謎團

2024-09-14 15:02:23 作者: 六須鯰

  謎團

  屋內漸漸被安靜覆蓋, 而屋外的熱鬧正一點點擴大,男男女女的歡笑聲隨著海浪湧入又褪去。

  酒保端著圓托盤穿梭在眾人中間,誰需要便取一杯酒, 錢塞進他衣兜就行。

  

  沈確經過他身旁, 下意識看他一眼,只覺腰側有東西划過像是塞進了衣兜。

  那人速度很快,眨眼間走遠了,好像只是從他身旁經過沒有任何其他意思。沈確故作無意碰了下衣兜,是一個圓形,衣兜就這麼點大, 能是什麼東西?

  沈確借著前方拿著泳圈並排而來的一群人,從他們身旁穿過,混入人群中,經過休息區從沙灘椅上隨手拎走一件外套披在身上。

  外套寬大,可以很好遮擋他從衣兜拿東西的舉動, 竟是一面小圓鏡。

  真夠怪的,一個酒保送他鏡子, 難不成他臉上有東西?

  出於好奇,沈確拿起鏡子去照臉,左右臉頰各轉了兩下,沒發現什麼髒污,正當以為是對方惡作劇時,透過鏡子瞥見身後不遠處坐在圓桌旁的男人正頻頻向他投來目光, 但又怕被發現端倪, 偶爾喝兩口桌上的飲料。

  有人在盯著他!

  沈確記得從裴霽院子出來並沒有人跟在身後, 那這人究竟是什麼時候跟上的?還是最初就已經盯上了只是他沒發覺?他將鏡子握在掌心小心翼翼地往上擡,圓桌旁的男人又看了過來, 看來不是他想多了,確實是被人安排了。

  沙灘人群雖多,但多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處坐著,真要從對方眼皮子底下離開不太容易。

  沈確環顧四周,斜前方有一個空置的圓桌t和兩把圓椅,他順手把鏡子握在掌心,徑直朝空置的圓桌去。

  剛坐下沒兩分鐘,一名酒保端著托盤緩緩走來,微側身體小聲提醒:「一會兒我朋友過來補貨,你那時候走,你已經被盯上了。」

  沈確趁著他在擺放酒杯的過程中,輕聲詢問:「你是誰?」

  「相傑,佳琳的哥哥,上次阮小姐幫我妹妹脫困,今天就當還她人情了,」相傑沿著杯口慢慢傾倒酒,「我朋友來了,你做好準備。」

  沈確回頭去看,穿著黑色背心的男人推著一輛運貨的四輪推車,裝滿酒的箱子足有五箱,呈直線擺放,已將推車的男人完全擋住,導致他需要時不時探頭看前方是否有人擋路。

  相傑放下手中托盤,假裝擦桌子:「過去幫忙。」

  沈確大概懂他意思了,起身前去幫忙推車,繞過高高壘起的箱子,轉而到了推車男人身旁。

  男人眼神向後瞥了眼,沈確輕輕點頭,利用箱子作為遮擋,彎著腰逃離了沙灘區。

  車子行進速度很慢,遠處的男人眉頭皺起,放下手中酒杯,起身往另一側走動,巧的是推車也跟著推向了這邊。來回幾次後,男人終於發現一絲不對勁,闊步走過去,單手用力推住車子,看見車後除一人外,別無他人。

  「剛才幫你推車的男人去哪兒了?!」

  「什麼男人?」

  相傑適時過來圓場:「哎,讓你過來送貨,還不趕緊過去,等老闆罵啊?」

  推車男擡手示意,看男人依舊擋在車前,不耐煩道:「讓讓!我還得送貨。」

  男人陰沉著臉從兜里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目送推車從面前經過,暗罵一句草。

  這邊,沈確成功脫身,走進一家臨邊酒吧,內部裝修很簡潔,店門的帘子是用貝殼編織而成,人進去,撞得叮噹響,店家聞聲就會擡頭。

  「帥哥,我這兒有一杯特別調試的酒,嘗嘗嗎?」女人站在吧檯前,雙手隨意撐著台沿,見沈確看向自己,自信地拋了個媚眼。

  他沒搭理,回頭看了眼,一路過來的疑惑隨著走過的路,再到這間酒吧,隱隱有了答案,「在這兒嘗?」

  女人撩了下頭髮,張揚又直接:「特調的酒當然是在特別的地方喝~」

  沈確淡淡道:「帶路。」

  女人叫了人來看店,領沈確往店後方走,穿過一扇木門後停下,隨即彎下腰挪開平鋪的地毯,指骨扣住拉環往上使勁,幽暗的空間出現在眼前。

  和剛才在外面搔首弄姿的樣子不同,此刻女人恢復了正常說話方式:「有人要見你。」

  「名字。」沈確瞥她一眼,「我怎麼知道是不是圈套。」

  女人對他的遲疑略皺了皺眉:「島外的男人倒是一如既往膽小如鼠,是賀銀的人,我只管傳話,去不去隨你。」

  賀銀……沈確想起阮妤曾告訴過他,賀銀歸白漢梁管,看來這事和他有關了。

  女人見他停在原地沒打算走,便知道這是同意去見了,放下通往暗道的梯子,率先下去帶路。

  沈確留了個心眼,在門關上時將方才抽走的紙巾摺疊抵在上方,以防使詐,可以最快時間逃出去。

  雖為暗道但不似鴻雁待的那條暗道,每隔一米牆上就會有壁燈照明,能見範圍相對來說更寬敞。暗道裡面味道也沒那麼難聞,看來是經常使用。

  女人領著他到了一處閉合的門前,摁下牆上按鈕,門緩緩平推開,她沒再繼續往裡進,「你進去就行。」

  沈確沒耽擱時間,按照她說的繼續往裡走。呈半球形的空間映入眼帘,一張中式風格的長桌,兩把圈背交椅,沒有多餘的物件。

  此刻,正座上的男人正在品茶,似乎等他許久了。

  上次會議見過一面,沈確知道他就是賀銀的當家人白漢梁,注意他手裡的杯盞,真是到哪兒都能品茶也有心思品茶。

  白漢梁不玩虛的,知道他來了:「坐下聊聊。」

  沈確頓了頓,猶豫幾秒,擡腳往前走,直到來到白漢梁對面的位子,拖開椅子坐下。對方有心品茶,他無心敘舊,直言:「酒保,推車的男人,還有剛才領我進來的女人,白先生安排得倒是穩妥。」

  「你不該謝謝我幫你躲過一劫嗎?」白漢梁將杯盞輕輕放下,「我早該知道的,妹妹聰慧,哥哥應該也不是一般人。」

  「都這種時候了,表面的阿諛奉承就不必了,白當家既然費了一番功夫讓我過來不如挑明了說。」

  「二人會面通常都是為了談合作,我有意與你合作,就看你願不願意了。」

  沈確盯著他看了數秒,「什麼合作?」

  「都是聰明人我就不拐彎抹角了,裴作權和夏民安二人勢必會有死傷,我要談的合作是,解決他們兩人,由我接手島上所有權,你們可以平安離開。」白漢梁將一張照片放在桌子上,「回到國內幫我帶個東西給這個男人。」

  那是一張泛著舊色的照片,顯然是經常拿出來看,上面已經有細碎的摺痕。照片中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懷裡抱著一個女孩,背景是一幅假的山水畫,看樣子是在影樓拍攝的。

  沈確從照片中撤回視線,重新看向白漢梁:「僅是帶個東西就可以合作?我想夏民安或裴作權都有能力做到,怎麼不委託他們?何況以你的能力找人送個東西應該不難。」

  白漢梁緩緩靠向椅背,「確實不難,但東西需要保密,他們兩個人我都不放心。」

  沈確還是沒接那張照片:「你希望我做什麼?」

  「豐明康的手機究竟是不是阮妤拿的,我想你更清楚,在她房間搜到那部手機應該也是你們計劃的一部分,故意讓紅蠍前去裴作權那兒揭發你們,阮妤被看守,接下來再針對你,他們想先解決你們,而你們故意鑽進圈套里,為的就是讓他們放鬆警惕,靜等援兵趕到。」

  白漢梁食指輕點桌面,發出幾聲沉悶的咚咚響,「可你要知道,今日若不是我出手幫你,也許現在你和阮妤一樣都被關起來了,就算援兵到了,島上的安全保護設施以及人員看守,他們都不清楚,你們想要不損兵折將拿下裴、夏二人,跟我合作才是最穩妥的辦法。」

  他說的每個字都是事實,沈確沒有理由反駁,援兵一到勢必是大面積到達,某種情況上來說算是活靶子,只要白漢梁提前布置好,確實可以對他們造成不小的傷害。

  「想要島上控制權,需要我幫你把東西帶回國內,這兩件事聽起來是沒問題,你給出的條件也確實吸引人,三當家不如就此再回答一個問題,援兵一到,你又該如何撤退?」

  「那就是我的事了,不勞你費心。」白漢梁將桌上的照片往前一推,無聲的動作旨在告訴他,同意合作就接下照片,反之則不接。

  島上安全問題歸賀銀管,想必夏民安也曾試圖爭取白漢梁統一戰線,奈何這位看起來沒個正形的男人,卻是最有主意,藏得極深的boss。

  接下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島上能找到的人不多更別談同盟,沒權沒勢找了也沒用。沈確搭在膝上的右手輕輕搓了搓,為保萬無一失還是伸手將桌上照片拿走,合作也好暫時穩住對方也罷,這一趟總歸不能白來。

  「我同意。」

  「合作愉快。」

  合作內容說得差不多了,沈確起身準備離開。

  「如果你打算去邱立遠家,我建議你考慮清楚,以裴作權的能力他完全可以猜到你會在哪兒落腳,等你被抓到,可沒有你妹妹幸運。」白漢梁將一早備好的鑰匙扔在桌上,「島上密林區有一間我的休憩所,你住那兒方便應對突發情況,那邊接應你的人也更安全。」

  找他過來談合作,連同住處都替他安排好了,沈確沒客氣,鑰匙拿起放進兜里,繼而又向他伸出手:「我要島上路線圖。」

  白漢梁盯著面前伸過來的手,這次倒是沒看錯人,還以為他不會問及路線圖的事,「這是機密,我要是給了你,到時候你的人解決完他們就來堵我的路,我還怎麼跑?」

  「我相信三當家既然把事情安排得天衣無縫,自然路線圖也會處理,抹去你的逃跑路線,留下對我們有利的路線,這張圖應該是這樣,對嗎?」

  和聰明人說話有一點好,不用費心解釋,更不用多提一句,對方自然會想到後續。沈確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白漢梁還在t想這小子是有多信任他,談了幾句話就敢合作,他都開始懷疑到底要不要繼續了,這小子轉頭就找他要島上路線圖,看來是有腦子的人。

  白漢梁輕咳一聲,隱於後方黑暗處有一道人影慢慢走了出來,雙手托舉著一張類似硬紙板的東西,來到桌旁停下,雙手緩慢移動到沈確面前。

  看樣子就是島內路線圖了。

  沈確隨手掀開硬紙板,裡面赫然放著一張約莫有a4大小的紙張,上面詳細到連密林區也在其中。

  「島上路線圖我給你了,希望接下來的合作別讓我失望。」白漢梁旋即看了眼桌旁的男人,提醒他把另一樣東西交給沈確。

  那是一部手機,對沈確而言現在有手機在身聯繫人就方便多了。從男人手裡接過手機,將路線圖折好放進衣服里,該說的話他們都說清楚了,沒有繼續留下的必要。

  白漢梁目送他遠離的背影,神色微沉。

  身旁的男人輕聲開口:「您真信得過他?我瞧紅蠍他們在你這兒討不到好,怕是有新計劃了。」

  白漢梁端杯盞的手微頓,擡眼斜睨他:「怎麼說?」

  「據手下人來報,紅蠍有意接近豐澤敘,那位可是不干正事的主,突然和他走這麼近只怕沒好事。」

  白漢梁恢復如初,端起杯盞極有耐心地開始品茶,茶香四溢,縈繞於鼻尖處,論說這是他最喜歡的味道,此刻卻無心點評,腦子裡想的是利成宇接近豐澤敘打算做什麼。

  同一時刻,沈確在女人帶領下,從另一側岔口一路前行,終於到了她口中提到的小門,需往上推才能打開。

  為保安全,沈確推門的速度慢了下來,輕輕推開一條縫隙供人眼觀察周圍動靜,確定四周無人,掌心力道一重,推開了通往外面的隱形門。

  地勢空曠,遠離熱鬧區域。沈確順手將拿到的路線圖展開,環看周圍可以確定自己目前在密林區後方,正對面便是海域,看來白漢梁是特意讓人領他從這條暗道出來,方便聯繫援兵後續登島從哪兒進最不顯眼。

  眼下他有白漢梁相助暫時脫困,不知道阮妤怎麼樣了,在這島上處處受限,他想救她也是有心無力。這種無力感一旦產生,會讓自己陷入愧疚之中,心緒越來越亂。沈確緩緩閉上眼,長呼一口氣,他不能急,只有他穩下才能救阮妤出來。

  海面風平浪靜,偶有海浪翻騰,一下又一下湧上沙灘,打濕了沉積的細沙碎石,安靜的氛圍里似乎還摻雜著重金屬音樂刺耳的打擾,海面起伏的頻率越來越小,好似接受不了雜碎吵嚷的喧囂。

  「我剛才讓你出二,你小子他媽愣是不出,輸了還有臉嚷嚷?」豐澤敘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煙含在嘴裡,頭略微一撇,立馬有人過來點菸。猩紅的火焰漸起,像是點燃了他久積心中的怒火,猛吸一口繼續罵罵咧咧。

  「他媽的最近又不讓出島,老子在這兒快憋死了,對著你們這幾張臉都看吐了。」

  輸牌的男人捋排的手頓住,揚眉調侃:「敘哥,島上這麼多美女還不夠你看的?我可聽說才進來一批新貨,你都看過了?」

  一提這事豐澤敘就來氣:「要我說難怪裴霽他們從中州撤了,質量一批不如一批。」

  「豐少爺想要什麼貨?」

  突如其來的聲音引得包廂里的幾人紛紛回頭,瞧見來人,其中一位離豐澤敘近點的男人低聲道:「紅蠍怎麼跑這兒來了?難不成裴作權派他來管你?」

  豐澤敘沒搭話,朝進來的利成宇擡了擡下巴:「你來幹什麼?」

  利成宇端起手中酒杯:「我也在這兒喝點酒,無意聽到你們說的事。」

  「鬼瞭的人都喜歡聽牆角是吧?」豐澤敘長腿交疊直接放在茶几上,「偷聽老子說話信不信斃了你?!」

  「豐大少爺何必咄咄逼人呢,我不過是聽到你說的話特意給你看張照片,既然沒興趣,就不打擾了。」利成宇假裝歉意地端起酒杯,在半空中短暫停留兩秒,準備離開。

  豐澤敘被他勾起了興趣:「什麼照片?」

  不止豐澤敘,連同他身旁擁戴的狐朋狗友們也一併聚了過來,目光切切鎖定利成宇。

  好奇心已被勾起,利成宇不慌不忙掏出一張照片,還特意賣關子,將照片背面正對著他們。

  豐澤敘是急性子,二話不說直接將照片搶了過來,白了利成宇一眼,將照片正面翻轉過來。

  圍過來的幾個人看到照片中的女人後,表情各異,唯獨豐澤敘眸中掠過一抹難掩的興奮。

  「這人是誰?這次來島上的新貨?」

  「她已經在島上了。」

  豐澤敘登時撥開人群走到利成宇面前,捏著照片直問:「人在哪兒?快點說!」

  利成宇看他身後探頭探腦的幾人,靠近豐澤敘小聲告知了位置,最後不忘提醒:「好東西自己知道就行了,這麼好的貨你捨得分享?」

  「你小子挺會啊!」豐澤敘挑了下眉捶利成宇一拳,「介紹給我有什麼目的?」

  「豐大少爺果然聰明,這個女人是鬼牙帶回來的,人家根本不願意,鬼牙一氣之下就將她關起來了,你要是拿到手,直接讓你父親開口,鬼瞭肯定做主把那個女人送你。」利成宇笑了一下,「希望有機會豐大少爺在你父親那兒替我美言幾句。」

  「這好說,」豐澤敘拿著照片問,「真人和照片一樣?」

  「比照片還好看。」

  聽到這樣的答案,豐澤敘終於不再收著笑,朗朗笑聲恨不能掀翻屋頂,照片捏在手裡有意無意拍打利成宇,大有你小子幹得不錯的意思。

  而隱沒在拐角的一處座位,有一道身影慢慢混入了離店的人群里。

  時間不知不覺來到了正午,喧鬧的上午就像是煮沸的開水總有慢慢停息的時候。陽光毫不吝嗇傾灑在每處,有人會覺得溫暖,有人則覺得刺眼。

  阮妤側了側臉,直視太陽的下場就是此刻兩眼發黑,但困意也消散不少。昨夜沒怎麼睡好,和沈確商議了許多事,他們現在舉步維艱,在援兵未到前要考慮的事情很多,就像夾心漢堡似的,兩邊都要穩住,不能讓一方對他們產生即刻的殺意,這對他們來說是不利的,所以周旋就成了最難的事。

  自古以來布局講究博弈,兩方或三方的博弈,大家手裡的牌都差不多,誰也不比誰差些,但平衡卻是最難的點,多或少都會造成一定影響。她和沈確要做的就是平衡。

  裴作權看似礙於裴霽才不動她,實則怕是留著她還有別的用處,將她關在這裡不准進出,看樣子也會用同樣的方法針對沈確,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和鴻雁應該見上面了。

  正想得出神,身後傳來木門推動的「吱呀」聲。阮妤沒回頭只當是過來送餐的看守。

  「東西放桌上就行。」

  「放哪兒?」

  陌生的聲音驀地傳來,阮妤迅速轉身,一張從未見過的臉出現在此處,空手而來且身上穿的衣服不像是看守,再搭配那張不懷好意的笑容,傻子都能看出來此人的出現有問題。

  秉持敵不動我不動的態度,阮妤只是心裡提上了防備,面上冷淡道:「你是誰?」

  「我啊?」豐澤敘指了指自己,兩秒後又指向阮妤,「是你男人。」

  說完這句,自己逗笑了自己,笑聲刺耳,和他人一樣肉眼可見的張狂。

  阮妤不動聲色地慢慢向後靠,待摸到身後方桌上還沒收走的叉子緊緊握在手裡,「出去。」

  「出去?我們才剛見面你就捨得讓我出去?我說美女,你會不會太心狠了?」豐澤敘抽走腰上的褲袋,折成一根,時不時敲打掌心,「你喜歡狂野點的還是溫柔點的?」

  下流的話一句接著一句,阮妤手中緊握的叉子一刻不敢放鬆,背在身後眸色越發冷:「誰讓你來的?」

  「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知道一會兒會爽到向我求饒就行。」豐澤敘將她從頭到腳打量好幾遍,越看越滿意,「嘖,還真是少有的貨,難怪裴霽千方百計給你弄進島來,這小子有好貨就喜歡悶著,跟他爹一個德行,自私自利!」

  聽著他話里話外對裴霽的點評,顯然並不是裴霽告訴他此處有人,那就只能是別人。裴作權再卑鄙不至於此時動她,尤其以這種方式,會是誰呢……

  看著前方慢慢靠近的身影,阮妤驀地想起一人:「是不是紅蠍告訴你的?!」

  豐澤敘笑容t一僵很快斂下,「我說你何必糾結誰說的,在這島上的女人都沒資格說不,難道裴霽沒告訴你?」

  一對一,她不可能是一個身體強健的男人對手,唯有智取。

  「沒有,沒有人告訴我。」阮妤故作驚恐地看著他,「裴霽把我丟在這兒不管了,我想離開,可我不知道找誰。」

  美人一委屈就堪比那盛開的花嬌而不俗,簡直是委屈到豐澤敘心坎里去了,原本還防範一二,這會兒心疼地直皺眉:「別哭別哭,裴霽那小子哪兒是憐香惜玉的人,我不一樣,我最見不得美人落淚,來來,我看看。」

  阮妤握緊手中叉子,等他靠近的瞬間,叉子直接扎進搭在桌上的手。她使了全力,叉子落下的瞬間,血隨之濺起,她甚至能感覺到下顎有一抹異樣的黏膩濕熱。

  豐澤敘從小到大就沒吃過這樣的虧,右手仿佛被釘死在桌子上,動一下鑽心的疼痛,他五官緊皺,表情難看到極點,憤怒驅使他伸手去抓身旁的女人,奈何她跟入水的魚似的,明明指腹已經觸碰到,卻眼睜睜看她從手中逃脫。

  「草!」豐澤敘左手直指她,「老子一定要弄死你!」

  這是阮妤第一次傷人,不知道他的手會不會就此廢掉,看桌沿一直滴落的血跡,已在木地板上暈染成深褐色。

  此地不宜久留,他只要掙脫必然是要弄死她。阮妤沒耽擱,但為了以防萬一在離開時將桌上西餐刀瞬間抽走,刀指著豐澤敘,一步一步向後退去,等挨到門邊,即刻轉身往外跑。

  院門打開的瞬間,阮妤才發現所在的地方竟無人看守,來不及多想,沿著唯一可以通行的路一個勁兒跑。

  屋內,憤怒沖向豐澤敘的大腦,疼痛已然不重要了,他現在就想把那個女人逮回來,折磨死她!回頭看了眼還在流血的右手,豐澤敘盯著叉子不停吞咽,左手緩慢握住叉子手柄,閉上眼深深吸一口氣,握柄的手越來越緊,長吐一口氣的瞬間,左手猛地一拔,血液蹦到他的臉,劇烈的痛傳入四肢百骸,他甚至感覺心臟在即刻收縮。

  豐澤敘疼得坐在地上,靠著桌腿大口喘氣,右手僵硬地懸停在半空中不停顫抖,血液順著手背慢慢滴落。他緩了許久,待呼吸稍稍勻速後,左手顫顫巍巍伸向褲兜去摸手機。他要弄死她!

  剛摸到手機,電話還未撥,院門被人重重踢開,豐澤敘坐下的位置剛好和院門呈直線,外面風吹草動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看見了裴霽以及他身後跟著的烏泱泱一群人。

  這陣仗他再傻逼也知道危險來臨,顧不得手上的傷,借著桌腿蹭著後背慢慢起來,奈何腿一時發軟,狼狽丟人地跌坐回原位,不偏不倚,□□直接壓住了木地板上的大攤血跡,看上去像是尿了。

  裴霽進來後第一眼看到的是掉落在地的血叉,視線往裡移,豐澤敘一副「老子天下無敵」的樣子昂頭盯著他。

  「阮妤呢?!」

  「誰?」豐澤敘左手放在耳邊假裝沒聽清,側了側臉繼續詢問,「說誰呢?」

  裴霽懶得跟他廢話,槍直接指著他腦門,眼神中透露出即將動手的隱忍:「我最後再問你一遍,阮妤呢!」

  「哦,她叫阮妤啊!」豐澤敘放下左手,搭在弓起的左腿上,吊兒郎當地活動筋骨,很無所謂的態度,「上了以後她受不了要自殺,我這麼憐香惜玉的一個人能讓美女當著我面自殺?就去救她嘍,結果還真是個小辣椒,拿叉子傷了我,你還別說滋味是真好,夠勁兒!」

  跟在裴霽身後的謝啟明趕緊制止:「鬼牙,三思再行,他畢竟是豐明康之子,現在還沒到撕破臉的時候,萬……」

  一字還未說出口,槍聲毫無預兆響起,未消音裝備的槍,射出的子彈讓屋內所有人側臉捂耳,唯有裴霽死死盯著豐澤敘被打的地方。

  槍聲餘音漸漸消散,一陣響徹天際的嚎叫緊隨其後,比起槍聲有過之而無不及。

  謝啟明轉臉望去,瞳孔逐漸不受控制地瞪大,喉結滾動愣是說不出一個字來,身後跟著的幾人情況亦是如此。

  子彈打過去的地方不是四肢,不是一擊致命的必死區,而是作為男人最敏感的地帶。裴霽的狠,謝啟明深知,只是沒想到他竟狠到這種地步,這不是讓豐家斷子絕孫?

  濃重的血腥味縈繞在屋內,豐澤敘早已歪倒一旁身體不停抽搐。謝啟明怕真鬧出命來,趕緊叫身後跟著的人去叫醫生。

  「鬼牙,你……」

  「怎麼,」裴霽斜睨他,眸色微沉,「你還想教我做事?」

  謝啟明低下頭不敢再言。

  裴霽掃了眼地上要死不活的豐澤敘,淡淡道:「既然管不住你下面乾脆別要了。」

  謝啟明看著地上那一大攤血跡,脊背發涼,手臂汗毛乍起,怕被發現,趕緊將長袖放下。

  接下來怕是要有一場惡戰了。

  島上的天氣說變就變,上一秒晴空萬里,下一秒烏雲遮蔽,海神似乎正在進行一場情緒顯露,心情好時便是晴天,心情不好便是雨點驟落,讓人避無可避。

  阮妤頂著滿頭濕發暫躲在一處不在營業的店門前,旁邊店鋪很少,每間店鋪相隔距離也不近,又逢下雨,她站在這兒倒是沒什麼人注意。

  島上的風一起,冷意快速侵占身體每處,就像這場雨來得猝不及防,雨水夾著冷風,阮妤冷得裹緊了身上本就不多的衣衫,她現在無處可去,扎傷的男人若是有背景的人,她再往前走就是自尋死路,一定會有人告發她去處。

  若是進去密林區也不見得安全,誰也不知道這場雨下到什麼時候,沒地方躲雨她遲早凍死。

  就在她一籌莫展之時,有人打傘走來,傘面壓得很低將他的面部遮擋了三分之一,雨勢漸大,空氣中慢慢升起朦朧的霧氣。

  阮妤視線更加受阻,本能地握緊唯一的防身武器——西餐刀。

  可以確定那人是看見她在這兒才過來的,目標明確,只是不知是否會對自己造成傷害。

  隨著身影越來越近,傘面緩緩上揚,露出一張有幾分熟悉的臉。淋雨挨凍,阮妤的記憶似乎也受到了影響,熟悉卻始終無法給出最確切的答案,喉嚨乾澀,唇泛著微微的白,她的樣子除去狼狽還有戰兢。

  男人將傘面移到她頭頂,「阮小姐,我不會傷害你,請隨我來。」

  雨霧隨著風消散些許,又或是眼睛逐漸清晰,阮妤漸漸記起這人是誰,帶著些許不確定反問:「你是白漢梁的人?」

  男人略略點頭:「阮小姐,叫我邵峰就行。」

  上次會議,他跟在白漢梁身邊幫他遞杯盞,阮妤見過他側臉,難怪有幾分熟悉。

  邵峰擡腕看了眼錶盤,將傘面挪移身體,擡頭望天。雨勢漸大,現在離開不容易引人注意,再耽擱下去說不定有人會找過來。

  「阮小姐,我們先上車,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邵峰做出邀請的手勢。

  阮妤才注意到不遠處停了一輛車。他說的是實話,再不走難保那個男人追過來,到時候想走都走不了。反正這座島上三大家權力大,落裴作權手裡是限制自由,落豐明康手裡保不齊沒命。

  白漢梁……

  會議室里和他也算打過照面有過幾句話的交道,看起來要比裴、豐二人面相上好相處些,左不過是見一面,興許會有對她有利的事。

  思前想後阮妤跟著他上了車。車門一關,隔絕了風吹起的寒涼,阮妤能感到自己膝蓋正慢慢回溫,隨意往車窗外看,才發現車窗玻璃經過處理,即便能看到外面也難掩灰暗色調。

  看來白漢梁是極為注重隱私的人,車窗全部用了防窺玻璃,她坐在車裡倒是不用擔心會不會被人瞧見。

  島上的人都認識這輛車,一路暢行無阻,也沒人駐足停留好奇車上情況,見到後基本上都是掃一眼就乖乖挪開視線,和當初她陪裴霽參加酒會不同,裴霽一出現,大家視線都會在他身上停留。

  有一種說法是:有的人出場自帶星光會吸引所有人注意,有的人自帶威懾力,氣場自動呵斥好奇打量的人。

  這一刻,阮妤對這句話的說法深有體會,裴霽就像前者而白漢梁就是後者。這位看起來肅殺之氣不重的男人也許要比裴、豐二人手段更高明。此次見面,還真有幾分期待了。

  車子行駛速度不快,等到了白漢梁的t住處已經是十分鐘後的事了。

  邵峰透過後視鏡留意後排動向,提醒:「阮小姐,我們把車子開進院裡,暫時別下車。」

  阮妤搭在門扣的手慢慢放下,從疑惑到慢慢理解,若在正門前下車,被人看見了裴、豐二人怕是要直接上門找白漢梁要人,開進院裡對雙方都好。

  車輪碾過院子裡的小碎石,噼啪聲不斷,車身晃蕩,人坐在裡面也跟著晃來晃去,最終停在了一處涼亭前,司機熄了火。

  雨勢沒有打算低調的意思,隨著邵峰打開車門撐開傘,噼里啪啦的雨點盡數打在傘面上,他先行下車替她開了車門。比起裴、豐兩家,白漢梁身邊的人表面功夫是願意做的。

  阮妤下車後還是選擇說一聲謝謝,由他打傘領路,直到進入涼亭,邵峰收了傘,將它插/進一旁陶瓷罐里,裡面還有兩把未打開的傘。

  和涼亭貫通的路是一條九曲連環路,一眼望去像匍匐在地的蛇。阮妤跟在邵峰身後,一路過去竟沒人看守,白漢梁是篤定別人不敢對他動手還是有暗哨?

  想到暗哨,阮妤擡頭悄悄打量,這邊的房子都是木質結構,不同之處或許也只在用料上略有不同,白漢梁的院子以及房屋建造,更傾向於原汁原味,自然系的素淨。

  她正隨處打量,視線不期然撞進了一雙深邃的眼眸中,錯愕僅在瞬間,她快速斂下被抓包的尷尬,再擡頭去看時,白漢梁微微端起酒杯,杯中紅酒輕晃,無聲邀請。

  白漢梁這人神神秘秘,來的路上她細細想過,邵峰出現的時機太過微妙,好像一早就知道那個男人會衝進她住的地方,就等合適時間再露面。

  屋內散發著木質香味,正廳擺放著一扇山水屏風,屏風前放著兩把圈椅,整個正廳就這點東西,空曠卻又肅靜。

  邵峰引她繞過屏風來到通往二樓的樓梯:「阮小姐,您上二樓第一間房就行。」

  她輕輕點頭,擡腳登上第一層台階,雨水打濕了鞋面,鞋底是黏黏的細沙黃泥,踩在乾淨的地板台階上,留下一個又一個腳印。阮妤怪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邵峰,他什麼話都沒說,神色淡淡的,目送她上樓。

  總算來到二樓,阮妤看到了邵峰所指的第一間房,門緊閉,想來是白漢梁的書房吧。她沒耽擱,快速調整情緒走到門前,指關節輕輕叩響了房門。

  站在門外阮妤能聽到屋內走動的細碎聲,聲音由輕及重,房門很快打開。

  看到開門人的瞬間,阮妤愣住了,還未來得及問他怎麼會在這兒,被一陣溫暖所包裹。

  沈確將外套從胸口前包住她,什麼話都沒說,擁著她進入屋內,安排她坐在沙發上,自己則去倒一杯溫熱的水來遞給她,「先喝點水,緩緩我們再說。」

  略僵硬的手指接觸到玻璃杯溢出的溫度後,阮妤哆嗦了一下,端起杯子喝一口熱水,腸胃接觸到熱意,開始發揮它的作用,將這股熱流慢慢發散傳入四肢百骸。

  「你怎麼會在這兒?」

  「說來話長,總結一句話就是白漢梁想和我們合作。」沈確單膝撐地,握住她另一隻手,掌心包裹的瞬間,眉頭不自覺皺了一下,「淋了很久的雨?」

  她又喝了一口水:「沒有淋雨太久,你說合作是怎麼回事?」

  「先不說這個,我看到白漢梁助手當時急匆匆離開,你們又一起回來,他在哪兒接的你?」沈確握緊她的手,「裴作權既然禁止你外出,他不可能把你帶出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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