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第 93 章

  

  鳳島非常偏遠, 到最近的市區要坐很久的船。

  而從市區到最近的機場，還要乘好幾個小時的大巴車。

  所以雖然半夜就出發，三人到達鳳島的時候, 還是已經到下午了。

  岑安錦第一次坐船，還有點不適，所幸這時節氣候還行，沒有大風浪。

  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大海，岑安錦又菜又愛玩, 趴在莊問笙懷裡, 也要探頭去看前方無限的蔚藍。

  船靠岸的時候已經出了一身汗，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暈船暈的。

  好在陳思南之前就提醒過, 這邊天氣熱, 所以在候機的時候, 他們提前去買了夏天穿的衣服帶上。

  岑安錦在穿上換了長裙，然後才登島。

  鳳島其實是個避世小漁村, 看得出島上很少有外人來，當地漁民見到陌生面孔，都警惕地看著他們。

  好在有陳思南同行, 他們才沒有上來趕人, 但一路上依然有不少目光一直在打量。

  陳思南家住在最遠的一邊，要橫穿整個海島才能到。

  他家房子雖然矮小，但看起來很漂亮, 院牆上錯落有致地鑲嵌著彩色貝殼和珊瑚，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院子裡的香蕉樹長勢極好, 黃色香蕉一串接著一串，誘人得很。

  陳思南打開家門看了眼, 發現父母都不在。

  問了下隔壁鄰居，說是去撿貝殼了。

  陳思南摘了串香蕉分給兩人，然後帶著他們去找父母。

  「撿貝殼？」岑安錦對這邊的一切都很好奇，「可以賣錢嗎？」

  陳思南笑了笑，說：「我看到外面倒是有賣貝殼的，不過我們這裡很少和外面的人往來，不會撿貝殼去賣……應該是為了裝修裝飾，我媽很喜歡貝殼。」

  岑安錦馬上反思：「是我不夠浪漫。」

  其實在看到那面貝殼牆的時候，岑安錦也覺得很漂亮，還後悔沒帶相機來，不然可以拍一些照片回去。

  只是她的確從小到大都沒接受過這方面的薰陶，所以還是俗氣了一些，處處以務實為先。

  不過，岑安錦也因此更開心了。

  不管陳思南父親是不是她的小舅爺，這夫妻倆都飽經坎坷，他們現在還能保存著這份對生活的熱愛，說明日子過得還不錯。

  她見識過梨花溝的貧窮和落後，鳳島的條件並不比梨花溝好多少，來之前她還有很多擔心，這會兒雖然還沒見到人，顧慮已經消了一大半。

  陳思南說：「你們回去前，可以撿一些貝殼海螺什麼的，送情侶的很多，這裡邊有好多傳說……爸！媽！」

  岑安錦他們順著他揮手的方向，看到一男一女兩個漁民正彎腰在海灘邊尋找著什麼。

  幾人快步跑近，那兩人也擡頭看過來。

  他們年紀都不小了，海島上紫外線強，兩人都是又黑又瘦，陳思南媽媽看著還年輕一些，他爸爸的頭髮已經白了很多，但精神矍鑠，神態平和幸福。

  看到陌生人，陳思南媽媽朝丈夫身邊靠了靠，神色瞬間緊張起來。

  岑安錦想要主動打招呼，忽然發現現在還真不知道怎麼稱呼他們才好，最後含糊道：「你好，我們是思南的朋友。」

  陳思南的父親先將妻子的手握住，安撫地拍了拍，然後才擡頭看過來。

  視線落在岑安錦臉上，陳父整個人忽然僵住，握住妻子的手在微微顫抖。

  岑安錦也是這時候才看清他的五官，心中天平上的發碼，又加了一大塊——陳父雖然滿臉皺眉，五官跟年輕的時候相比，已經有些變形，但她當警察的時候專門培訓過認人，一眼就看出他的五官跟岑大山的五官有六七分相似。

  外甥肖舅，這人肯定就是陳雋星了。

  也不怪陳思南看到岑大山就覺得親切，誰看到跟自己父親相似的人，會不覺得親切呢？

  只是岑大山看起來要年輕得多，人也胖一些，加上膚色差距，陳思南又不知道祖上那些情況，根本沒往那方面去想。

  不然的話，他們可能早就發現兩家的關係了。

  「我是陳雋英的孫女。」岑安錦激動地上前兩步，「你是不是……」

  「你認錯人了。」陳思南父親卻打斷他，轉頭沖陳思南道，「思南你怎麼回事，把朋友帶回家幹什麼？家裡也沒什麼好招待，你們出海去玩吧。」

  陳父這個反應，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他們原本以為，他看到親人，應該也會很激動。

  陳思南現在既困惑又尷尬：「爸，你怎麼能這樣……」

  陳父卻根本不理他，拽著妻子就想走。

  莊問笙卻直接攔在他面前：「她都還沒問完，你怎麼知道她要找的人是誰？又為什麼會知道她認錯人了？」

  陳父不吭聲，固執地換了個方向，繼續往前走。

  岑安錦一開始驚訝，但結合他的經歷和陳思南的性格，她很快就想明白了陳父拒絕相認的原因。

  也因此，她反而更加確定，他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岑安錦抓住莊問笙，沒讓他再去攔人，只是揚聲問了句：「你真的不想知道你姐姐的消息嗎？」

  陳父抓著妻子的手緊了緊，微微彎曲的脊背明顯有些僵硬，但他並沒有停下來。

  岑安錦將這些小細節盡收眼底，又問：「她被人欺負了，你也無所謂嗎？」

  陳父一腳陷入沙灘中，再也沒拔.出.來。

  岑安錦眼眶忽然就紅了。

  陳母忽然鬆開他的手，跑回來站在岑安錦的面前，上下打量她半晌，才顫抖著問：「你真是陳雋英的孫女？」

  岑安錦點點頭。

  這時候有其他島民朝這邊走過來，陳母擦了擦手，才拉住岑安錦的手，對兒子道：「走，回家，回家說。」

  一行人回到陳家。

  陳母請兩人坐下，給他們一人開了個椰子。

  岑安錦心裡已經有了確定的答案，這會兒反而不著急了，還誇了句：「你們的家真漂亮。」

  「謝謝。」陳母看了眼站在院子裡抽菸的丈夫，侷促地在兩人對面坐下來，似乎想問什麼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氣氛正尷尬，陳父忽然衝進來，問岑安錦：「誰欺負她了？」

  「那可多了。」岑安錦說。陳父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

  岑安錦也無意為難長輩，緊接著又問：「所以，你是我的小舅公嗎？」

  陳父朝妻子點點頭，陳母跑進房間，很快便抱著個盒子出來。

  在陳思南驚訝的眼神中，她打開盒子，從裡面拿出一枚黃金戒指，遞給岑安錦。

  陳父什麼都沒說，像是對岑安錦的一種試探。

  戒指外表簡單大方，岑安錦接過來後，第一時間去看內圈。

  果然找到一個「阝」符號。

  「我奶奶親手設計的戒指？」岑安錦問。

  這話證明了她確實是陳家後人，陳父終於坐下來，有些急不可待地問：「我是陳雋星，你奶奶的弟弟。你奶奶她現在在哪裡？過得還好嗎？」

  「非常抱歉，我帶來的不是好消息，你別太難過。」岑安錦頓了頓，才說，「她老人家已經不在人世了。」

  陳雋星雙手緊緊握拳，陳母伸手去握他的手，卻也止不住桌子的顫動。

  「她是生孩子難產去世的，剛才，剛才我只是為了詐你，她生前過得還不錯。」岑安錦暫時撒了個小謊，希望能夠安慰陳雋星，「奶奶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你為她傷心難過。」

  陳雋星果然好受了一點，擡頭看著岑安錦，張了張嘴，有很多問題想問，卻不知道該先問哪一個。

  「這位是莊家的後人，他叫莊問笙，是跟著奶奶莊淑榮姓的。」岑安錦不想他太難過，希望能給他一個緩衝的時間，所以趕緊轉移話題，「莊家這些年一直在尋找陳家後人，可惜一直沒有你們的消息。」

  「這次我們在南市遇到思南，彼此都覺得很投緣。我爸是個廚師，原本還想收思南當徒弟。」

  「然後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大家忽然發現，我跟思南有點像。加上他又姓陳，我們一追問，才發現你可能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小舅爺。」

  「大家都很激動，原本我爸、莊奶奶他們都說要親自過來找你確認。只是路途遙遠，思南又對陳家的事情一無所知，怕老人家希望太大失望也大，就沒讓他們來，只我們兩個小輩先過來看看。」

  「小舅爺，大家都很想你們，陳家老宅莊家也一直幫我們打理著，現在依然完好如初，回家去看看吧？」

  岑安錦說了很多，就是希望能轉移陳雋星心裡的傷痛，讓他冷靜下來。

  陳雋星看起來是冷靜了很多，但他態度也跟著冷了下來：「我能知道你們的消息就夠了，既然姐姐已經不在，我回去也沒什麼意義，徒增傷感。這些年，我已經習慣在海島的生活，這裡就是我的家，就不回……就不去你們那裡了。」

  他遲疑一瞬，又對陳思南道：「思南既然回來了，就先別走了。正好，我有事和你說，本來也想去找你。」

  最後陳雋星朝岑安錦和莊問笙做了個送客的手勢：「謝謝你們來看我，代我向你們的家人問好，但之後再無聯繫的必要。你們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陳母在旁邊欲言又止，不過到底沒阻止，但她悄悄朝岑安錦使了個眼色。

  「爸……」陳思南有點急了。

  這麼好的親戚，為什麼不認？他真的很喜歡岑安錦一家。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不想勉強你非要接受我們這些隔了老遠的親戚。」岑安錦攔住陳思南，對陳雋星說，「只是，我們上島的時候，聽船家說，你們這裡一天只有一趟渡船？這會兒沒船了，我們兩個旱鴨子不可能游到對岸去，要走也只能等明天。你們看，方便留我倆住一晚嗎？」

  陳雋星一頓，陳母急忙道：「方便，當然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