣沒持續太久，過了一會，他就發動車子，道歉：「對不起厘厘，今天心情不太好，嚇到你了。」

  洛厘攥緊手，小聲說沒關係。

  她悄悄看向殷佳遇的臉。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今天陽光那麼好，外面的花也開了好多，他看起來卻那麼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