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天記(十二)
2024-09-14 15:08:11
作者: 梅子黃了
偷天記(十二)
「什麼, 讓我再去趟懷水縣?」劉充聽到程輝說起此事時,心中有些不悅,「大人, 我這才從懷水縣回來,而且我不是跟您稟報了嗎,那何氏一家根本就不認識吳春,為什麼還要讓我去?」
程輝耐心安撫他道:「老劉啊,你別有怨言,誰能料到又有人死了呢?這次讓你去懷水縣不是為了吳春一案,而是孫氏夫婦。」
劉充從程輝手中接過兩人畫像,無奈嘆了口氣, 嘴裡不停地嘟囔道:「這恪郡王到底會不不會辦案啊?別又竹籃打水一場空!」
「廢話少說!」程輝催促著他趕緊上路, 「早去早回!」
「得嘞!」劉充朝程輝抱了一拳,翻身上了馬背, 揚鞭躍馬而去。
不過這次劉充回得稍晚了一些, 原因是他t打算帶著何氏夫婦一起來縣衙陳述證詞。
「那人呢?」程輝望著他空蕩蕩的身後, 以為他還沒睡醒。
劉充嘆了一聲, 無奈道:「屬下帶著他們夫婦二人剛到城門口, 便被他們的女兒給截下來了,堅決不讓屬下將他們帶到縣衙來。還說她的父母又沒犯事, 為何要來縣衙, 若是讓街坊鄰居知道了, 會遭人非議導致他們在鄰裡面前擡不起來。屬下發揮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還是沒能說服她, 甚至還將她給惹毛了, 最後撂下了一句狠話便帶著何氏夫婦走了。」
「她說了什麼?」裴霽舟星目微狹, 淡定地看著劉充。
劉充直言道:「『未見官府文書,休想帶走我父母』——這是何安然的原話。」
「文書, 什麼文書?」程輝咋咋呼呼地問道,「你沒跟他們說請他們過來是作證的?」
「我說了啊!」劉充道,「但那何氏好生難纏,非說有罪之人才來縣衙,若拿不出拘捕文書還要將人帶走的話,她就要去州府告我,還有大人您。」
「野蠻!真是野蠻至極!」程輝氣得在原地打轉,接著他轉身面向裴霽舟,「王爺,若非心裡有鬼,他們又何必這般懼怕?王爺,請您允許下官帶人過去將他們一家悉數帶來問話。」
「由頭呢?」裴霽舟淡淡掃視著程輝,「你之前不是說馬鴻才在臨江縣深受百姓擁戴,若無正當理由強闖其宅邸,怕是會招來眾怒。」
「那——」程輝語結,「那也不能任由他們這般胡為吧?」
裴霽舟低頭思忖起來,這時江瑟瑟又道:「其實程大人剛才所言有一定的道理,普通百姓雖也懼怕縣衙,但卻鮮有表現得像何安然這般激烈的,這其間定然藏著不可為人知曉的貓膩,她越是不想讓我們見她的父母,越是說明她的父母身上有著我們需要的關鍵線索。」
「何安然不是說他們一家在懷水縣生活了二十多年嗎?」裴霽舟站起身,面上露著半分從容,「如此可不比狡兔三窟的孫氏夫婦,何家的事,其鄰里多少會知曉一些吧?」
江瑟瑟點頭附和道:「何安然控制得了她父母,但卻控制不了她家的街坊。」
「對了,劉捕快,你這次過去何氏夫婦總歸是跟你說了些什麼吧?」裴霽舟對劉充道,「否則你不會將他們帶過來。」
劉充點頭道:「屬下正打算跟王爺和大人匯報來著,那何母見了孫家兩口子的畫像後,一眼便認出孫紹之妻陶氏乃她的接生穩婆。而且何母還跟屬下透露,她之前所生的乃是一對雙胎,但僅僅兩日後,大的那一個便夭折了。」
「也就是說何家原本有兩個女兒?」江瑟瑟驚呼道。
劉充嗯了一聲,「他們是這樣說的。」
「這樣的話,一切就能說得通了。」裴霽舟劍眉微擰,他側身看向江瑟瑟,與此同時,江瑟瑟的亦豁然開朗。
「王爺,什麼就說得通了?」程輝好像明白了,但又有一絲糊塗絞繞在腦海中。
裴霽舟難得賣了次關子,他對程輝道:「我要親自去趟懷水縣——」
「下官陪您一起去!」程輝立刻道。
裴霽舟卻擺手道:「不了,我自己過去就行,你得留下來監視著馬宅的一舉一動,若有異動,先將人扣下,等我回來處理。」
程輝默了一瞬,終是遵了裴霽舟之令。
「王爺——」江瑟瑟為難道,「這次我就不陪你去了。」
裴霽舟心領神會,他握著江瑟瑟肩,柔聲道:「你留下來照顧好荀公,我最多兩三日就會回來。」
江瑟瑟輕輕頷首,「王爺一路小心!」
程輝欲勸裴霽舟明日再啟程,但裴霽舟卻是一刻也不敢再耽擱,當即收拾好行李,帶了兩個隨從便奔去了懷水縣。
不曾想,裴霽舟剛走半日,仇不言便趕來了臨江縣,得知裴霽舟又去往了懷水縣後,他亦馬不停蹄地追了過去。
仇不言的出現讓江瑟瑟的心裡踏實了許多,她終於可以潛下心來同華伯景一起照顧和陪伴荀尚,但此時的荀尚已經病入膏肓,連藥都喝不下去了。
華伯景看著躺在床上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荀尚連連嘆氣,「荀老頭他,怕是沒幾日可活了,念念,著手準備後事吧。」
聞言,江瑟瑟的眼淚頓時就從眼眶中滾落下來,她背過身擦著淚水,始終不願接受這個結果。
「師父,要不您再試一試呢?」江瑟瑟哽咽地懇求著華伯景。
華伯景只顧嘆氣,一言未發。
江瑟瑟知道,她的師父也是束手無策了,否則憑他們兩人交情,又何她來相求呢?
「老師很是喜歡依山傍水之景,他老人家之前還在邱山腳下建了一木屋,閒時弄書垂釣,煞為怡然自得,等明日,我便去那裡看看,能不能收拾出一塊地來安葬他老人家。」江瑟瑟道。
華伯景難得嚴肅起來,他負手望著天,點頭應了江瑟瑟的話,「那裡,甚好。」
翌日,江瑟瑟那湖邊小屋收拾了出來,又扛著鋤頭在旁邊的院子裡平出了一片空地。
得知此情況的程輝,即便忙得焦頭爛額,還是帶了一小隊衙役過來幫著打好了墳基,並且置辦好了所有的出殯物品。
就在眾人陪伴在荀尚床前時,劉充忽然來報說馬宅中人終於按捺不住有了異動。
程輝立刻帶人趕了過去,推門而入後,卻發現何安然等人早已逃之夭夭。
「人呢?」程輝質問劉充。
劉充也是一臉的茫然,「屬下不知道啊!屬下一直守在這裡,沒見著有人從裡面出來啊。」
程輝氣不打一處來,卻也沒時間與他計較,趕緊帶了人四處搜尋。
「你又是如何察覺到裡面不對勁的?」程輝問劉充。
劉充回道:「原本這個時辰他們該是熄燈歇下了,但屬下見那燈一直亮著,很是不尋常,以為他們在收拾行囊準備潛逃呢,這才趕緊稟報給了大人。」
程輝哼了一聲,罵道:「說你蠢吧,你還有點兒機靈勁兒,說你聰明吧,你連人何時失蹤的都不知道。」
「大人,屬下敢用性命擔保,確無一人從我眼皮子底下溜出去。」劉充在屋裡東敲西翻著,「難不成,這屋裡有密道?」
沒想到,還真讓劉充給說著了,馬宅後院的那口井正是密道的入口。
劉充二話不說便率先跳入了井裡,繞了一大圈後,幾人從城外的河道里鑽出來了。
「他們那麼多人,肯定跑不遠。」聞訊趕來的程輝瞅著地上的馬蹄印,下令道,「趕緊沿著這個方向追!」
這個漫長而又煎熬的夜終於被曦光破開了帷幕,但追人的小隊卻是無功而返。
「沒找到麼?」就連一向淡然的江瑟瑟也開始著急了。
劉充搖了搖頭,無奈道:「定是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我們沿著那馬蹄印追了幾個時辰,最後卻被帶了一處懸崖邊上。」
程輝聽後,怏怏地跌坐在椅子上,甚至懊惱得直扇自己巴掌。
「程大人冷靜些,或許還有轉圜——」
江瑟瑟話音未落,便有衙役激動地跑過來稟道:「大人,王爺,王爺——」
「王爺回來了?」驚喜之餘,程輝更覺羞愧難當,「完了,完了,完了!我該如何向王爺交待啊!」
「王爺帶著逃跑的何氏回來了!」衙役喘了口大氣,繼續道,「還有馬鴻才也一起被帶回來了!」
「真的?」程輝大為震驚。
「真的!」衙役道,「已經到門口了。」
程輝嘴裡念念有詞地跑去門口迎接,江瑟瑟隨即跟了上去,卻在見到馬鴻才本人時大驚失色。
「秦子殊?」江瑟瑟還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裴霽舟大步上前扶住了因震驚而踉蹌的江瑟瑟,「無需懷疑自己的眼睛,你沒有認錯人,哪怕他改名換姓,也改變不了他就是秦子殊的事實。」
被押解的秦子殊沒有一絲的害怕,反而十分地淡然,他笑看著江瑟瑟,忽然對她道:「好久不見,江小姐。」
聽到這個久違的稱呼,江瑟瑟腦中猛地一下炸開了。
「你——」江瑟瑟頓覺氣短胸悶,快不喘不過氣來。
「瑟瑟,你沒事吧?」裴霽舟抱住腿軟的江瑟瑟,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江瑟瑟面色蒼白,眸中頓時泛起了紅色,她看著秦子殊臉上掛著的若有似無的笑意,突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