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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天記(四)

2024-09-14 15:08:01 作者: 梅子黃了

  偷天記(四)

  「誰死了?」程輝忙問。

  衙役回道:「屬下不知道哇!」

  程輝下意識地一腳便踢了上去,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程輝一邊踢,衙役一邊退讓躲避,兩人打到了院子中央, 程輝才反應過來裴霽舟還在場,趕忙收回了手腳,折回來稟道:「王爺,下官得先去現場看看情況,改日再來拜見王爺。」

  

  裴霽舟點頭道:「人命關天,程縣令趕快去吧!」

  「是是是!」程輝連連應聲後,轉身招呼著衙役跑出了荀府。

  裴霽舟轉過身,見江瑟瑟一邊收拾著碗筷, 一邊兀自長嘆著。

  「世事無常, 命無可測......」裴霽舟亦感慨道。

  兩人端著碗筷一道回了廚房,剛收拾完準備去書房看會兒書休息片刻時, 又有衙役火急火燎地闖了進來。

  裴霽舟不禁皺起了眉頭, 「程輝就是如此德行, 我也不指望他手底下的人能懂什麼規矩了。」

  江瑟瑟卻笑道:「程大人是不拘小節了些, 但心腸不壞, 就是反應遲鈍了一點點。」

  裴霽舟苦笑不得,這哪裡只是遲鈍了一點點啊。

  「江姑娘, 我縣仵作於昨日告假探親去了, 我家大人差我來請您幫下忙。」衙役道。

  江瑟瑟毫不猶豫地放下了手中的書, 起身道:「請容我去尋了驗屍所需的用具過來。」

  「行, 那小的在府外等候姑娘。」衙役道。

  「回朗州那天, 因走得及便未將箱子一同帶回。」江瑟瑟看著亦步亦趨的裴霽舟道, 「別人的我又用不慣,只能將以前的找出來將就用著。」

  「聽那衙役的描述, 死者死因並不複雜,想來以前的也夠用了。」江瑟瑟又道。

  「嗯。我陪你一起去,給你打下手。」裴霽舟道。

  江瑟瑟點了點頭,並從床底下拖出一方桃木箱,裴霽舟正好奇過了這麼長時間這箱子怎的一點灰塵也沒有之時,卻聽江瑟瑟道:「閒來無事的時候,便拿出來磨了磨,本意是想打發時間來著,沒想到竟派上了用場。」

  裴霽舟一時語塞,夸不得也笑不得。

  二人到達案發現場時,巷口已里三層外三屋地擠滿了圍觀人群,任由衙役如何驅趕都無濟於事。

  兩人艱難地從人群中擠了進去,急得來回踱步的程輝如見了救星般迎了上來。他見到裴霽舟後,也僅是虛行了一禮,便急切地催著江瑟瑟先去看屍體。

  「自我上任這八年以來,我們臨江縣可是整個朗州都出了名的安全,百姓們拾金不昧,常夜不閉戶,也未發生過偷盜之事,雖偶爾因瑣事爭執鬥毆鬧出過人命,卻從未出現過當街搶劫殺人的惡性案件。」程輝捏著拳頭憤憤道。

  「程縣令如何得知是搶劫殺人?」裴霽舟問道,「現場留下了證據還是有人看見了?」

  程輝回道:「沒有。只是下官調查後得知這老者常在集市上販賣自家種的菜,幾乎半個集市的人都認識他,今日他早早地賣完了菜,經此巷返回城外家中,按理說他身上應該會揣著賣菜所得的銀錢,但下官讓人翻遍了他全身,也仔細搜索周圍,皆未找到他賺取的銀錢,他也未購置其它物什,因而初下此判斷。」

  程輝之言倒也合乎情理,裴霽舟聽後微微點了點頭。

  程輝覺得裴霽舟有話未說,正欲詢問時,卻被旁人打了岔,與手下人說完事後,便將要問之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你們先退下吧,這裡交給我就行。」江瑟瑟對圍在屍體旁的眾衙役道。

  衙役看了程輝一眼,得了應允後才退至一旁候命。

  江瑟瑟放下桃木箱,取出手套戴上後,輕輕掀起蓋在死者身上的白布,卻在看清死者面容後忽地一怔。

  「怎麼了?」裴霽舟瞬時便察覺到了江瑟瑟的異樣,他快步上前問道。

  此情景讓江瑟瑟實是難以置信,她再次打量了一番那死者的面容,確信自己沒有認錯人。

  「家裡的薯蕷——」江瑟瑟面帶哀傷地看向裴霽舟,話才說了一半,裴霽舟便已瞭然。

  「這麼巧?」裴霽舟驚訝道。

  他湊近去瞧了死者一眼,只見對方仰躺在地上,雙目微睜,殷紅的血液從胸口湧出,將他半個身子都染紅了,而流淌在他身下的血則在雨水的浸泡下變成了淡紅色,順著牆根流到了巷外。

  「王爺和江姑娘認識死者?」程輝也將頭湊了過來。

  「不認識。」裴霽舟道。

  江瑟瑟沒有回應程輝的話,她緩緩蹲下身子,看了眼死者的眼珠後先合上了他的雙眼,接著她解開了死者的衣帶,量了傷口的深度和寬度後,得出了初步結果。

  「死者胸口處的傷長六十五厘,深約兩寸半,傷口周圍以及後背皆有出血點,應是匕首貫穿心臟失血過多而亡。」江瑟瑟幫死者把衣裳穿好後,起身道,「傷口無重疊痕跡,為一刀斃命。從血液的凝結情況以及腋溫可以判斷死亡時辰應該在兩個時辰之內,但考慮到今日天冷,死者又一直曝於雨中之故,需將其死亡時辰提前,故而得出他應該死了有一個時辰左右。」

  「哎呀呀!」程輝聽到讚嘆不已,「姑娘不愧得了荀公親傳,這麼快就推斷出了死亡時辰,姑娘真才實學,委實讓我心生欽佩!」

  接著他又轉向裴霽舟,繼續夸道:「王爺,江姑娘推斷得一點兒也沒錯,經來往路人證實,一個半時辰之前這裡還無事發生,且有人於一個時辰前還在集市上看見了死者。」

  「這麼說,他剛到這裡不久便遇害了。」裴霽舟總結道。

  程輝點頭附和,「可不是嘛,他也真是倒了血霉了,怎地就被人給盯上了呢!」

  裴霽舟環顧四周,仔細勘查了這條不算偏僻卻堆滿了雜物的巷道,自言自語道:「現場沒有明顯打鬥或者掙扎過的痕跡。」

  程輝道:「這......也沒什麼奇怪吧?畢竟死者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若遇著一個壯年,對方不費吹會之力便能將他制住。」

  「那死者為什麼不呼救?」裴霽舟又問。

  「啊?」程輝一臉茫然。

  裴霽舟道:「既然有人行搶劫之事,死者為何不大聲呼救?巷道外面的行人雖然不多,但也有人陸陸續續打前經過,死者若是大聲呼喊的話,即便路人來不及搭救,也定會聽到些動靜吧?」

  「可我先才聽說,死者是死後多時才被路過之人發現的。」裴霽舟心生疑惑。

  程輝被裴霽舟問得一愣一愣的,他思忖半晌後心虛地回道:「或許,或許那會兒外面恰巧無人經過......又或者事情發生得太快,死者沒來得及呼救?」

  程輝被裴霽舟的眼神盯得愈發地不自信了,他正欲再行辯解時,卻見裴霽舟點了點頭,沉聲道:「或許吧,有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程輝悻悻地笑了一笑,接著對裴霽舟道:「王爺放心,這臨江縣就這麼大點兒地方,下官輕而易舉地就能將兇手給扒出來。」

  「哦?」裴霽舟訝然,「程縣令這麼有信心?」

  程輝道:「為了肅清我縣的t不良之風,下官早已讓人摸清了所有混子和小偷的底細,並登記在冊,這也是近年來他們不敢造次的重要原因,因為他們知道一旦犯了事,下官絕對能將他們給找出來。即便此案犯未被收錄於冊,但他們那些人,下官再了解不過了,都是狼鼠一窩,沒有人能完全做到來去無蹤。」

  「好,那我們便回去等著程縣令的消息。」裴霽舟道。

  「是,是!」程輝連連點頭應聲,「下官得了消息一定第一時間報給王爺。」

  「程大人——」江瑟瑟收拾好東西上前道,「兇手為了一百多文錢就敢殺人,想來應該是個亡命之徒,您且莫要掉以輕心。」

  程輝愣了一下,隨即道:「多謝姑娘提醒。」說完便趕緊喚了捕頭劉充上前將江瑟瑟的話重複了一遍後,又補充道,「巡查的時候,三五人結成一小隊,不要落單。還有,讓弟兄們都機靈著點兒,保護好自己,別受傷。」

  劉充領命而去,程輝回過頭,正巧看見裴霽舟從江瑟瑟手中接過了桃木箱,他第一反應是這個王爺真親和,但下一瞬,看到裴霽舟看江瑟瑟時,眼底的溫柔都快溢出來了,他登時恍然。

  哦!原來兩人是這樣的關係!

  「程大人,驗狀我已寫好,請您過目。」江瑟瑟道。

  程輝仔細看了過後,再次向江瑟瑟道謝,「多謝姑娘相助!」

  「若有我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程縣令儘管到荀府來尋我們便是。」裴霽舟亦道。

  「多謝王爺!」程輝躬身送別二人,接著轉身吩咐道,「將屍體擡回衙門,另外,請縣丞擬寫懸賞公告,全縣徵集兇手的線索。」

  程輝看著再次被覆上白布的死者,佝僂之軀,白髮蒼蒼,臉上溝壑縱橫,身著粗衣麻布,無不昭示著其生活之艱,他長途跋涉至此只為賣了薯蕷換那麼丁點兒銅錢,卻遭了賊人毒手,在他本應壽終正寢的年紀卻落得了一個橫死街頭的悲慘結局。

  只要是個有心的人,見此淒涼景象,無不悲痛嘆惋。

  「差兩人去邱山尋死者家人,將他們接來縣衙認屍。」程輝吩咐道,「記住,說話溫和一些,若家中有年長者,注意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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