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數
2024-09-14 15:00:52
作者: 六須鯰
充數
往裡走, 光源燈亮度越發不起眼,崔越庭提了牆上一盞燈拎在手裡照明,邊走邊解釋:「貨不能叫人輕易看見, 免得有人動了不好的念頭, 這次這批貨分兩撥,一撥質量上乘,一撥略次,一會兒你見了就知道了。」
做完最後一個標記,沈確將扣子藏進襯衫內袋,崔越庭把燈遞給他, 先去開門。
黑暗籠罩,根本無法看清內里情況,沈確把手中的燈往前提了提,只看到類似籠子的東西,他正思考為什麼會有籠子, 突然圓柱圍欄憑空多出來一雙手,白得嚇人, 指尖血紅。
崔越庭注意他臉色無恙,掌心對拍,這間被黑暗籠罩的屋子重見天日,驟然出現的光從頭頂傾瀉而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沈確側過臉避開刺眼的光線,耳邊傳來動物般低吼的聲音, 可若細細聽又發覺不像。
「都過去多久了, 你們還沒學乖?」崔越庭朝看守的人伸手接過電棒, 對準緊握欄杆的手一陣猛戳,電的籠子裡的人疼得蜷縮成一團。
沈確終於看清籠子裡裝的是人, 準確來說是清一色的女人,她們被脫去了所有的衣物,嘴巴貼著黑色膠帶,頭髮凌亂,幾乎每人身上都有結痂的疤痕,一眼望去觸目驚心。
崔越庭回頭見他立在原地默默注視不發一言,走回來笑著勾住沈確肩膀,煞有其事拍拍:「兄弟,這次你的任務就是把這批次品送出去,我負責那批質量上乘的貨,她們要是敢鬧,喏,送你的。」
電棒直接塞進沈確懷裡,崔越庭攬肩的手放下,低聲在他耳邊提起:「你今天帶走那位比我手裡那批貨還要好,不過身為兄弟,我可不能奪人所愛t,權當沒看見,回去絕口不提一個字,你呢,把這批貨好好送出去,到時候你和小美人再戰三天三夜都沒人管,你說是吧?」
旁邊傳來男人間心照不宣的笑聲,充斥在不大的空間裡,讓籠子裡本就恐懼的女人們抱作一團。
沈確斜睨他,平靜眼眸下暗藏殺機,他將電棒拍進崔越庭懷裡,借著他暗示的話表明態度:「貨會順利送達,至於她,三天應該不夠。」
「哦呦!」崔越庭和身旁幾位兄弟相視一眼,把電棒扔給剛才的男人,一副『我就知道你小子可以』的曖昧表情調侃,「年輕真好,小腰夠力。」
不著邊際的話點到為止,他們過來是為了確認送的貨是否有恙,現在確定這批貨沒事了,自然要去看看另一批貨。崔越庭伸手攔住沈確,「那批貨我負責,你就不用去了,這批貨照看好就行。」
意思明確:老子的貨你休想沾染分毫。
沈確拂開擋路的手,輕聲提醒:「這世上就沒有萬無一失的計劃,我要是你不會防備心這麼重,尤其這趟活歸我們負責,你處處防著我,就不怕到時候出現萬一,我會是背後開你一槍的人?」
此話一出,原本輕鬆的氛圍驀地緊張起來,小弟們干站著不敢多言,兩個負責人沉默相對,危機四伏,仿佛下一秒就會掏槍反目成仇。
崔越庭好歹比沈確進沙口早,他明目張胆放狠話,分明是沒將他放在眼裡,這趟活要是做下來,以後怕是要爬到他頭上去,不過有句話說得對,這世上就沒有萬無一失的計劃,此次出來身邊熟悉的人只有沈確一人,能給他做幫手的也只有沈確,撕破臉對彼此都沒好處,尤其在這個檔口。
識時務者為俊傑,崔越庭倏爾笑出聲:「我說兄弟沒那麼嚴重,你要想看貨我還真攔著你不成,瞧你說的就跟我故意防著你似的,行行行我的錯,咱現在就去。」
他笑著攬住沈確往前帶,「開個玩笑,誰承想你當真了,咱倆一起走貨我防著誰都不會防著你……」
場面話一句接著一句,沈確左耳進右耳出,這些話就沒一句真心話,不過是讓彼此面子上過得去。
崔越庭負責的那批貨藏得夠深,和他負責的這批貨相距甚遠,迷宮似的地下通道走得人發暈。
前方身影停下,沈確也停下,崔越庭過去在門上有規律地敲了三下,每次敲下的次數不同,應該是暗號。
裡頭傳來下鎖的聲音,厚重的門緩緩打開,開門的男人留著寸頭,右側臉有一道明顯刀疤,縫得跟蜈蚣似的,很明顯不是在專業醫院處理的傷口。
「庭哥。」刀疤男注意他身後還跟著一人,視線緊緊跟隨,顯然對沈確不放心。
「阿發,自己人。」崔越庭拍拍他的肩讓他放輕鬆,「貨怎麼樣?」
「放心,完好無損。」阿發走在前面帶路,「今晚還是明晚?」
「兩批貨都是今晚走。」
「行,我讓底下人處理好。」阿發開了另一扇門,另一批「貨」出現在他們眼前。
比起剛才那間黑暗的房間,這間房明顯好些,乾淨程度也遠勝那間房。崔越庭口中質量上乘的貨隨著燈亮映入眼帘。
共五個籠子,比起剛才只能坐下蜷縮的籠子,這邊籠子的高度可供人站立,空間更大點,她們身體沒有受到非人虐待,肌膚光潔,一樣沒穿衣服。
像對待牲口似的,崔越庭伸手指指點點:「裡頭那個捲髮女人,性子最倔,不過再倔現在也乖了,想知道怎麼做到的嗎?」
其過程不會入耳,沈確也不想聽他們慘絕人寰的處理方式,只道:「定的是晚上十點,他們把人送去,會合點在哪兒?」
「既然是兩批貨自然是走兩條路,」阿發不屑哼一聲,「我說庭哥哪兒找來的幫手,別回頭幫倒忙。」
「你小子少一天到晚滿嘴跑火車,」崔越庭照著他頭來一下,「不行你今晚幫我送?做事動動腦子,純靠蠻力老闆什麼時候能看見你?」
阿發也就給崔越庭面子,換作其他人說幾句早翻臉了,把鑰匙扔給他,退到一旁待著不說話了。
沈確注意到那一串鑰匙應該是開籠子的,但他手裡並沒有,說是兩人負責兩批貨,實則獨攬大權的人是崔越庭,看來上頭的人對他不信任程度遠比想像中更高,要是盯著送貨也就罷了,就怕卸磨殺驢。
崔越庭清點了人數,每個人的臉從眼前過一遍,確定沒有紕漏,招手讓另一個人過來帶沈確回去看看自己的貨,認認臉,以防到時候有人趁機跑了。
這意思相當於趕客,崔越庭應該還有話要交代阿發,他不適合待在這裡。沈確面上不顯,轉身和領路的人出去。
他一走,崔越庭笑意全無,一腳踹上阿發肚子,趁他還沒緩過來時扣住他脖子頂上牆,「你他媽找死還想帶老子一起是吧?」
阿發一改剛才混不吝的樣子,眼神飄忽不敢看崔越庭,掐脖的手力道很大,勒得人喘不過來氣,他跟在崔越庭身邊做事,這點力道不是真的想弄死他,他還在給他解釋的機會,就看他能不能抓得住。
「庭哥……」阿發用力拍打掐脖的手臂,驟然鬆開,呼吸大片湧入喉嚨,引起一陣猛咳,他靠著牆緩了會兒,臉漲紅,嗓子眼疼得發乾,頂著難受一字一句解釋,「我不想騙你……那個女人我把她藏起來了,幹完這票我就跑。」
一五一十和盤托出,阿發哪兒是不想隱瞞,完全就是想把他拖下水。崔越庭拎緊他衣領把人直接拽起來說話:「你跑了讓我替你頂罪?有這好事能讓你占?」
崔越庭把他往後一推,掏出別在後腰的槍,黑洞洞槍口精準瞄定阿發眉心,目光狠厲,「我弄死你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庭哥!」阿發沒出息地直接跪下,拖膝挪到他面前,「庭哥,之前我幫過你,這次你幫幫我行嗎?那個女人她不是別人,我以前就喜歡她,在這裡看到她,你知道我是什麼心情嗎?庭哥,我求求你!你放我一馬讓我帶她走行嗎?!」
男兒膝下有黃金,阿發跟在他身邊做事確實幫過不少忙,但沙口混的人,最不信真情流露那一套,眼下是有求於他才跪下央求,若無事誰不是藏著心思做人,一口一個哥,叫得親切,背後捅刀子你就是弟,巴不得給你踩死,好爬著你上位。
兩人無聲對峙,崔越庭收了槍別回腰後,下巴一擡示意阿發起來說話,「這批貨質量上乘,上面都看過照片,一個都別想丟掉。」
阿發原以為會有法子解決,崔越庭這句話無疑兜頭澆一盆冷水,反正他想好了,人他必須帶走,拼了命也得帶走。
崔越庭打量他愈發堅定的眼神,哼笑:「不過也不是沒辦法。」
見有希望阿發神色激動:「庭哥你說,不管什麼辦法只要能把人帶出去,怎麼做都行!」
「少一人你給添進去不就行了?」崔越庭雙臂環抱,側了側身示意他看籠子裡關著的那群人,「你送進去更好的,上面自然睜隻眼閉隻眼。」
阿發聽懂了:「可這節骨眼我上哪兒找質量上乘的?你也知道我帶走的那人是這裡頭最出色的,再想找個差不多的難啊!」
「眼下就有一個比你那位還要上乘。」崔越庭朝他招手,靠近後低聲詳說,「我親眼所見,你要是把她放進去,上頭沒準還會嘉獎你。」
「這……」阿發還是不太信,「真有這麼好?那她在哪兒?」
崔越庭從褲兜掏出手機,把當時偷拍的照片遞過去,「夠不夠?」
阿發瞥一眼屏幕中清晰度不太夠的照片,瞪圓了眼,的確是上乘貨,當然也注意到抱著她的男人,投去疑惑目光:「庭哥,這人不是一起送貨的那位?他和這個女的怎麼回事?」
「這個女人就在他那兒,」崔越庭沒提丁志恆說的事,「今晚我和他都去送貨,我可以讓他提前十分鐘送貨,你就趁這空擋把人弄走,補了空缺又不會有人懷疑。」
辦法確實可以,照片中的女人是最合適人選,阿發動了心思,但跟在崔越庭身邊做事多少知道他為人處世,能這麼順利把事情解決,不像崔越庭做事風格,「庭哥,這個女人和他什麼關係?」
「無非是長得漂亮看上了想占為己有。」崔越庭說得輕t描淡寫,「他們也是今天遇上的,沒感情,真弄走了我不說誰知道你乾的?再說漂亮女人只多不少,這個沒了換下一個,他不會一棵樹上吊死。」
阿發對那個男人的印象很深刻,一進來他就注意到那個男人遇事沉穩,哪怕他說話不客氣情緒起伏也不大,這種人很可怕,萬一得罪了,保不齊陰著搞你,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崔越庭給的建議是挺好,目前最優解,但是……
「你把人放進去充數,他又去走貨了,只要我不說你不提,誰知道是誰把那個女人帶走的?」崔越庭長嘆,「阿發,做任何事猶豫不決就是把機會拱手送出去,你覺得你有幾成勝算能把人直接帶走?出了這門,我們就不是稱兄道弟的關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害我自己。」
事情到這份上,該說的都說開了,該表的態也表了,阿發想接受崔越庭提的辦法,就是心裡老是毛毛的,說不上來為什麼,不知道是不是心裡藏事,且這事是要命的大事,腦子亂鬨鬨沒個主意。
沉默漾開,崔越庭無所謂,倚著牆雙臂環抱,他是不急的,急的是別人。
「庭哥,你和那人是不是關係一般?」阿發笑了一下,接下來的問題過於直接笑一聲緩解,「還是說這次走貨你還有別的任務?」
「我和他第一次合作,沙口生意如今不好做,端了好幾個窩點,現在能用的聯絡點都是跟咱們幹了不少年的熟人,他之前走貨做的還行,不過都是門外貨,這次不一樣等於接觸到內里了,上頭意思叫我看著點,不對勁兒當場解決。」
「我懂了,庭哥發現他有不對勁兒嗎?」
這就是崔越庭煩的點,沈確這人穩如狗,一路過來挑不出錯處,他又不能故意設陷阱,回去後這小子要是多說幾句,大佬會找他麻煩,得不償失。若這次走貨順利,這小子距離飛黃騰達不遠了,沙口生意如今能接手又能漂亮完成,他算一個,所以開價自然高。
他們那伙人籠著沙口大部分生意,老闆們找,價格隨他們提。
生意壟斷,價格水漲船高,高就高在像他們這水平的人道上找不出幾個,要是出現一個不合群且能力強的,要麼一起干,大家有錢一起花,要麼退出別擋道,擾亂價格,對他們來說不是好事。
「阿發,你既然叫我一聲哥,那哥今天就不瞞你了,」崔越庭擡手覆在他肩上,「這人不為我所用,留著也是禍害,但這次出來一起走貨,我肯定不能動他。」
「不過,第一次出來走正貨,出點意外很正常,缺點人更正常。」崔越庭話點到為止,臨走前拍拍阿發肩,「兄弟,哥希望你能帶著美人如願離開。」
地下牢獄,黑暗籠罩,一盞微亮的光明明滅滅,映照在阿發沉靜深思的側臉,透著幾分詭異。
另一間地下房裡,沈確仔細打量籠子裡每一位出現在眼前的面孔,神色不一。
憤恨,絕望,祈求,還抱有……一絲幻想。
「怎麼樣,都記全了嗎?」崔越庭推門而入,走到沈確身旁站定,「時間有變,你那批貨比我早十分鐘出。」
沈確側眸盯著他,不語。
「你看我也是這個說法,上面剛給的消息,說是此次走貨人員里藏了白客,防止出現意外臨時改了時間。」
沈確輕嗤:「我沒意見。」
「你真沒意見?」崔越庭保持懷疑,「這是把你推出去打頭陣試試水,真有白客連同你手裡那批貨全都完蛋。」
「誰讓我沒你手裡那批貨值錢。」沈確回頭看他,一字一句,「不是嗎?」
光線幽暗,明明看不清彼此,崔越庭愣是覺得後脖發涼,這小子難不成剛才偷聽了?應該不會,沈確第一次來,回去必然是跟著領路人,憑他自己不能夠。
「我說兄弟,你別不舒服,都是這樣過來的,」崔越庭走過去親切攬人,「我當年還不如你,被人賣了還得賠笑臉,人微言輕,等你走兩批貨,老闆們看見你能力不差,自然而然地位就上去了,走走走,我帶你去吃點東西,晚上還得送貨,沒體力可不行。」
說起吃飯,沈確莫名想到阮妤,丁志恆應該給她送飯了,就是不知道飯菜合不合她口味,傷口有沒有處理好,又或是不聽話自己跑出去了。
攬在肩上的手突然攏緊,沈確眉心微動,偏頭看他。
「稀奇啊,難得見你走神。」崔越庭鬆開他,有目的性地打量,「讓我猜猜,你該不會是在想那個女人吧?」
沈確一反常態,沒反駁,默認他的說法。
「不是吧兄弟,你真看上了?」崔越庭見人說人話的能力爐火純青,熱情支招,「那我可告訴你,像你今天這種強上行為,她估計對你不會有好印象,不過嘛,女人不就那麼回事,多睡幾次就乖了。」
順著話茬,沈確故意包裝自己,對崔越庭的話展現出了濃厚興趣:「多睡幾次?」
「對啊,你聽我的准沒錯,你說你長得不錯,又有能力賺錢,技術要是好,你可就是三寶在手,誰見了不迷糊?」崔越庭越說越來勁兒,半推著沈確往前面走,「先去吃飯,我細細給你傳授經驗。」
崔越庭說的吃飯地方出去這裡往右兩百米的小餐館,老闆一人幾用,兼大廚、服務員、點餐員,幾份工作在身,忙起來一點不亂。
餐館就一間門面,勝在是長條形戶型,能擺不少桌。
沈確他們過去時,老闆忙得滿頭汗,爆炒菜品中,油鹽醬醋似乎不要錢,忙碌中看到有人進店,熱絡招呼:「進來坐,牆上有菜單,想吃啥直接說,一會兒就好!」
他們就兩人,選擇一張方桌,晚上有正事,自覺不喝酒。崔越庭要了牛雜鍋,紅燒雞,爆炒毛肚,基本上和素菜無緣,沈確點了兩份素菜。
「我付錢,只管點。」崔越庭只當沈確手頭緊,「愛吃啥直接點,不吃點肉哪兒來的力氣。」
「習慣吃素。」
話說到這份上崔越庭不好再勸,從褲兜掏出幾張紅鈔去老闆那兒付錢,沈確趕在他遞錢時先一步把錢付了,「認識一場,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一起走貨,這頓我請。」
崔越庭捏著手裡錢一時僵硬在原地,對上老闆疑惑的眼神,調整很快,咧嘴笑:「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爆炒的香味刺鼻卡嗓子,調料若是放得多了,味道更沖。
阮妤看著面前打包好的盒飯,三葷一素還有一碗蛋花湯,派頭挺足,因為量大,剛才嘗了一口基本上吃不出菜味,完全是在吃調料,濃烈嗆喉,就剩一碗蛋花湯還沒嘗。
蛋花湯里漂著蛋清和紫菜葉,賣相還行,就是不知道味道……阮妤瞥一眼身旁沒動幾口的盒飯,算了,萬一人家湯做得不錯呢。
抿一小口,阮妤迅速放下湯,火速衝到院子全吐了出來,應該是吃到了鹽巴,鹹的人恨不能灌水沖刷舌頭。
阮妤彎著腰又乾嘔了幾下,口裡的鹹味經久不散,正想著屋子裡有沒有水,餘光瞥見一抹透明的白,她擡頭望去,沈確不知何時回來了,手裡拿著水給她遞來,見她遲遲未接,眉尾輕佻,「不要?」
她正難受,這瓶水堪比救命神藥,說了聲謝謝接過礦泉水,瓶口像是提前被人擰開過,開瓶時沒怎麼用力,舌苔接觸到水源,鹹味衝散不少。
她狀態好很多,沈確便進了屋子,把買來的一打水放在桌上,等她進來後指了指身旁凳子,「坐下聊聊。」
該來的躲不過,阮妤乖順地坐在指定凳子上,拿著礦泉水瓶輕輕按壓,這是她目前唯一能緩解情緒的方式,「你想聊什麼?」
「為什麼到這兒來?」
「工作原因。」
「去哪兒工作,聯繫人是誰?」
「外省,聯繫人我也不清楚,得到那兒……才知道。」
沈確沉默須臾,鞋尖轉向她,慢悠悠靠近,傾身貼近她,臉對臉的曖昧距離,近到看清彼此眼中的自己,他盯著看了會兒,垂眸搶走她手裡的瓶子,用力擱在桌子上,「我對你的隱私不感興趣,但你現在若是還撒謊,出事別怪我袖手旁觀。」
他肯把話掀開來說就是給她坦誠的機會,至於這機會是要還是不要,全在她自己。初來大東鎮已經發生這麼多事,而她還不清楚沈確為何在這裡,何時走,若是他真不管了,想從大東鎮全須全尾離開恐怕很難。t
阮妤咬咬牙,實話實說:「我不是來工作的,你可以理解為是逃命,不知道得罪誰了被人一直跟蹤,他們甚至不惜派殺手解決我,那天在醫院的事你也知道,我好不容易從中州逃出來,想著從大東鎮找輛車走黑路出去,能躲一天是一天……」
她似乎說不下去了,談及最近遭遇,深受打擊的樣子,低下頭小聲啜泣,淚珠不期然掉落在手背上,短暫滯留,沿著手背肌膚滑落進衣料里,暈染出小小的潮濕圓點。
沈確半蹲下,擡手拂去她臉頰淚珠,低語:「女人的眼淚是最好的偽裝手段,我姑且信你,接下來聽我說。」
「今晚我有事需要出去,時間沒法確定,我離開這段時間可能會有人來找你,」沈確把食指上的戒指取下放進她掌心,「這裡面的東西能讓人暫時無法行動,藥效十分鐘,你需要在十分鐘裡找到隱秘點,躲好,我會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