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白

2024-09-14 14:59:44 作者: 燦鳶

  剖白

  「襄兒, 別急,你仔細想想,這幾日鈺兒可有什麼異常?說不定他是跟一起玩的小夥伴回家了。」

  裴雲玠鎮靜自若, 腦中飛快地盤算, 安撫似的拍拍她的肩膀, 「我這就讓辭生去看看。」

  衛襄站在原地,大腦中空白了一瞬, 隨即反應過來:「不可能, 鈺兒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他若是要和誰一起玩,一定會告訴我的。現在他不見了,一定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可是鈺兒能遇到什麼麻煩?這偌大的循州城,到底誰會對他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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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此刻心急如焚, 鈺兒是自己唯一的親人, 年紀還那么小,她不能讓他陷入危險中。

  裴雲玠清沉的聲音不斷在自己耳邊響起, 衛襄也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

  她閉上眼睛, 仔細回想從來到循州的一切事情,猝然睜開眼:「對了!剛到循州的那一晚,姜國曾經的臣子來找過我,說是……」

  裴雲玠靜靜地等著她說,沒有絲毫催促。

  衛襄看了他一眼,指尖掐入掌心,才說道:「他們說是要復國。」她連忙說,「我和鈺兒絕對沒有復國的想法, 更何況僅憑我們根本復不了國。」

  她仔細跟他解釋這一切,擔心他會誤會。

  裴雲玠知道她在擔心什麼, 昔日的姜國疆土如今已經併入楚國之內,而他是楚國的昭平侯,他不可能對姜國餘孽放任不管。

  他拉住衛襄的手,溫聲道:「襄兒,慢慢說,別著急。」

  衛襄大概說了一下那晚葛清來找自己的情況。

  裴雲玠沉思了片刻:「這便好辦了,鈺兒很大可能是被他們抓走了,因為你不同意復國,他們只能出此下策。既然是這樣,那麼想來他們不會傷害鈺兒的,你放心,我一定會把鈺兒平安帶回來的。」

  聽到他條理分明的話,衛襄瞬間像吃了一顆定心丸,她點點頭,鄭重的目光看著他。

  裴雲玠安撫了她幾句,轉身便離開了。

  鈺兒是今晚丟的,那些人想必還未來得及走遠,他此刻去追,一定能找到他們。

  裴雲玠將青五找來,侯府的暗衛訓練有素,追蹤姜國餘孽不在話下。

  自從衛襄識破了青五就是假扮的刺客,他就不讓青五暗中跟著衛襄了,讓他遠遠在城門處守著。

  裴雲玠則向城門處的守衛亮了自己的身份,下令封鎖城門。循州州牧得知了這一事,忙不疊從州牧府趕到城門處,不知道是什麼事,竟然連堂堂昭平侯都驚動了。

  衛襄一晚上都沒有睡覺,坐立不安的一直盯著門口看,空青和小茴勸說讓她去歇息一會兒,她搖頭拒絕了。

  她相信裴雲玠一定可以將鈺兒帶回來,但是她必須親眼看到鈺兒才能放心。

  長夜漫漫,冬夜更是寒冷,衛襄感覺自己的身子都要坐得僵硬了,她搓了搓手,囑咐空青將爐子燒的旺一些。

  東方泛白,晨曦微露,清晨的空氣潮濕泛冷,衛襄干坐了一整夜,一直惦念著鈺兒和裴雲玠。

  院門處,裴雲玠懷裡抱著小男孩,穩步走進來。霧雪瀰漫,看不清他的神情,日光漸漸破開霧氣,顯現出男人高大的身形來。

  「鈺兒!」衛襄眼眸一亮,起身飛奔過去,蹲下身緊張地扶住他的肩膀來回查看,「傷到哪裡沒有?」

  鈺兒揉了揉胳膊,癟著小嘴說:「姐姐,葛大人好可怕,我不想走,他一直拽著我走,拽的我好疼啊嗚嗚嗚……幸好有大哥哥把我帶回來,嗚嗚嗚否則姐姐就見不到鈺兒了。」

  衛襄來回查看他有沒有受傷,見他活蹦亂跳的,只是手臂上有些淤青,便讓空青帶他去塗藥了。

  她拍拍手站起來,看向裴雲玠,目光上下掃視他:「裴雲玠,你呢?」

  裴雲玠心尖酸澀,一直注視著她,從他進來後,衛襄沒有看他一眼,確保鈺兒沒什麼大礙後,才起身看向他。

  罷了,襄兒最終擔憂地來問他,她還是在意他的。

  遲遲不見裴雲玠說話,怕不是受了什麼暗傷,衛襄上前一步,抿唇問:「你有沒有受傷?」

  他思忖了一息,說道:「襄兒,我無礙的,只是……」

  「只是什麼?」她急切追問。

  裴雲玠怔了下,掀起眼皮看向眼前的小姑娘,似乎是一整晚沒睡,眼底帶著疲憊,但大大的眼睛裡滿是擔心。

  她在擔心他。

  衛襄擔心得不行:「只是什麼?你倒是說呀,是不是哪裡受傷了?」

  他輕咳了聲,左手覆在右肩上,說道:「此前受傷之處似乎有些不對勁。」

  「右肩膀嗎?還沒有好?」衛襄雖然覺得奇怪,但心裡的擔憂還是占了上風,她上前拉住他的左手,「你跟我進t來,我給你看看。」

  進屋後裴雲玠脫了上衣,衛襄發現他右肩膀處的傷口已經大好,他的身體本就強健,按理說應該已經不疼了才對。

  她伸手按了按他的右肩,見他神色如常,疑惑著說:「這不是好著嗎?還疼嗎?」

  纖細的手指落在他緊實的肩膀處,她每碰一下,他的肌肉便越來越繃緊。

  裴雲玠深吸一口氣,別過頭,硬著頭皮說道:「有,挺疼的,許是抱著鈺兒時抻到了,右臂都挺疼的。」

  衛襄輕輕拉起他的右臂,搓熱掌心給他按了按緊繃的肌肉。

  女子細嫩的手掌心落在他手臂上,他側著身子,裴雲玠呼吸漸漸不穩,但呼氣時卻極為克制,生怕驚擾到衛襄。

  他原本並不覺得哪裡疼,但是襄兒一問他,他迫切想要得到她的關注,下意識便藉口說自己手臂疼。

  按著按著,衛襄忽然發覺裴雲玠的頭一直轉向另一邊,她心裡奇怪,探身去瞧他的臉色。

  就見他垂著眼眸,面頰隱隱泛起緋色。

  她瞬間反應過來,丟開他的手臂,叉著腰有些生氣:「裴雲玠,你耍我呢?看我為你擔心,你心裡很開心吧?」

  裴雲玠忽然被她丟開手,霎時轉過身去拉她的手,仰頭看她:「襄兒。」

  衛襄被他拉住手腕,站在原地,索性看看他能說什麼話來。

  裴雲玠被她淡漠的眼神刺了一下,艱澀道:「襄兒,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抱著鈺兒回來時,你只顧著關心鈺兒,我心下失落,這才在你問我有沒有受傷時遲疑了……」

  衛襄怔然,差點被他繞進去,她試圖收回手,但是裴雲玠五指握住她的手腕,她一點也動不了。

  她沒什麼威脅地瞪了他一眼,「照你這麼說,這還是我的錯了?」

  裴雲玠站起身,試探地將她拉進懷裡,「不,襄兒怎麼會有錯,是我不會說話。我就是,就是想要襄兒多關心關心我。」

  衛襄僵硬著身子靠在他懷裡,推他也推不動,便放棄掙扎了。

  「對不起,襄兒,我真的知錯了,我以後不會再騙你的。」裴雲玠小心翼翼抱住她,垂眸一直盯著她的神色,唯恐她露出一絲厭煩。

  「襄兒,你可以原諒我嗎?」

  衛襄也說不清楚自己怎麼想的,她小聲說:「我又沒計較這件事情。」

  裴雲玠手臂漸漸收緊,喉結滾動,垂眸時目光落在她的脖頸。

  那天他怒極,在她脖頸上留下了血淋淋的咬痕,已經一個多月過去,她的脖頸處雖然好了許多,卻留著個明晃晃的牙印,泛著粉白。

  「還疼嗎?」

  他想觸碰一下,長指微動,卻沒有碰到她。衛襄的身子顫了顫,凝緊眉心。

  他深吸一口氣,緩聲說道:「以前,我經常悄悄去看你,每回都會看見崔知涯伴在你身旁,襄兒,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取代他,我有多渴望站在你的身邊……」

  他竟然來看過她許多回?她卻一回都沒有發覺。那個時候他就喜歡自己嗎?喜歡了這麼久。

  聽到他說起從前的事情,衛襄心頭一跳,安靜地聽著。

  男人清沉的嗓音在頭頂流淌,她也跟著他的話想起了那時的事情。

  「……我匆匆趕來時,便看到你昏迷在血泊中,不久後你醒來,竟然忘掉了以前的事情。對不起襄兒,我太想像崔知涯一樣站在你的身邊,我,我才騙了你。」

  衛襄攥緊了手心。

  從她十四歲為他解圍,到她失去記憶被他救下,整整五年啊,他便是這樣默默地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守著。

  初初得知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只覺得害怕,可是現在,她竟然不受控制的想,他每每看到自己和崔知涯時,該有多麼苦澀。

  「我羨慕他可以整日伴在你的身旁,我嫉妒他可以和你談婚論嫁,我甚至恨他。」裴雲玠的嗓音變得沙啞,他抱緊了懷裡的姑娘,清晰感受到她的存在,才敢接著說下去。

  「但是老天竟然讓一無所知的襄兒來到我的身邊,我欣喜若狂,我想要取代崔知涯在你心裡的地位,所以才會模仿他的一舉一動,甚至學他儒雅的性子,我只希望,襄兒可以喜歡我,哪怕只有一點點。」

  衛襄的心緒紛亂如麻,她想說她喜歡的是他,是他這個人,不是披著崔知涯殼子的他。

  是裴雲玠這個人。

  裴雲玠輕聲說:「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去愛我心愛的姑娘,我想將她留在我的身邊,可是她望向我時冷漠厭惡的眼神,讓我不斷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她想起了一切,我不知道該怎麼對待她,我用了錯誤的方法,將她越推越遠,我只好遵循她的意願放她離開。可是我不想離開她,我只好厚著臉皮又追來了。」

  衛襄從始至終沒有說出一個字,額頭抵在他的胸口。

  她的眼前漸漸模糊,眼眶溫熱,她眨了下眼睛,淚水頓時湧出。

  裴雲玠尚未來得及穿上衣裳,他感覺到心口一燙,滾燙的淚珠沿著他的胸膛流下。

  他握住衛襄的肩膀將她扶起來,指腹擦拭她的淚水,「我也不願看到心愛的姑娘流淚。」

  衛襄原本還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但是他一關照自己,自己就控制不住了,淚水噴涌而出,轉眼間臉上掛著好幾道淚痕。

  裴雲玠無奈失笑:「說了這麼多,我還沒有哭,襄兒怎麼先哭起來了,都哭成小花貓了。」

  衛襄打掉他的手,猶覺得不解氣,對著他的胸膛拍了好幾下,「我就是想哭,你不准管我。」

  她從來不知道裴雲玠是怎麼想的,裴雲玠也從未告訴過她,現在只是窺得一角,她根本無法想像他是怎麼過來的。

  裴雲玠還能怎麼辦,默默等她哭完了,穿好衣裳拉著她去洗臉。

  溫水覆面,衛襄覺得好受了許多。

  裴雲玠輕嘆一聲,說道:「襄兒,年節快要過去了,我不能在循州停留太久,不日須得回京。」

  衛襄低著頭,她知道他是楚國的臣子,不可能丟下楚國的一切事務整日陪她待在循州,但他親口說出這些話時,她心裡有一道聲音不斷催促自己,讓自己開口留下他。

  裴雲玠溫聲問:「襄兒願意與我一道回去嗎?」

  心情一番跌宕後,又重歸於平靜,衛襄搖了搖頭。

  「裴雲玠,我只是還沒有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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