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v通知

2024-09-14 14:59:05 作者: 燦鳶

  入v通知

  裴雲玠從屋裡走出來時,已是月上中天。

  他提步踏出小院,辭生正候在院外。

  裴雲玠瞥了眼辭生,見他身上還掛著傷,眉心擰起,問:「人呢?」

  「稟侯爺,人跑了。」辭生垂著頭,「屬下辦事不利,請侯爺責罰。只是侯爺,那崔知涯竟還有幫手,屬下仔細打量了他們,發現救走他的,竟然是戎狄人!」

  他說到最後一句時壓低了聲音。

  裴雲玠眉目一凜,眼底卻沒有多少意外。

  「侯爺,看來姜國滅亡不僅僅是戎狄壓境,內里早已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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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先不要聲張,全力追捕崔知涯,掘地三尺,定要將他找到。」裴雲玠頓了頓,眸中露出陰狠,「生死不論。」

  *

  這一夜衛襄睡得不安穩,迷糊間聽到外面好像落雨了,沒多久,噼里啪啦的暴雨聲就砸在窗面上。

  她的身子在睡夢中不由瑟縮了一下。

  她想醒過來,卻怎麼也掙不開眼皮。

  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也是這樣一個暴雨天,天色漆黑,一點亮都沒有。

  她不知道在躲避什麼,渾身被暴雨淋濕,她卻顧不得自己身上的情形,而是躲在一處角落,警惕地看著周遭。

  耳邊除了嘩啦啦的雨聲,她清晰地分辨出還有幾道沉重的腳步聲,伴著刀劍從鞘中抽出的細微鏘鏘聲。

  她嚇得一哆嗦,下意識抓緊旁邊人的手。

  明明是在夢裡,她為什麼這麼害怕?怎麼這般真實?

  好像她真實經歷過一樣。

  等等,她抓緊了旁邊人的手,旁邊的人……是誰?

  衛襄想轉過頭看看身旁的人到底是誰,但不知為何,她渾身僵硬,腦袋更是轉動不了一點。

  過了不知道多久,眼前映入微弱的光亮,搜尋他們的人好像已經離開了。

  衛襄不敢有一絲鬆懈,她緊緊抓著身旁的人,在確定沒有危險後,朝著一處頭也不回地狂奔去。

  好似是出了一扇城門,她用盡力氣往出跑。

  暴雨還在落,灰濛濛的天穹下,衛襄聽到耳邊傳來一道奪命的喊聲:

  「抓住那個女人和小孩!」

  快跑!衛襄不知道該怎麼辦,腦海里只有一聲接一聲的快跑,她拉著身旁的人拔腿就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只感覺到有人掐住自己的後脖頸,猛地將她死死按在地上。

  好疼!

  但是夢裡的她根本不管自己有多疼,而是攥緊了掌心的一隻小手,唯恐自己與他分離。

  她費力地轉過頭,看向她一直緊抓不放的人。暴雨傾盆,落在她的眼睫上,她努力睜大眼睛,隱約看見那是一個稚童,卻怎麼也看不清他的樣貌。

  她聽到她一直抓著的稚童在哭,「嗚嗚……姐……我害怕,嗚嗚嗚……」

  下一刻,掌心的小手脫離,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與他被生生拉開。

  她在夢中大聲喊,這一瞬,衛襄卻覺得自己耳邊什麼也聽不到,她聽不見自己在喊什麼,耳中只剩下一道孩童悽慘的哭聲。

  衛襄猝然驚醒,睜開雙眼。

  她渾身t汗濕,仿佛從水中撈出來一樣。

  她僵硬地擡手,抹去眼角不知不覺流出來的淚水。

  那個稚童是誰?她到底要喊什麼?

  衛襄感覺自己的腦袋好疼,眼前陣陣發黑,她捂著腦袋痛苦呻吟了幾句,口中不由自主地念出一個極其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鈺兒?」

  鈺兒……是誰?

  她坐起身,怔愣地抱著腦袋,下巴抵著膝頭,強迫自己回想方才夢中發生的一切。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沒注意到屋門被推開,男人焦急地大步走進來。

  裴雲玠在外面聽到屋裡的動靜,他推門進來,就看到衛襄僅著中衣,愣愣地坐在床榻上。

  他上前將她抱進懷裡。

  衛襄一驚,隨即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她抓緊男人的衣襟,像是有了依靠,半晌無助地喊他:「疏衡……」

  裴雲玠心都要揪在一起,緊緊摟住她,「阿螢,我在,我在你身邊,別害怕。」

  衛襄在他懷中平復了片刻,擡起頭輕聲問:「鈺兒,他是誰?」

  裴雲玠按住她肩頭,長眸在昏暗中緊緊注視她,不放過她面上的一絲神情,他古怪地問道:「阿螢,你想起來了?」

  衛襄遲緩地搖頭,她蹙眉回憶:「我,我適才做了夢,夢裡我和鈺兒似乎在逃命,有人按住我,想分開我們,我拼命地喊,拼命地喊鈺兒,鈺兒……」

  她說著,渾身輕輕顫抖起來,她總覺得這不是夢,而是她真真切切感受到的一切。

  「鈺兒,是我的弟弟嗎?」衛襄擡起滿是淚痕的臉,在昏暗中看向裴雲玠,艱難地開口,「他是不是我的弟弟?」

  裴雲玠凝視她通紅的雙眼,神色凝重地點頭。

  衛襄得到肯定的回答,心口一抽一抽地疼,她緩緩問:「他在哪?」

  裴雲玠卻沒有說話。

  衛襄從他懷裡直起身子,心中好似知道他為什麼避而不答,卻不願去想那個令她絕望的答案。

  她紅著眼眶,一字一句地問:「我的弟弟,他現如今在哪?」

  裴雲玠盯著她,僅僅是過了一晚,她眼底爬上紅血色,雙手攥著他的衣襟,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的嘴唇。

  昏暗中,四目相對。

  他啟唇,聲音很輕,怕嚇到她,他說。

  「他已經……死了。」

  死了。

  她的弟弟死了。

  衛襄腦中「轟」地一聲,她本能地不想聽懂裴雲玠說的話,但那幾個字眼不斷往她腦袋裡鑽。

  她突然怔住,什麼表情也沒有,雙手陡然垂落下來。

  眼眶睜得酸澀,難受得緊,她緩緩閉上眼睛。

  「你怎麼不告訴我,我原來還有個弟弟。」

  裴雲玠望著她怔然通紅的雙眸,眼眶腫起,他喉嚨滾動了下,旋即平靜道:「阿螢,他已經不在了,我不想說出來讓你徒增悲傷。」

  徒增悲傷。

  她想起的過去,只是徒增悲傷。

  衛襄咬緊下唇,眼睫不斷顫抖。

  僅僅是想起過去的一小塊記憶,都令她難以承受,若是記起所有的記憶,屆時她會不會後悔想起來。

  咬緊的唇邊忽然抵住一根冰涼的手指,緩緩撬開她的貝齒,露出印著牙印的下唇。

  裴雲玠掀起眼帘,指腹落在她下唇,黑眸中爬上絲絲瘋狂,但衛襄此刻壓根沒擡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他的嗓音掠過耳畔:「阿螢,不要咬自己。」

  衛襄聽到他說的話,眼中不斷滾出淚水,晶瑩地掛在眼睫上,鼻尖和臉頰都泛著紅影。

  好不容易想起來的親人,卻也是陰陽兩隔。衛襄清楚地意識到,她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親人了。

  裴雲玠依舊抱著她,擡手輕撫她瘦削的脊背,漸漸感覺到胸前的衣襟被淚水浸濕,不由抱緊了她。

  衛襄枕著男人寬厚的肩膀,不再壓抑自己的哭聲,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從醒來後,她得知自己失憶,到後來去京郊墓園祭拜母親,來了循州祭拜父親。樁樁件件,她都沒有哭。

  但現在,好不容易有一絲希望,卻就這麼破滅了。

  衛襄再堅持不住,她在心裡告訴自己,哭一場,就好了。

  也不知哭了多久,屋裡還是黑乎乎的,屋外的雨聲瓢潑,她靠在他懷裡,忽然想起昨日裴雲玠在暗巷中問她的話,還有在京郊墓園時,他問過她的話。

  衛襄緩了一陣,深吸一口氣,沙啞著嗓子說道:「疏衡,我想好了。」

  裴雲玠心頭一顫,輕拍她脊背的手掌停住,不由屏住呼吸,他聽見她說:

  「我們成親吧。」

  ……

  衛襄心事重重地再次躺下,卻怎麼也睡不著。

  她睜眼躺在床榻上,耳邊儘是連綿不斷的暴雨聲。

  天一亮,她就起身,打開屋門後發現隔壁院子屋門敞開,侍衛們正在收拾行李。

  衛襄在廊下站了會兒,腦袋放空,什麼也沒想。

  「阿螢,我們說好了要回京成親,我便讓他們先收拾了。」裴雲玠走過來,溫聲跟她解釋說,「等雨停了,我們就啟程回京。」

  衛襄點點頭,男人潤澤的雙眸定定注視著她。

  她目光下移,落在他腰間的香囊上。

  雪青色的香囊格外顯眼,上面繡著的青松歪歪扭扭。

  他什麼時候把香囊掛上了?

  衛襄輕笑道:「你在哪裡找到的這個香囊,這個繡工實在拿不出手,疏衡還是別帶了,回頭我再繡個好看的給你。」

  裴雲玠握住她腕子,不讓她拿走香囊,「既是阿螢給我繡的,不論好壞,現在都是我的了。」

  衛襄無奈,就聽到他說:「至於阿螢所說回頭繡個好看的,可不准忘了,我等著了。」

  她不禁失笑,眼睛盯著他腰間的香囊,實在拗不過他,便隨他帶著那個醜醜的香囊了。

  午後,雨漸漸小了。臨走時衛襄親自上門去找葉雪宜告別,她很開心能遇到以前的朋友,自當不舍。

  馬車轆轆而行,衛襄掀起帘子,看著越來越遠的循州城門,心中生起不舍。

  在循州的兩個多月,就像一場夢。離開了,夢醒了。

  她和裴雲玠,就像普通的未婚夫妻,不需要去想旁的,只要過好他們的日子就可以。

  「阿螢,以後有空,我就帶你再回來。」許是看出她情緒不佳,裴雲玠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將她冰涼的手包在溫熱的掌中。

  「疏衡一向說話算數,我知道的。」衛襄收回目光,看著他,說,「在循州逗留的日子確實很久了,你也該回京向陛下復命。」

  當初裴雲玠藉口自己受傷回不了京,讓副將領著玄甲軍先行,如今他們也該回京了。

  衛襄不再回頭看快要遠去的循州城,而是將目光看向眼前人。

  夢醒了又如何,只要他們彼此陪伴,在循州亦或是在京城都是一樣。

  從循州回京,一路北上。

  路途遙遠,他們並不著急,路上悠哉游哉,若是途徑一些鎮縣,還會停留一兩日。

  在他們路上走著的這些時日,裴雲玠早已傳信回府,府里大肆操辦起昭平侯的婚事來。

  抵達楚京時,初雪已至。

  離別多日,再次踏進熟悉又陌生的昭平侯府,衛襄擡眼,看著闔府上下血紅一樣的喜字與紅綢,漫天飄舞著瑩白的絨雪。

  紅與白的相互映照,令衛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她眉眼彎彎,擡起手時,幾片雪花打著旋落在她掌心。

  真好啊,他們就要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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