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明

  挑明

  阮妤也不知道腦子抽的什麼瘋, 掙脫沈確的手，雙手橫進兩人中間，一左一右各推了點：「裴總, 我哥對我比較關心, 所以他說話直接了點，那我們就先走了，再見！」

  她話音剛落，推著沈確就往相反方向走，等走遠了些，方才開口數落：「你剛才什麼意思？」

  「你現在什麼意思？」沈確動了下肩膀提醒她的手還在用力推。

  阮妤收回手, 走到他身旁：「他對我沒那個意思，裴霽身邊不缺女人。」

  「是嗎？」沈確回頭大有深意地掃了眼已經上車的男人，轉眸看她，「未必。」

  這類話題的解釋是說不完的，各持己見, 繼續說下去就是無謂爭執，阮妤放棄了辯解, 聽身後車輪輾軋小石子傳來的「啪嗒啪嗒」聲。

  異響漸漸消失，阮妤側眸看了眼，裴霽的車從他們身旁快速駛過。

  車窗玻璃是防窺的，她並不知道，車子從她身旁經過，車內人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不曾移開分毫。

  

  司機方才說錯了話, 心裡跟打鼓似的沒法平靜, 頻頻透過後視鏡偷瞄后座不發一言，沉著臉擦手的男人。他當時在車裡, 親眼瞧見對方沒有和裴總握手，這擦手動作明顯是不爽啊。之前謝啟明也沒告訴他給大老闆開車這麼多講究啊，又得會看臉色，還得會猜心思，這錢可真難賺。

  「我臉上有東西？」

  「啊？」司機被當場抓包，乾咳兩聲，「裴總，我們現在去哪兒？」

  「你把車停在前面路口。」

  司機不明白好端端把車停下做什麼，誰要人家是付工資的老闆，聽話照做准沒錯。乖乖降低車速，把車停在了路口。

  「裴總……」

  「你先下車。」

  司機解開安全帶，依舊聽話做事，一套流程下來腦門上就差插一個問號標籤，立在車門旁，等裴霽發話。

  他從車上下來，走到司機面前，將剛才擦手的紙巾扔在司機臉上：「謝啟明從哪兒找的你，智力測試都不做嗎？」

  司機還沒反應過來，駕駛位已經換了人，他剛品出不對勁兒來，車子從眼前飛速掠過，徒留他一人站在原地後知後覺，這新型開除法是不是有錢人的惡趣味？

  -

  前十分鐘，阮妤目送那輛車消失後，沈確陰陽怪氣譏諷：「還看？」

  她覺得莫名其妙，對他的話敷衍地回了句：「哪兒有？！」

  沈確忽而傾身靠近她，以從下往上的打量慢慢變為平視，輕描淡寫下結論：「心虛？」

  她第一次發覺男人不可理喻起來也挺煩人的，但又對他太過了解，要是不說清楚別指望能有安生日子，遂，又解釋了一遍：「沒有。」

  他嘖了一聲，直起腰，雙臂環抱於胸前，有模有樣開始點評：「這個的確比鄧啟像點人樣，不過有一點不好。」

  「哪兒不好？」她純屬好奇嘴快地問了句，果然他眼神驟變，極具危險性地盯著她，「我隨口一問……你不說也沒關係。」

  她作勢要開車門，沈確快一步伸手搭在車框上，掌心用力覆上，她想拉開完全是天方夜譚，噙笑看她：「長相陰柔，一拳就能撂倒，你喜歡這種給不了安全感的男人？」

  越說越離譜，越扯越遠，她上一秒剛解釋裴霽和她不是那種關係，下一秒他自行腦補，旁敲側擊詢問，阮妤不客氣地拍了拍他抵車門的手：「我也不喜歡一拳就能撂倒好幾個的莽夫。」

  沈確：「……」

  眼睜睜看她上車，明明他占據上風又被她扳回一城，沈確下顎骨收緊，輕拍車門幾下，老老實實上車。

  她坐的是后座，位置在副駕後方，沈確上車後拉過安全帶正準備扣好，瞧見她一點眼力見都沒，拍了拍方向盤，「自覺點。」

  「我不想坐副駕。」說完，阮妤往後挪了挪，整個背貼緊了座位。

  「你以為我像電視劇男主說一句把我當司機？」沈確輕嗤，「多土的台詞。」

  阮妤深吸一口氣，對他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的行為實在不懂：「那你拍方向盤做什麼？」

  「我是在提醒你，坐在後排也要系安全帶。」沈確指了指太陽穴，「用點腦子。」

  她瞪他一眼，去扯身旁安全帶，一扯沒反應，二扯沒動靜，手上力道又加重幾分，繩帶倒是動了，就是扯不出來。她有點急了：「你這什麼車，安全帶還有扯不出來的？」

  「比不了裴總那輛車，」沈確解開安全帶下車，繞過車頭來到她所在位置，動作利索打開車門，彎腰湊到她面前，在她不自在的神色中，手指將安全帶從纏繞的尖端拽出來，繩帶松松垮垮地彈了兩下，「看來是車的問題。」

  她臊得不行，只顧著去拽忘了檢查是不是被東西勾住了導致沒法正常使用安全帶，清了清喉嚨扯別的話題緩解目前尷尬：「我們……要去哪兒？」

  沈確卻不著急，左手撐在車頂，右手抵住車窗，腦子裡驀地響起男人說的話：你能阻攔他的瘋狂嗎？

  這一刻，他有所動搖了。

  他真的能保護她嗎？

  阮妤被盯得心裡發毛，伸手摸摸臉：「你看著我做什麼？」

  「我在想小時候也沒見你有多特別，」沈確忍住笑意，看她冷下臉要反駁，搶先一步把話說完，「果然女大十八變。」

  阮妤臉色微變，他變臉速度比她快多了，剛才還要和她算帳的樣子，現在又冷不丁誇她，幾番糾結後，阮妤歪著腦袋往他面前湊了湊：「你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

  話音剛落，臉頰驟然疼痛，他捏住她的臉往上提：「一段時間不收拾你就皮癢是吧？」

  阮妤用力拍打從他指腹中脫離，揉了揉被捏的臉，眉頭皺起：「從小到大就沒見你說過多少好話，突然深情款款說這些，我t當然覺得你有病，這叫合理懷疑，反觀你現在是被我揭穿了跳腳是吧？」

  原以為他會跟著反駁，起碼不會是沉默將這事掀過去，阮妤放下揉臉的手，能感知到他此刻情緒低落：「你怎麼了？船上的事不好解決嗎？」

  「你想去國外嗎？」沈確驀地把話題扯遠了。

  阮妤唇微張，對他想一出是一出的問題有點跟不上：「我在國內好好地去國外做什麼？」

  「發生這麼多事，你覺得國內待著還安全嗎？」沈確放下搭在車門上的手，腰漸漸挺直，「去國外起碼你不會再受國內這些事影響，就算你想要繼續之前的工作，國外環境和你的工作也適配不是嗎？」

  她著實不知道沈確為何會突然起意要她去國外，但這種被安排指使的對話她不喜歡，她是人不是物件，有些決定應該是她本人來定而不是由別人來定，「國外就一定安全嗎？」

  阮妤昂頭目光切切同他對視：「你能保證我去國外不會有危險嗎？有可能想要我命的人巴不得我去國外他們更容易動手呢？甚至不用擔心法律限制，死於異國他鄉，至今死因成謎的人還少嗎？我又不是為國為社會做出巨大貢獻或有用之人，誰會為了我一直追查？」

  沈確被她問得啞口無言，今天見到那組照片後，他承認心緒愈發不定，怕眨眼間她就在眼前消失，才動了想送她去國外的念頭，聽她話中反駁對國外避難這件事很抗拒。

  阮妤不知道他是什麼想法又或者在考量什麼，她還是希望事情挑明了說，也許剛才那番話說得太過武斷，畢竟他出發點是為了她安全考慮，阮妤思杵片刻，態度軟了幾分：「何況去國外生活消費水平不低，我還欠著你錢呢，你就不怕我跑了不還錢了？」

  都到這時候了她還能記得還錢，沈確氣笑了，低頭看向別處，緩了會兒發出一聲輕嘆，嘆息中包含著無奈和難得的輕鬆，他轉眸看她，伸手輕碰她臉頰：「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阮妤瞪大了眼，側過身體，小腿剛好延伸到開門一側，她嫌這樣坐不舒服，雙手撐在後方小腿使力往前挪動，像平日坐在矮凳上的狀態。兩人一站一坐，她說話時還是得昂頭看他：「阿讓才收了我房子，你忘了？」

  沈確單膝碰地，蹲在她面前，視線從上仰變為平視，對她質問的話輕聲笑了一下：「我要是不幫你把這套房保著，你還有房嗎？」

  阮妤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意思？房子不是用於抵賭債嗎？」

  「阮素雲可以背著你進賭場欠下這麼大筆錢，這次如果不讓她長長記性，你打算下次替她還下多少？」沈確看她鞋帶略松，順手給她重新系。

  阮妤盯著系好的鞋帶，意外他還會系蝴蝶結，雙腳併攏撞出啪的一聲響，她為之前賭場事情誠摯道歉：「哥，是我誤會你了。」

  他似乎習慣她沒良心了，拍拍她腳踝：「房子我先替你收著，過段時間還給你，至於那些賭債本就是鄒明想黑吃黑，不作數，眼下避避風頭，我帶你回烏祈鎮。」

  他起身準備去開車，阮妤眼疾手快拽住他衣擺，重新昂頭看他，雙眸溢滿笑意，看起來像夜空星，熠熠閃爍：「那之前你對我這麼凶是演戲還是生氣？」

  沈確垂眸，盯著衣擺上因用力骨節泛著微微青白的手指，在她充滿期待的目光中，給了答案：「阮妤，你覺得我該怎麼對你？我們之間摻雜太多事情，裝作無事人相處你覺得可能嗎？應該更顯怪異吧？」

  這類問題他似乎不太想回答，阮妤恍惚間看到了那天同她決裂的側臉，拽衣擺的手不經意鬆開，低頭陷入過去帶給他們的傷痛，悶悶地哦了一聲。

  他看著她難掩失落的臉，第一次不想顧及太多，單憑自己心意去做，哪怕被人唾罵，但那一刻他遂了自己心愿：「小妤。」

  她聞聲緩緩擡起頭看他。

  下一秒，陰影籠罩，呼吸被剝奪。

  她壓根沒反應過來，任憑他傾身欺唇而上。

  唇齒間廝磨，她被迫昂頭去承受來自上位者強壓下的吻。

  他拉開極小的距離，鼻尖相碰，低磁而又極具誘惑的嗓音一點點道出事實：「別叫我哥。」

  她還未回應，所有的話被他盡數壓入唇中，化作動情地呢喃。

  阮妤擡手環住他肩膀，白皙纖細的脖頸繃直，回應他侵略性的吻。不用害怕別人發現，不用在乎打量的眼神，不用擔心來自熟人的唾罵。

  這一刻，他由著心靠近她。

  而她，放任自己回應他的情感。

  忘我地沉淪，周圍的一切仿佛被他們摒棄。

  身體越來越燥熱，他們都不再滿足淺淺的吻，沈確強迫自己從情/欲中抽離，下顎搭在她肩上，微微喘息。

  灼熱的氣息撲在她肌膚上，阮妤怕癢地瑟縮了一下。這種時候，沉默遠比情話更容易讓人接受。阮妤搭在他肩上的手無力垂落，和攬在腰上的手臂不期然碰在了一起，肌肉僨張，很明顯的觸感。

  她驀地記起說不喜歡一拳撂倒好幾個的莽夫，好吧，迴旋鏢總是那麼快，來得猝不及防，她承認，有力量感的男人確實很好。

  這樣一想，她自己先笑了，低柔的笑聲落在他耳中仿佛在笑他。

  沈確倒也沒客氣，搭在她腰上的手輕輕用力，聲線喑啞，暗藏強忍的欲：「笑什麼？」

  她總不能告訴他，自己對他身材還算滿意，說出來多丟人，故意提及方才的事：「你吻技不行。」

  阮妤做好了被他反擊的準備，連擡槓的話都想好了，他偏偏劍走偏鋒，摟腰的手愈發用力，眼眸微眯，笑意全無：「你試過不少？」

  阮妤微愕：「我……」

  他撐在車座上的手移到她纖瘦的下顎，迫使她避無可避，占有欲在這一刻全面爆發：「我們分開的這幾年，你交男朋友了？」

  「我……」

  「談了幾個？」

  「我……」

  「阮妤，你最好別讓我知道那幾個男的是誰。」

  「他……」

  「我現在想弄死他們的心都有。」

  她完全插不進話，情急之下推了他一下：「你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

  「說什麼？」沈確舔了下唇，「帶我回憶你前男友們？」

  「不是，」她頭一次發現他不可理喻起來比女人還瘋，「他們……」

  他捏住下顎的指腹挪移到她唇上，將她想要說的話悉數壓下，褪去剛才的蠻不講理，看著她給自己找台階：「算了，我和那些過去的人計較什麼。」

  阮妤撇過頭看向別處，忍笑忍得辛苦，再轉頭看他時，晶亮的眼眸帶著笑意，臉上有些許得意：「我沒有前男友，倒是你，紅顏知己不少。」

  有她這句否定沈確心定了不少，高興不過兩秒，又被她後一句話說得眉頭緊鎖：「什麼紅顏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