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
2024-09-14 15:00:59
作者: 六須鯰
女人
猴七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對面, 從身高來說他比對方矮,從身材來說他偏肥胖,從手臂肌肉來說他好像也沒對方看起來更有力量, 綜上對比, 說話聲矮了一截:「帥哥,這事咱過去了行不?我還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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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指追她?」沈確下巴擡了擡示意他往裡看,「滿船跑,你要找的人是她嗎?」
「是……」猴七一擡頭對上陰翳目光,說的話硬生生轉了話鋒,「還是不是呢……嗯, 不是!」
當初氣勢洶洶大有追到她把她弄死的大佬男,此刻在沈確面前跟小雞仔似的,說幾句話掂量幾句,一會兒看看眼色一會兒捧著笑臉,阮妤沒忍住笑出聲。
猴七尷尬, 還有點丟人,才放過的狠話現在成了笑話, 「我就是找她,她跑我房間去打斷好事,我可是花了錢的,結果人跑了,我不找她找誰?!」
「多少錢?」
「啊?」
沈確耐著性子重申:「找人的錢。」
「哦,五百。」
「等著。」沈確從他身旁擦肩而過, 橫桌抽屜里有錢包, 他順手拿了三張, 回到猴七面前遞給他,「拿了錢這事就過去。」
「這我懂, 」三張紅鈔不用數,肉/眼清晰辨明,猴七張嘴便問,「不是說五百?」
沈確眉梢一擡,無聲質問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意思明確。
猴七人精似的秒懂:「哎喲原來也是找過的,難怪熟悉行情價,我還想著宰一筆,沒想到也是同道中人。」瞄了眼坐著的阮妤,壓低聲說些男人間懂的話,「你手上這位不錯啊,貴不?」
即使聽不見,阮妤從猴七時不時投過來的目光中也看出個中意思,起身徑直過去,「拿了錢就走。」
「哎喲凶什麼啊,小麗就比你有自知之明,做這行知道自己不乾淨總比自視清高擺架子賺得多,這年頭出來賣都賣了,還豎貞潔牌子啊?」猴七越說越來勁,手裡三張紅鈔從中間摺疊,邊說邊用錢敲打掌心,和古代仗著自己有點臭錢逛花市的公子哥一樣,橫眉豎眼儘是瞧不起的嘚瑟。
阮妤胸口堆積的怒火越來越高,垂在身側的雙手一點一點握成拳頭,對面是一張一合羞辱女人的臭嘴,身旁是旁若無人不發表任何看法的沈確,單打獨鬥她不可能打得過五大三粗的胖男人,轉頭紅著眼威脅沈確,「你要不幫我,我以後都不跟你說話了!」
年少時她常說的一句話,他們關係緩和後,學校遇見了他起了逗弄之心,捉弄她反倒惹她生氣了,對他說的就是這句話,有高年級的堵她,他經過,被她叫住,嘴欠兩句說不想管,她又說了同樣的話。
現在,作為成熟女性,居然還說這話,可笑的是他就吃這套,她這句比聖旨都好使。
沈確煞有其事拍拍猴七肩膀,給他提前打防禦針:「對不住了。」
猴七還沒反應過來,那落鎖的門又多了一層保障,門神站立擋在門前,他想出去除非撂倒他,「兄弟,什麼意思?」
阮妤抄起床上枕頭用力砸下去:「我讓你看不起女人,說誰出來賣的!」
猴七邊躲邊縮著頭跑,「幹什麼啊,我哪句說錯了!哎喲喂,殺人了,殺人啦!!」
慘叫聲很快引起外面人注意,那位認識猴七的熟人攔住準備推門而入的好心人士,「我勸你別管,猴七調戲人家媳婦,被打不是活該嗎?」
「原來是這樣,是得揍!」
「這年頭還有人幹這事,光天化日真是臉都不要了!」
湊在門前的人越來越多,沈確回頭看一眼將門帘拉上阻隔外面求知慾極強的目光,環抱手臂盯著前方一時半會分不出勝負的戰局。
猴七被砸了幾下,透過抱頭的手臂縫隙看準時機一把抓住枕頭,用力一奪,枕頭到了他手上,剛舉起餘光注意門前佇立的身影動了一下,泄了氣的皮球有力無處使,把枕頭扔到她頭上,輕輕一推:「好男不跟女斗!」
阮妤拿下枕頭,想和他繼續算帳,人卻不見蹤影,原本由沈確看守的門大開,他倚著門框,儼然是故意放人走。
其實人打了,氣也出了,阮妤沒什麼可追究的,真要一件一件去捋,她也是過錯方,把枕頭扔回床上,坐在床沿放空自己,半晌,仍氣不過:「這個社會真夠病態,女人在家相夫教子說不掙錢,日常開銷多了點又說不會過日子,不結婚的女人又說你思想有問題,工作的女人經濟獨立了,工作又被人劃分成三六九等,
「就拿剛才的事說吧,第一反應是工作不正經,卻沒人問好端端的一個人為什麼會做這種工作,做了這工作就活該忍受別人異樣眼神,可是她從小到大和你既不認識也沒受過你任何幫助,你有什麼資格評價?
估計又會有人說道德敗壞的工作就別怕別人說,但是沒有人深入究責過,有買賣才有交易,有需要才有相對應的工作,把錯都怪女人身上,男人卻神奇地隱身了,他們提上褲子混入口誅筆伐大隊,用盡惡毒語言去譏笑謾罵,說別立貞節牌坊……」
沈確回頭看還有人在周圍亂轉,視線時不時瞥進屋內探尋,被人窺探的感覺他不喜歡,鞋子勾住門框,將門重新關好。
木門吱呀,阮妤話音停下,擡頭看他:「你呢,也是這樣的想法嗎?」
「t最靠近我們這個時代的上一時代,是封建思想最固有化的時候,對女性的包容更低,」沈確慢慢走來,「所以很多人都會以根深蒂固一時難以解決作為欺負人的藉口,我的想法誰罵我罵回去,誰欠揍揍回去,就算打不過也不讓他討到好。」
阮妤「撲哧」笑出聲,心情鬱結稍減,「就是希望社會公平點,別總是戴有色眼鏡審視女人,我剛才逃跑過程中看見那個女人把那位婆婆賣相不好的菜全買了,旁邊有人笑她花錢買爛菜,她說給那位婆婆買了讓她早點下船回去,你瞧,雖然她的工作讓人詬病,並不代表她這個人就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乾淨的女人從來不在裙擺之下。」
他懂她的意思,以女人身體潔淨評價一個人,除去封建思想,更多的是不尊重,就好比壞事做盡的女人,手上沾滿鮮血,但她有一副完滿的身體,那時候誰又敢說一句她很乾淨?對比之下,男人的確在當下社會有太多護身符。
話題頗為沉重,沈確不想她為此想東想西,長舒一口氣:「船大概還有二十分鐘靠岸,想好去哪兒了嗎?」
「靠岸再說吧,」阮妤低頭整理衣服,「人生規劃太滿會很累,因為一旦有一件事脫離計劃就會很亂,走一步看一步有時候更放鬆點。」
「過去的你的確活在阮素雲規劃里。」他舊事重提,「你從來不知道反抗,一味順應她要求你的每件事,現在聽你說挺稀奇。」
「你不是說我們都變了嗎?」短暫溫馨的時刻,像小時候一起坐在天台聊未來,聊幾年以後的自己會是什麼樣,阮妤懷念那時候的自己卻又不想完全回到過去,人生向來都是利弊並存,若可以選擇誰不想處處是甜。
話題略微沉重,她主動岔開話題:「對了,剛才我被人追的船上跑都是因為你。」
「我?」沈確氣笑了,「你意思我安排人去追你?」
她驀地起身,忘了兩人敏感的關係,叉腰質問:「船長老婆要我付盒飯錢,你幫我付了大不了回來我還你,你明明知道我身上沒帶錢,第一次被人攔著要錢。」
「錢我付了。」沈確學她起身,低頭看她,「親手給了船長,她可能記錯了才找你要,你的橫勁兒只會對內不會對外使用?」
「剛才我揍那人你沒看見?」阮妤努力踮腳想和他視線齊平,發現有點難度,食指虛空點他,轉身找來椅子,人往上一站,終於從身高上壓他一頭,「你不橫誰從小到大欺負我?」
她還來勁兒了,小身板從頭到腳透出不肯服輸的倔勁兒,沈確猝然伸手攬她脖頸,把人從高處強行壓下來,四目相對,鼻尖摩擦,距離驟然拉近沖淡了空氣中慍怒因子,平白添了幾分曖昧。
「我真欺負你,你還能站我面前跟我橫?」
「小……小時候啊!」
她說得很沒底氣,氣勢莫名矮了一截,和沈確重逢後一件一件事情論起來,他好像是沒做過分的事,甚至幫她解決了棘手的事,也就只能拿小時候作為反駁的藉口。
「這話對也不對,你大一的時候,我們……嗯。」
阮妤及時捂住他嘴,「那晚什麼都沒發生。」
「誰說沒發生,你當時……」
「沒有!」
那是她人生中最瘋狂的一件事,事後回想,除了衝動找不出別的形容。
以年少輕狂為資本,美其名曰年輕人想就去做。
提及那件事,阮妤莫名心煩,很想問他那晚自稱是你女朋友的人,你們關係真的是男女朋友嗎,可問出來又能改變什麼?無非是承認或否認,這兩個答案對她而言似乎都不怎麼友好。
鬧騰的心情沒了只餘下煩,阮妤拂開他的手,自行從椅子下來去整理行李箱。
前後轉變太快,沈確停在原地觀察她,明明剛才還好好地有說有笑,此刻像變了個人,有情緒但強壓,不願表現太過明顯。回憶自己說過的話,其中有很過分嗎?
他舔了舔唇,循著她背影過去,見她低頭整理不願搭理,單膝跪地在她身旁,「過會兒到昌山,你如果實在沒地方去,我……」
「不用了,我自己處理。」阮妤檢查了行李箱東西,除了來回搬運弄亂了點沒少東西,拉好拉鏈,用力豎起,推著行李箱往門口方向去。
快到門口,眼前出現一抹黑影,擋住了她一開始打算放行李箱的地方,阮妤緩緩擡頭,入目是一位穿著性感的女士,長發挽起,兩根捲髮垂落臉頰兩側,墨綠色收腰裙,白色細高跟,畫著精緻妝容,和船上人格格不入,出現即打眼的存在。
女人丟掉手裡墨鏡,不偏不倚扔在阮妤行李箱拉杆上掛著,左右搖晃。
「阿確,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都不告訴我,沒良心的!」
鼻尖脂粉香氣濃郁,阮妤皺了皺鼻子,目光跟著女人身影移動,見她旁若無人親昵攬上沈確臂彎,邊撒嬌邊跺腳。
也有幾年了,阮妤沒再見過這女人,初次相見還在大一,和過去不同的是女人瘦了點,狀態稍差了點,時間恩待美人的說法似乎也不可信。
能在這兒再次重逢沈確女友,阮妤不再像大一時橫衝直撞地做性格之外的事,低頭看了眼拉杆上的墨鏡,取下,慢慢往回走把墨鏡放在床上,淡淡提醒:「你的東西。」
即使沈確將女人拉開,即使從始至終是女人主動,但這一刻阮妤還是沒法做到視若無睹,壓著的那口氣點燃就會爆發,不分情由,不辨是非。
她清楚,那是嫉妒使然。
船長安排了一位小伙子過來提前說一聲,船還有幾分鐘靠岸,要他們提前做好準備把東西收拾好。
「小哥,能麻煩你幫個忙嗎?」
「你說你說。」
阮妤將行李箱往前推了推:「能帶路嗎,我現在過去,一會兒下船。」
小哥下意識看了眼她身後站著的男女,點頭應下:「行,你跟我走。」
對方執意幫忙拎行李箱,常年干力氣活的人拎起行李箱走路絲毫不受影響,阮妤記起床上還有她手錶,「你先走,我拿上東西隨後就來。」
小哥先出去了,阮妤原路返回,徑直去床邊在枕頭下找到了手錶,戴上後沈確剛好過來,身後還跟著一位。
「船要靠岸了,我先過去。」
「你確定去昌山?」他希望她說不確定或者給個別的說法。
「嗯。」
她輕嗯一聲,與他擦肩而過,腳步快,身影從屋內不過幾秒時間消失。
綠衣女人彎腰手臂撐著床尾護欄,輕笑:「阿確,你什麼時候這麼擰巴了,想讓人家留下來直接說不就好了。」
沈確盯著她眼神漸漸危險:「托你辦件事。」
「拖我辦事還一副要吃人的眼神,有你這麼求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