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風波(十九)
2024-09-14 15:07:55
作者: 梅子黃了
定風波(十九)
「唇亡齒寒, 尼松若是即位,必定會對我朝邊境發起攻擊。」傅斯遠道,「雖說有裴大將軍鎮守邊境, 但戰爭所引發的騷亂最終只會苦了邊境百姓。」
「朕之前不止一次想拿下西蕃,卻因強悍的赤巴部而放棄。」長晟帝負手於殿中來回踱步,「如今他已不再構成威脅,朕思量著何不趁機奪取之?」
裴霽舟看了傅斯遠一眼,後者上前道:「西蕃國土雖廣,但有一半是不毛之地,且百姓以遊牧為主,以部落居之, 群聚且排外, 而今的郡城王幾乎全部是以前的族長之後,一般的外民難以融入進去, 即便打了下來, 也是個多事之地, 難以管理不說, 朝廷可能還得耗費頗多糧食養著他們。」
「既然恪郡王已與娜拉公主談妥, 依微臣之見,當允之。」傅斯遠諫言道, 「何況娜拉公主已表明願臣服我朝之心, 便與其它都護府沒有太大區別, 無非就是給了她多一些自治權。再者有了邊境四城為緩衝地帶, 便可保我邊境百姓數十年甚至百年安然無虞的生活。如若西蕃, 屆時我朝再行接管, 甚至不需要耗費一兵一卒。」
「傅少師言之有理。」裴霽舟附和道,「而今突厥對我朝虎視眈眈, 若冒然對西蕃動兵,突厥定然不會錯過這個絕佳的機會。屆時,若是尼松再與突厥聯手對付我們,我們便是腹背受敵,深陷囹圄難以脫困。臣知陛下有著宏圖大志,但此刻還不是時候,需得徐徐謀之。」
兩人先後說了許多勸誡之話,但長晟帝心中躊躇之志一時難以平復。他渴望建立偉業名留史冊,但又怕一時的衝動影響到自己的仁君之名。
長晟帝思忖了許久,權衡了利弊後,才悠然嘆了口氣,「那便宣娜拉進宮吧。」
「遵命!」順安公公躬身應道。
四人商議了數個時辰,連天明也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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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候著的小太監打了幾個哈欠後開始打起盹來,順安看見後,走過去踢了對方一腳,小太監嚇得當即就要下跪求饒,順安趕緊豎起食指壓在唇上噓了一聲,那跪了一半的小太監將還未出口的話生生壓在了喉嚨里,戰戰兢兢地挪去了旁邊畏縮站著。
順安在殿門外來回踱了幾圈,突然聽到長晟帝喊了他的名字,他將雙手搭在門上正欲推門進去時,又瞥見小太監站沒個站相,便掄著拂塵掃了他一下,後者立馬精神起來,打直了腰背。
「陛下!」順安行禮。
長晟帝廣袖一揮,道:「擬旨!」
順安喏聲應是,繞至桌案後開始研墨潤筆。
當聖旨傳至公主府時,宣陽只覺天都塌了。不等順安宣完旨,她便甩開了丫鬟的攙扶,提著裙擺站起了身,兩步上前從順安手中搶過了聖旨,一目十行看完後,仍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陛下是還沒有睡醒嗎?」宣陽道。
順安一怔,緊張得瞧了周圍一眼,道:「殿下慎言吶!」
宣陽瞪了順安一眼,後者識趣地側過身去,宣陽又從頭到尾細緻地將聖旨看了一遍,後猛地將聖旨捲起塞回了順安懷裡。
「麻煩公公轉告陛下一聲,這聖旨我便是死也不接的。」宣陽鏗鏘道。
順安躬著腰背上前提醒道:「殿下,抗旨可是死罪啊——」
「那又如何!」宣陽轉身在椅子上坐下,她挺直了脊樑,不卑不亢地回道,「裴燁戍守邊關,一生為國征戰無數,朝廷不體恤他的辛勞,百官時常參他也就罷了,怎能因著眼前的蠅頭小利便棄他於不顧?」
「殿下言重了。」順安笑道,「賜婚可是喜事一樁啊,放眼朝堂上,哪位大人家裡沒有個三妻四妾?」
宣陽一記凌厲的眼神甩過去,順安趕緊賠笑:「奴婢知道殿下與裴將軍伉儷情深,但將軍駐守邊關,還是需要個能夠照顧他的體己人兒不是?殿下若真是為了將軍考慮,就應該接了這道旨才是。」
宣陽冷哼一聲,「聽公公這話,好似在怪本宮蠻橫專制,刻薄小氣?皇后娘娘倒是大氣,幫陛下覓得佳麗三千,但瞅瞅他們平日裡為了爭奪榮寵,將後宮攪得烏煙瘴氣,陛下可覺得如此甚好?」
順安被噎得不敢說話,接著又聽宣陽道:「本宮身為裴燁之妻,他征戰在外,本宮便有替他守護好後院之職,他未應允之事,本宮絕不可能妥協。」
順安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道:「殿下又怎知裴將軍不願意呢?」
宣陽斜眼看了順安一眼,並未多作解釋,倒是順安開始心虛地找補道:「將軍與殿下感情甚篤,自是不會多看別的姑娘一眼。」
「不過——」順安頓了頓,忽然道,「恪郡王說,裴將軍那邊由他去說服,而且王爺表示願親自迎親,並將娜拉公主護送至西川大營。」
宣陽眸色變了又變,從驚訝慢慢歸於平靜,她終於正眼看向了順安,問他:「霽兒真是這樣說的?」
順安連連點頭,「奴婢不敢欺騙殿下,恪郡王真真兒是這樣說的。王爺他自昨夜入宮後便與傅少師一直在明華殿中議事,直到奴婢出宮時他都還在呢。」
宣陽磨搓著手指沉默了好半晌,最後揉著太陽空嘆了口長氣,道:「皇命難違,既然那不孝子都同意了,那本宮還能說什麼呢,就如你們所願吧。」
「哎,好!」順安頓時喜笑顏開,「奴婢這就去回稟陛下,那殿下,這聖旨——」
宣陽揚了揚下頷,示意順安將聖旨放在桌几上,「本宮忽覺身體不適,就不送公公了。」
順安忙道:「不用不用!殿下身體要緊,奴婢先行告退!」說完,便招呼著小太監們一溜煙兒地小跑著離開了。
得知娜拉即將嫁給裴燁時,江瑟瑟雖知此舉乃權宜之計,但她還是不禁為宣陽長公主憂起心來,又在聽聞宣陽長公主接旨後便一病不起時,她立刻就趕到了公主府外。
江瑟瑟拉著門環叩出聲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冒失了。正猶豫著要不要等裴霽舟回來後再一起過來時,門卻開了。
管家見到江瑟瑟後滿是驚喜,邊說著話邊側身讓她進了府門,「殿下若是知道姑娘如此掛念她,定會非常高興的。」說著便直接將江瑟瑟引至了後院。
江瑟瑟正奇怪著,就看見本就臥病在床的宣陽公主竟也玩起了麵團,看見江瑟瑟後,她開心地朝江瑟瑟招著手,「我正準備讓人去請你過來一趟呢,沒想到你就到了。快來幫我看看,這麵團我怎麼始終和不好啊?」
江瑟t瑟揪著心瞬間舒展開了,她卸下沉重的情緒上前教著宣陽如何將面和得更加黏實。
「看到殿下還有心情做糕點,我便放心了。」江瑟瑟笑道。
宣陽看著江瑟瑟道:「原本是很生氣的,主要是為裴燁不值,他在前方肝腦塗地,別人卻在他的後院拱火,但當我得知霽兒也參與此事後,我瞬間恍然。」
「看來殿下真的很相信王爺。」江瑟瑟羨慕道。
宣陽道:「他是我生的,我還能不了解他?雖然不知道他們具體要做些什麼,但若是有別的選擇,他定然不會用此計策。」
「就是殿下要受委屈了。」江瑟瑟道。
宣陽搖了搖頭,突然打起趣來,「若不然,你去跟霽兒說一聲,讓他把娜拉娶了,這樣我便不委屈了。」
江瑟瑟噘嘴道:「人家又沒看上他......」
「哎!兒子終究是比不過老子,誰能想到裴燁都年過半百了,竟還有這樣的艷福。」宣陽嘆道。
「裴將軍英勇無畏,恐怕是許多女子的夢中情郎呢!」江瑟瑟亦道。
宣陽聽後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可惜他命不好,娶了我這麼個心胸狹隘的妻子,否則定然也能像別的朝臣那般妻妾成群呢,也不知他現在後不後悔。」
「母親之才貌冠絕京華,父親慶幸還來不及呢,又怎會後悔呢!」裴霽舟不知於何時來到了兩人身後。
宣陽佯裝生氣的橫了兒子一眼,「真是你父親的好兒子啊,都給自己找上小娘了,竟還敢踏進我的府門,不怕為娘把你的腿給打斷了?」
裴霽舟從身後圈住母親的肩,難得地撒了個嬌,「母親應當知道兒子不會讓母親傷心的,如今之舉,實屬無奈,還望母親見諒!」
宣陽拍了拍兒子的手背,笑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裴霽舟順勢在江瑟瑟身邊坐下,隨口一問:「在聊些什麼呢?」
江瑟瑟看著宣陽沒回話,宣陽卻道:「瑟瑟為免我太過傷心,正和我商議著讓你去娶娜拉呢。」說著,宣陽忽然嚴肅起來,「霽兒,要不還是你委屈一下?」
裴霽舟不可置信地看著江瑟瑟,江瑟瑟則淺笑著搖了搖頭。
「瑟瑟,多謝你來陪我母親聊天解悶。」裴霽舟拉過江瑟瑟的手,緊緊攥著不願放開。
江瑟瑟掙脫不了索性妥協了,最後與裴霽舟十指相扣。
而宣陽看著如同天造地設般的兩人,回憶起了年輕時候的自己,嘴角情不自禁地泛起了欣慰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