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風波（十七）

  定風波（十七）

  「王爺, 找到娜拉公主了！」經過了一整天焦灼的等待後，於當天夜裡亥時正，雷鳴興奮地跑到王府告知裴霽舟這個好消息。

  「人在哪兒？」裴霽舟噌地一下站起身, 三步並作兩步跨至雷鳴面前，激動地詢問道。

  雷鳴道：「那蘇勒世子劫走娜拉公主後一直與我們的人上演著貓捉老鼠的伎倆，直到實在是躲藏不了後欲帶著娜拉公主冒險出城，正巧被南衙禁軍撞了個正著，之後兩人又躲進了城東一處破祠堂。」

  「你們怎麼不直接將人帶過來？」江瑟瑟亦是陪著裴霽舟等了一天，心急如焚。

  雷鳴為難道：「那蘇勒以娜拉公主為質躲在屋中不出來，因其出言威脅，我等不敢勸易靠近, 就怕他狗急跳牆。不過仇將軍和周副統領已差人將那處圍了個水泄不通, 蘇勒這次插翅難逃。」

  「蘇勒不會傷害娜拉公主的。」江瑟瑟嘆了口氣，「他這麼做無非就是想出城罷了。」

  雷鳴摳了摳鼻翼, 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裴霽舟的神情, 「蘇勒說若我們強行闖入的話, 他就殺了娜拉公主再自盡謝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我等實不敢冒這個險, 這才趕來向王爺匯報，想討個萬全之策！」

  裴霽舟t和江瑟瑟只對視了一眼, 便已計上心頭。

  

  「帶我去！」裴霽舟說完, 又轉身面向江瑟瑟, 「瑟瑟, 在家等我？」

  江瑟瑟點了點頭, 隨即又獻上一計, 「王爺，娜拉公主既抱有目的來朝, 想來不會願意隨蘇勒世子離開，若與蘇勒世子說不通，您或許可以從娜拉公主身上尋找突破點。」

  「我明白。」裴霽舟堅定地點了點頭，「等我的好消息。」

  江瑟瑟莞爾。對於裴霽舟，她不知從何時起，已能做到深信不疑。

  萬籟俱寂，錚錚鐵蹄聲，宛如雷電破開這潑墨般深邃的夜。

  裴霽舟縱馬穿過大半個京城，等到達蘇勒藏身的廢棄祠堂時，南衙禁軍和京兆府衙役已將祠堂圍得水泄不通。

  未等馬挺穩腳步，裴霽舟便已翻躍下馬背，順手將手中的韁繩丟給前來牽馬之人，大步流星地跨到了人牆最里端。

  火焰滋滋聲不絕於耳，桐油燃燒的焦臭味更是縈繞在鼻尖揮散不去。

  裴霽舟看了仇不言一言，後者指著緊閉的朽門，悄聲對裴霽舟道：「蘇勒威脅說如果不放他們走的話，就拉著娜拉公主一起死。」

  裴霽舟默然擡手，面前的禁軍哐哐地向兩側退了兩步，給裴霽舟讓出了一條道來。

  裴霽舟沉著上前叩響了門，裡面瞬時傳出了蘇勒的咆哮：「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要一匹快馬！然後將城門打開，直到我們離開踏入西蕃國土，否則我便殺了娜拉公主，然後自行了結！」

  裴霽舟聽著這話直想笑，他道：「蘇勒世子這是還沒睡醒，在說夢話呢！」

  蘇勒聞言一愣，沉默須臾後反問道：「你是何人？」

  裴霽舟負手道：「我乃大理寺少卿兼任重案監正裴霽舟是也。」

  「裴霽舟？」蘇勒重複了一遍，隨即恍然道，「你是西川節度使裴燁的兒子？」

  裴霽舟沒有否認，接著又問他：「蘇勒世子，玩兒夠了吧？現在可以將娜拉公主送出來了嗎？」

  蘇勒當即拒絕道：「我看郡王才是在與我開玩笑吧？我若將娜拉公主還給你們，那我之前所為不全白費了？既然你來了，那就趕緊依我之言備好馬匹，屏退所有人再打開城門放我出城，否則——」

  「否則你就殺了娜拉公主？」裴霽舟實是沒有耐心再聽他毫無威脅之話，「如此，那便請蘇勒世子趕快動手吧！」

  「你，你說什麼？」蘇勒驚道。

  裴霽舟道：「娜拉公主與丫鬟互換身份覲見我朝聖上，本就犯了欺君之罪，即便你不殺她，依我大梁律例，她也難逃一死，你動手，或許還可免了她的皮肉之苦，讓她少受些罪。」

  「娜拉公主死了，你就不怕引起兩國戰亂？」蘇勒問他。

  裴霽舟無所謂地說道：「娜拉公主欺瞞在先，我等本就不知她的真實身份，而今假扮娜拉公主的達娃已死，西蕃使團又盡數收押，我們在追查真相時，查出洛豐郡世子與其『丫鬟』串通一氣，殺了『公主』後欲嫁禍我朝，趁機挑起兩國戰亂，事跡敗露後，蘇勒世子拒降，於混戰中殞命——」

  裴霽舟故意頓了一頓，「蘇勒世子，你對這個結局可還滿意？」

  「姓裴的！」蘇勒大怒道，「沒想到鐵骨錚錚光明磊落的裴大將軍竟生出了你這麼的陰險歹毒之人——」

  「恪郡王，你剛說達娃死了？」不等蘇勒說完，娜拉便打斷了他的話，情緒略顯激動地問裴霽舟，「她是怎麼死的？你們殺了她——」

  「她是被你們自己人殺的。」裴霽舟道，「至於真相，還要勞煩娜拉公主告訴我們了。」

  屋中傳來了輕微的啜泣聲，裴霽舟試圖透過窗格觀察裡面的情況，但因裡面陳設太過雜亂，又無光亮，裴霽舟壓根兒瞧不見二人，只能憑聲音判斷出藏身的大概方位。

  接著，娜拉似於蘇勒起了爭執，娜拉想出來，蘇勒卻是不讓。

  「蘇勒世子！」裴霽舟繼續道，「別做無畏的掙扎了，你好好掂量掂量，即便我給了你馬，也開了城門，你又有幾分把握能逃離我的圍追？西京距離涼都可有千里之遙！」

  「你少在那兒嚇唬我！」蘇勒回道，「只要我出了城，自是有法子擺脫你的追殺！」

  裴霽舟不屑一笑，隨即又對娜拉道：「娜拉公主，我知你此次來京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若是可以，我想與你面談，或許我能幫得上你的忙也說不一定呢？」

  「中原人的嘴慣會撒謊騙人了。」蘇勒立馬阻止道，「你千萬不要相信他的話。」

  「公主，你可要考慮仔細了。」裴霽舟繼續道，「反正放你們走的不可能的，否則我朝拿什麼向西蕃王交待？」

  「屍體又如何？」裴霽舟輕蔑一笑，「錯不在我朝，即便西蕃王盛怒之下發兵進攻，憑爾今之實力，能奈我何？」

  娜拉沉默了半晌後，忽然問裴霽舟：「恪郡王，我能相信你嗎？」

  裴霽舟則反問道：「公主還有別的選擇嗎？」

  一道長長地嘆氣聲從里出悠悠傳來，倏而，娜拉輕聲請求道：「恪郡王，勞煩進屋詳談！」

  「王爺不可！」仇不言和雷鳴立刻擋在裴霽舟面前，勸道，「萬一他們——」

  「無事！」裴霽舟挑開兩人阻攔的手，從旁邊侍衛手中接過一盞油燈，一臉輕鬆地說道，「就憑他們兩個，還奈何不了我。」

  「可是王爺——」雷鳴還欲再勸，裴霽舟卻已推開了房門。

  「沒有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動！」轉身關門之際，裴霽舟下令道。

  仇不言和雷鳴無奈對視一眼後，紛紛應是，後面的周軻等人亦隨之。

  裴霽舟舉著油燈，避著腳下橫七豎八的樑柱，斜身偏頭尋找著娜拉和蘇勒二人。

  前方角落裡，一扇門倒下來正好與牆壁形成了三角之狀，極易於隱蔽藏身。裴霽舟仔細瞧著那方的動靜，隱隱聽到了腳步的摩擦之聲。

  正警惕之時，忽聽利器破空聲，接著便覺察到有一股冷冽的刀氣朝自己迅速襲來。說時遲那時遲，裴霽舟一個利落側肩堪堪避開了蘇勒的襲擊，接著右手格擋，反手一轉，便緊緊拿捏住了蘇勒的手腕。

  不等蘇勒有所反應，裴霽舟抓著他的手向後一撇，蘇勒頓時呼痛，手中的刀也應聲墜地。裴霽舟腳尖一溝，刀順拋向上飛起，並且穩穩落在了裴霽舟手中。

  「娜拉公主就是這樣表示誠意的？」裴霽舟將刀架在蘇勒脖子上，挑眉看著娜拉。

  娜拉欲上前將刀從蘇勒脖子上取下，卻被裴霽舟的眼神喝住，她頓下腳步解釋道：「抱歉，王爺，蘇勒脾氣就是這樣，我一時沒能攔住......」接著她怒聲斥了蘇勒一句，「蘇勒，我與王爺有緊要事情談，你若再這般無禮，攪了我的正事，休怪我不念舊情與你恩斷義絕，分道揚鑣！」

  「娜拉，我——」蘇勒語塞，頓了頓，他心不甘情不願地向裴霽舟表達著歉意，朝他敷衍抑了一拳，道，「對不起了，恪郡王！」

  裴進舟自是懶得與他計較，但礙於他近日所為給自己添了不少的煩惱，心中餘氣未消，想了想，裴霽舟換成刀背，對著蘇勒的胳膊精準一擊，雖只用了七分力，但也痛得對方齜牙咧嘴。

  娜拉看著蘇勒，又氣又心疼。但也正惱著他連日來的胡作非為，硬是沒安慰他一句。

  「王爺這邊請！」娜拉指著身後一條擦了灰的長凳對裴霽舟道。

  裴霽舟落座後，娜拉跟著在他對面的凳子上坐下，而蘇勒則抱著胳膊悄悄來到娜拉身後，用警惕又不服氣地眼神瞪著裴霽舟。

  裴霽舟完全忽視了蘇勒的挑釁，轉而詢問娜拉來京的真正意圖。

  娜拉道：「父王年邁，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其他郡城之人漸漸生了取而代之的心思，我本欲攜父王隱退，奈何敵不過他人手段。兩個月前，墨訶郡王尼松裹挾另四郡強占了王宮，挾我父王命令其他郡王，我想救我父王，但兵力懸殊，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後來，尼松給了我一個選擇，若我能成功，他便放了我父王。」娜拉看著裴霽舟，仔細打量著他的反應。

  「他要你做什麼？」見娜拉沉默下來，裴霽舟直覺不是什麼好事。

  娜拉頓了頓t，才道：「殺了裴大將軍，也就是你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