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香
2024-09-14 14:58:54
作者: 燦鳶
馨香
衛襄期待的眼神看向裴雲玠。
多相處?
讓他給自己作畫,不就是多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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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簡單。
裴雲玠神色如常,慢條斯理地給她舀了茯苓粥,溫柔道:「吃完飯先把湯藥喝了。」
說完不等她露出失落的神色,接著說:「今日是最後一頓湯藥,喝完就全好了,喝完後我給阿螢作畫。」
「真的?侯爺你真是太好啦!」衛襄眼睛一下子明亮起來,對不遠處的空青說:「空青,快去把湯藥拿來,我用完飯就喝藥。」
裴雲玠眸中露出笑意:「阿螢,莫急,慢慢吃。湯藥且得熬一陣子,過會兒我親自去瞧瞧。」
他眉目舒展開來,修長指骨搭在桌邊,靜靜地看著她像小貓一樣吃飯。
歲月靜好。
他多希望可以停留在此刻。
衛襄埋頭吃得很快,動作卻依舊文雅,沒過片刻,她擡起頭,迫不及待地催促他:「侯爺,你快去看看湯藥熬好了嗎。」
裴雲玠彎唇輕笑:「第一次見阿螢主動要喝藥,往日都是哄著才乖乖喝藥。」
他說的往日,是衛襄失去記憶的往日。
一聽這話,衛襄仿佛能想像到,以前在這間屋子裡,她生病後,裴雲玠一邊拿著黑乎乎的湯藥,一邊耐心哄她的情形。
衛襄嗓音中不禁帶了幾分羞惱:「侯爺快去吧。」
裴雲玠不再逗她,站起身:「阿螢在此稍等,我馬上就回來。」
衛襄在屋裡等了一盞茶的功夫,門外忽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辭生在門口一臉著急地說道:「表姑娘!侯爺的手燙傷了!」
她驚得差點沒坐穩:「怎麼回事?」
等不及聽辭生說事情的經過,衛襄連忙往隔壁跑去。
因為他們一行人多,裴雲玠將隔壁的院子也買了下來,熬藥的爐子就在隔壁的廚房裡正滾燙地燒著。
衛襄甫一進門,就見裴雲玠屈起長腿坐在矮凳上,他的腳邊是打翻的藥爐,滾燙的湯藥在地上還冒著泡。
而他的右手手背上,一片通紅,起了許多小水泡,甚至細聽還能聽到滋滋的聲響。
竟這般嚴重!
衛襄頓時大駭,羽睫顫抖,轉頭朝外大喊:「快拿藥來!再將周大夫找來!」
她回頭,幾步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子,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擡起的手打著顫,不敢去碰他。
裴雲玠卻不怎麼在意,將右手擱在膝頭,溫和地笑著:「都怪我,笨手笨腳的,摔了阿螢的藥……」
他束起的墨發有幾縷垂在胸前,低頭時掠過臉側,一副落寞的樣子。
「湯藥沒了可以再熬,侯爺怎這麼不小心,將手燙傷了受苦的可是自己。」衛襄想想還是覺得後怕,她面色有些發白,忍不住說了他一句。
說著說著她又沉默下來。
都什麼情況了,他還惦記著湯藥,一點也不為自己想想。
這麼漂亮的手,以後可得留疤了。
衛襄咬著下唇,蹲在他右手邊,目光落在他被燙傷的右手上。
他的手指很修長,手背上原先鼓著幾條淡淡的青筋,而現在,手背上除了駭人的燎泡,再看不到什麼。
好像自從她醒來,裴雲玠幾次三番受傷都是因為她。
衛襄眼眶微紅,腦袋湊近他的傷手,雙唇嘟起吹了吹,希望能緩解他的疼痛。
她哽咽問:「侯爺,很疼吧?」
少女細白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柔軟的身軀貼著他屈起的小腿,更要命的是她溫熱的呼吸不斷噴灑在他的傷口處。
泛起癢意。
裴雲玠喉嚨乾澀,他心跳如鼓,一時連手上的疼都感受不到。
周大夫很快就到了,看到裴雲玠的傷口,搖頭嘆了一口氣。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能折騰。
隨即麻利地給裴雲玠挑了水泡,治燙傷的藥粉不要錢一樣地灑在他的手背上。
衛襄站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裴雲玠淡然得仿佛受傷的人不是他一樣。
裴雲玠舉起纏得像粽子一樣的右手,扯出一絲苦笑:「阿螢,抱歉,答應給你作畫,我卻要失約了。」
衛襄眸光微動,在他旁邊坐下,看著他受傷的手,心中也不好受。
她說道:「作畫什麼時候都可以,侯爺當務之急是要將手上的傷養好。」
忽然有水珠砸在支摘窗上,悶熱的夏日總算是落了些雨點,淅淅瀝瀝地順著房頂的青瓦往下淌。
屋裡一陣無言,衛襄雙手疊在膝頭,掐著指尖,悶聲說:「侯爺陪著我來循州,短短几日,就受了這麼多苦。」
裴雲玠目光垂落,靜靜地看了自己的右手片刻,失神片刻,他啟唇道:「阿螢,你若是說照顧發熱的你,給你熬藥是受苦……可我不覺得。」
他甘之如飴。
……
夜裡衛襄正要入睡時,屋外響起敲門聲,緊接著是辭生忐忑的聲音:「表姑娘您睡了嗎?」
她擔心是裴雲玠有什麼事情,急忙披了外衣圾上鞋子就打開門。
辭生站在廊下,急切道:「表姑娘您快過去看看吧,侯爺右手有傷,卻不准屬下伺候,現在正自個……擦洗呢。」
衛襄只聽了前半句,人已經跑了出去,她顧不得正落的小雨,手擋在頭頂就匆匆跑向裴雲玠的屋子。
她推門而入,一擡眼,映入眼帘的就是裴雲玠肌肉緊實的脊背。
聽到聲響,裴雲玠轉過身。
衛襄對上他的目光,再想關上門已經來不及了。
更何況外面都是雨。
她慌得趕忙低下頭,眼神亂瞟,結結巴巴的:「辭生說侯爺有事,我,我就來看看,打擾到侯爺了。」
她也沒想到一進來就能看到這麼一幕。
床邊放著水盆,裴雲玠衣衫半褪,左手正拿t著打濕的帕子在身上擦拭。
他迅速擦了下身上,穿好上衣。
「阿螢,我將衣裳穿好了。」
衛襄這才擡起頭,看到他僅著中衣站在床邊,領口敞開,健碩的胸肌若隱若現。
他的右手因為包紮著不方便動,一隻手也沒法系好束帶。
他怎麼不好好穿衣裳!
衛襄才擡起的腦袋又低下,臉頰發燙:「侯爺,你快將衣裳穿好。」
裴雲玠垂眸,左手慢吞吞地攏緊中衣,「好了,阿螢。」
他手上有傷,自己擦洗根本不方便,衛襄根本不好意思幫他擦身子,既然已經來了,她便決定幫他擦一下臉。
「侯爺,我來吧。」
衛襄走上前,不由分說拿過帕子,浸濕後擰到半干,隨後仰頭看著他高大的身形。
「侯爺快坐下呀。」
他這般高,站著的時候她哪裡能給他擦臉?
裴雲玠聞言,坐在床邊,眼底罕見地露出不知所措。
衛襄低頭瞧他的面容。
依舊是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墨發披散在身後,燭火柔和了他鋒利的眉眼。
想起來剛到循州那天,她哭得滿臉淚水,是裴雲玠給她擦臉,現在兩個人倒反過來了。
她傾身往前,怕裴雲玠會亂動,一手撫住他的下頜,捏著手裡的帕子輕輕擦拭過他的額頭,眉眼和臉頰。
衛襄本就是匆匆趕來的,此刻一心都放在裴雲玠身上,沒注意自己隨意披上的外衣漸漸滑落,露出瑩潤的肩頭。
裴雲玠眼前映入一片瓷白的肌膚,擱在膝頭的左手攥成拳,他抿緊唇角,只覺得渾身滾燙,燥熱難耐。
慌得不知道該看哪裡。
阿螢纖細的指尖若有若無地拂過他面頰。
他的鼻間充斥著她身上的馨香。
真是磨人。
*
今夜落了小雨,烏雲層疊,遮住了月光。
循州城百里之外的定縣。
不同於前段時間的空無一人,此刻,街道兩旁的屋子亮起點點燈光,微弱的光亮僅僅照著一小片地方。
一片漆黑中,一道身影撐著把羅傘,靜悄悄地走向靠近城門處的一間屋子。
長衫在夜風中鼓起來,勾勒出他修長的身形。
霎時屋子後的灌木叢沙沙作響,投下來大片晃動的陰影。
男子的腳步忽地頓住,擡眼望過去。
分明只是夜風吹動樹葉的正常聲響,他卻擰起眉頭,眼神警惕。
僅僅思量了一瞬,他便快步離開了這裡。
風吹雨落,樹影婆娑,一切又仿佛無人來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