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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蚨錯(五)

2024-09-14 15:08:25 作者: 梅子黃了

  青蚨錯(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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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瑟瑟含淚向眾人道完了前因後果, 宣和殿中,頓時鴉雀無聲。

  眾臣將目光齊齊投向傅斯遠,可後者臉上更多的是茫然無措, 他拖著沉重的腳步慢慢靠近江瑟瑟,他沒有急著否認,只是眼眶裡蒙起一層薄霧,痛心道:「江姑娘,我,我真的做下了這些天理不容之事麼?」

  江瑟瑟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傅斯遠,在她心中,傅斯遠的一切言行都是在為他的無恥行為作辯解和掩飾, 她才不信傅斯遠真將此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定是他不敢承認而作出的偽裝。

  但在別人看來,傅斯遠就是一副無辜的可憐模樣, 就連一向以參人為樂的紀南昀都破例為他辯言:「陛下, 江家遭難確實令人痛心, 但僅憑江氏一人所言, 不足以證明傅少師參與其中, 臣覺得還需再尋人證物證才是。」

  「人證,我有!」江瑟瑟紅著眼睛看了紀南昀一眼, 隨即向長晟帝求道, 「懇請陛下應允人證上殿。」

  長晟帝沉眉斂色, 思忖片刻後點頭應了下來。

  瞧他的神情, 心中應是有了答案, 但因著對傅斯遠的偏信, 他又不願承認。

  不多時,秦子殊便侍衛押進了殿中。

  裴霽舟等人回京前, 並未事先向刑部和大理寺知會案情進展,因此所有人都不知道朗州一案的元兇竟是科考舞弊案的幕後推手。

  所有人在見到秦子殊的那一剎那都驚呆了,包括傅斯遠。

  「他不是死了麼?」朝臣開始怯怯私語。

  渾渾噩噩的傅斯遠呢喃了一句,「子殊......」

  秦子殊看著傅斯遠忽地笑了,他身上纏著麻繩,雙手縛在身後,彎下腰重重將頭磕在了地上,然後在長晟帝和其他朝臣的逼問下道出了江家滅門案的實情,結果與江瑟瑟所言無異。

  但正因為二人的描述太過雷同,又有人開始懷疑起兩人串通一氣。

  「陛下,臣覺得有破綻。」有人站出來質疑道,「江氏說她也中了迷藥,按常理來說,她應該也逃不出來——」

  「聽廖大人這語氣,不僅不為死里t逃生者慶幸,還是覺得江氏該死,是嗎?」裴霽舟打斷了廖涵話,冷冷反駁道,「倒也是,江氏若死了,江家的滅門之冤就再無重見天日的可能了,有的人自然也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廖涵當即回斥道:「下官沒有這個意思,還請恪郡王不要血口噴人!」

  裴霽舟冷哼了一聲,廖涵亦未再言語,倒是長晟帝開口詢問了江瑟瑟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江瑟瑟吸了吸鼻子,回道:「幸得上天憐見,民女命不該絕,在火剛燒起來的那一刻,家中管事胡爺爺便醒了過來,他想喚醒我們,可家人全部陷入昏迷之中,最後只有我和另一個丫鬟醒了過來,但當我們朝屋外奔跑時,塌下來的房梁截住了去路,丫鬟被困在火場之中,而胡爺爺拼死將我推了出去,而他卻被壓在了斷梁之下,至於民女,則拼著最後力氣從火場裡爬了出來,最終被父親的好友所救。」

  「陛下!」儘管江瑟瑟極力壓抑著情緒,但眼淚仍是崩不住地奪眶而出,「您可知,我的家人,全是被活活燒死的,民女失去意識之前,耳邊仍舊迴蕩著家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民女昏迷了三個月,便做了三個月的噩夢,即便六年過去,每當夜深人靜之時,家人便會潛入我的夢中,與我哭訴著他們的痛苦和冤屈。」

  「啟稟陛下!」裴霽舟見江瑟瑟哽咽得說不出話,裴霽舟再次幫腔道,「江氏雖從火海逃過一劫,卻遭受了非人的折磨,那場大火將她燒得面目全非,是她的師父華伯景日以繼夜的照料,才將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之後又剝了好的皮膚替換了被燒壞的皮膚,待新皮長出來之後,現剝再換,如此這般歷經了兩年之久,江氏才得以恢復成現在這般模樣。陛下若是不信,可召華伯景入殿證明。」

  僅是聽著裴霽舟的話,眾人已是心生寒意,嘴裡發出嘶嘶的聲音,沒有人能想像得出江瑟瑟遭了大多的折磨。

  長晟帝聽後卻擺了擺手,他也沒有勇氣再聽別人訴說一遍江瑟瑟的慘狀。

  「之後,華伯景帶著江氏去了朗州,換了姓名從師荀公,並習得了一手精妙的技藝,為的就是日後能為家人伸冤。」裴霽舟說完又轉向了傅斯遠,嘲諷道,「不過傅少師能將自己所行之事都忘得乾乾淨淨,對於江念知此人,怕更是不知道她之前為何模樣了吧?」

  傅斯遠木訥地轉動著身體,他仔細地端量著江瑟瑟的容顏。

  怪不得他在初見江瑟瑟時便覺得似曾相識,原來竟是這個原因。

  還有秦子殊,傅斯遠明明記得他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可卻又打心底厭惡甚至是排斥他,自入京後,兩人便慢慢斷了來往。

  「傅卿,你可想起了什麼?」長晟帝問傅斯完。

  傅斯遠含著淚搖了搖頭。

  這時,有人趁機替傅斯遠開脫道:「江氏所言多是從秦子殊那兒聽來的吧?至於秦子殊,陛下,臣覺得他定是為了減輕處罰才扳咬傅少師的,畢竟兩人說了這麼多,也未拿出一件實證證明傅少師參與其中,而秦子殊剛才也說了,迷藥是他下的,火也是他放的,從江家竊取來的錢財傅少師也未拿走分毫,這如何能證明傅少師為其同謀?即便傅少師知道秦子殊犯下了重罪,彼時他未及弱冠,被嚇著了沒來及報官也屬正常,況且他又生了場大病,將事情忘記了,這非是傅少師故意想要隱瞞,臣覺得傅少師無罪。」

  「趙侍郎所言不無道理。」沉默良久的太子趙豐琰終於站出來替他的老師說了句話,「還請陛下莫要聽信他人所言,錯怪了良臣。」

  長晟帝亦覺得趙知臨言之有理,於是對江瑟瑟道:「江念知,你手中可還握有其它實證?」

  江瑟瑟頓了一頓,搖頭道:「回陛下,民女沒有其它證據。」

  「辦案歷來將就人證物證齊全,你只有人證卻無物證,朕也不能草率地將傅卿定罪,而你家的冤情,朕相信定然無假,而今兇犯既已認罪,朕也絕不輕饒!」長晟帝喚了順安近前,下旨道,「秦子殊所犯之罪罄竹難書,罪不容恕,著刑部核審後,於三日後凌遲處死,江州刺史范長明一干人等全部押解入京,由重案監重審,待案情釐清後,依罪論處,絕不姑息!」

  「陛下聖明!」趙知臨帶頭奉承道,接著他回頭看著江瑟瑟,「江氏,你還不磕頭謝恩?」

  江瑟瑟料到想要讓傅斯遠償命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她萬萬沒想到,竟會是這樣的結果,長晟帝竟連一句責備的都不肯對傅斯遠說。

  心灰意冷的江瑟瑟緊咬著唇,謝恩的話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廖涵等人還欲追究江瑟瑟的不敬之罪,卻被裴霽舟給嚇了回去,長晟帝倒是寬宏,揮手道:「罷了,家中遭此大難,她心裡也不好受。」

  眾臣再次齊呼:「陛下聖明!」

  呼聲未落,殿中卻突兀地響起了秦子殊的狂笑,被朝臣喝了數次才慢慢停止了大笑。

  不等眾人詢問,秦子殊忽又高呼道:「好一個飽讀聖賢書的聖人君子啊!傅少師,您將自己擇得可真乾淨!的確,我是騙了你,可你若未藏有私心,又怎會心甘情願地跳入我為你設下的圈套?你若真像眾人傳頌的那般清正,那在我首次犯下偷竊之罪時,你就應該告訴江源,而不是再三為我隱瞞,說到底,你不也是怕牽連到你自己嗎?」

  「你怕江源因我所犯之罪遷怒於你,怕被他趕出江家,怕失去江家這個強大的庇護,明面上你是為了我,實則卻是為了你自己!」秦子殊嘲諷地看著傅斯遠,「若你自始至終恪守本心,即便你大伯真的遭了難,你如實相告於江源,憑他的性格,他會見死不救?是你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去信江源,卻信了我這麼個無恥之輩!」

  「傅斯遠你個怯弱鼠輩,若我罪該萬死,你亦難逃天譴!」秦子殊當著眾人的面朝傅斯遠吐了一口痰,「你以為你將過去的事情全部忘掉,便可當作什麼也沒發生嗎?江家人的血,你手上也沾了不少!你未拿的那些銀錢,你大伯一家可替你花了不少,否則,他們憑什麼在和州榮升為名門望族?你的威名雖大,卻也不能當飯吃!」

  「大殿之中,豈容你放肆!」趙知臨斥道。

  長晟帝亦被不願再看到秦子殊,揮了揮手,示意侍衛將他拖出去了。

  「你說什麼?」傅斯遠卻追上去問道。

  秦子殊高喊道:「誰人不知傅少師清正廉明兩袖清風,哪怕族親都沒飯吃了也不願施以援手,若非我還顧念著與你的同僚情誼,你大伯一家早就餓死街頭了。」

  「你胡說!」傅斯遠道,「我明明每月都有托人帶銀錢給他們。」

  秦子殊卻笑道:「那你得問問你那個所謂的心腹了,可能是覺得他家主子好哄騙吧,私自吞了銀錢,過得那可叫一個瀟灑快活,他養在別處的外室,怕是連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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