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

2024-09-14 14:58:41 作者: 燦鳶

  裴府

  從藏書閣回來後,衛襄心裡一直惦記著在醫書古籍上看到的,說是倘若腦袋再受到同樣的撞擊,說不定會恢復記憶。

  她踩空時就想這麼摔下去,腦袋撞到地面,會不會恢復記憶,沒想到被裴雲玠穩穩接住。

  雖然沒有親身驗證,但卻免受磕碰。

  衛襄轉念一想,要是按古籍上所說的,腦袋受到外部刺激,不就是要再撞一遭?

  她登時搖了搖頭,一想到要自己刻意去撞擊腦袋,她自己根本下不了手。

  

  就好像她從小沒受過什麼傷一樣,這遭從山崖跌落,身子上撞出淤青劃痕,已經是她受過最重的傷了。

  夜裡睡覺的時候,衛襄躺在床上,望著闔緊的碧青色床幔,想著若不是裴雲玠那個時候將她從藏書閣裡帶出來,她肯定會把手裡的那本古籍看完。

  罷了罷了,左右已經回來了,明日再去藏書閣看看,找找其他的古籍,指不定還能找到旁的恢復記憶的辦法。

  心裡裝著事情,第二日一早衛襄就醒來了,梳妝後她帶著空青和小茴直奔藏書閣。

  兩個婢女守在門口,衛襄進去後,找到昨日她放置古籍的書架,彎腰找尋起來。

  然而找了一遍後,她卻沒有發現昨日看到的那本古籍。

  「咦?我昨日就是放在這裡了呀,怎麼找不到了?」衛襄站直身子,疑惑地摸了摸發頂。

  難道是她昨日沒有把古籍放在這排?

  那本古籍是她在上面的幾排架子上找到的,裴雲玠來了後,她隨手將古籍放在了下面的一排架子中。

  衛襄彎腰將上下幾排架子都看了一遍,幾乎將整個書架都找了,她還是沒有找到。

  真是奇了怪了,她分明就放在這裡了呀。

  會不會是裴雲玠把那本古籍拿走了?

  衛襄雙手叉腰,盯著這幾排架子看,想了想,轉身走到門口,問道:「侯爺呢?是在忙嗎?」

  空青轉身面向她:「表姑娘,侯爺吩咐了,您若是有何事,可以去侯爺的書房找他,奴婢也可以去向侯爺通稟。」

  裴雲玠的書房就在藏書閣旁邊,衛襄道:「走吧,我去找他。」

  她有些迫切地想要找到那本古籍,昨日她並沒有看完,不知道後面會不會記載著一些別的方法。

  空青頷首,在她身旁帶路。

  從藏書閣門前的遊廊出去,走了半刻左右,衛襄就看到了侯府的書房。

  踏進院子裡,她看到書房的窗子支開著,有一張書案t擱在窗邊不遠處,裴雲玠正坐在案後。

  離得遠,衛襄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穿著一件月白色的衣袍,脊背靠在圈椅中,眼眸垂著。

  看似漫不經心的動作,舉手投足間卻透著威壓。

  而書案前站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子,嘴唇翕動,似乎在說些什麼。

  她走了沒幾步,裴雲玠就像有感應似的擡起頭,朝窗外看來。

  目光一觸及到她,裴雲玠擡手示意對面的男子停下話頭,那男子沿著裴雲玠的目光看過來,識趣地告退。

  男子很快走到院中,空青和小茴恭敬地福身:「狄副使。」

  擦肩而過的時候,那個男子向衛襄拱手,隨後面無表情地離開。

  衛襄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一回頭就看到裴雲玠站在不遠處,擡腳向她走來,一面喚道:「阿螢。」

  他雖是平淡的神色,衛襄卻莫名從他的語調中聽出了一絲欣喜。

  她走上前,有些歉意地問道:「侯爺,打攪到你們談事情了嗎?」

  裴雲玠搖頭:「正巧事情談完了,阿螢來的正是時候。」他引著衛襄往書房走:「阿螢快進來。」

  他的書房很大,書案朝南面,其後是一排擺滿書籍的架子,靠牆一張茶桌,門口不遠是幾張供人歇息的椅子。

  衛襄順勢在椅子上坐下來。

  裴雲玠在茶桌邊給她倒了一杯清茶遞過來,看到她在打量自己的書房,「阿螢今日來找我,有什麼事情?」

  衛襄接過茶盞,抿了一口,開門見山道:「侯爺,其實也沒什麼事情,只是今晨我去藏書閣找昨日看過的古籍,竟然找不見了,所以來問問侯爺,有沒有看到古籍。」

  裴雲玠稍作驚訝:「古籍?是昨日阿螢看的那本嗎?」

  「沒錯。」衛襄忙點頭。

  裴雲玠蹙眉想了一陣:「抱歉,阿螢,我沒什麼印象了。」

  衛襄道:「這有什麼好抱歉的,又不是侯爺將古籍弄不見的。許是我忘記放在哪裡了,既然如此,我一會兒再好好找找。」

  裴雲玠笑容微僵,說道:「也許是那幾個修理木梯的侍從,不小心將古籍碰掉,再之後又不知放在了哪裡。他們這時在府外修理,過兩日回來我問問。」

  聽他這麼一說,衛襄覺得很可能是這樣,於是期待地望向他:「那就拜託侯爺了。」

  裴雲玠笑笑,神色不變。

  事情說完後,衛襄便也不久留。

  臨走時,她突然想起來什麼,擔憂地問他:「侯爺,你後背的傷如何了?昨日塗藥了嗎?」

  裴雲玠薄唇微抿,眼眸中透著幾分歡喜,「並不嚴重,阿螢不必擔心。」

  他又告訴她過幾日會帶她去裴府瞧瞧,說不定她會想起來一些什麼。

  衛襄唇角翹起,自然說好。

  她走了後,守在書房外的辭生進來,少年的臉上洋溢了絲欣喜:「侯爺,表姑娘竟然主動來尋您了。」

  裴雲玠卻是神情淡淡,目光望著衛襄身影消失的地方,沉吟了片刻:「昨日讓你處理的那本古籍,處理乾淨了嗎?」

  辭生頓時收起玩笑的表情,「侯爺放心,屬下已經將那本古籍燒了,表姑娘決計不會再看到的。」

  「其他的醫書和古籍呢?」

  「這……」辭生愣了下,「侯爺,藏書閣的醫書那麼多,屬下還沒來得及查看其他的書籍。」

  裴雲玠擡眼掃過去。

  辭生冷不禁打了個寒顫,登時垂下頭:「侯爺放心,屬下現在就去查看藏書閣內的所有書籍,一定不會留下任何一本有關表姑娘病情的書籍。」

  *

  五日後,裴雲玠空出一日帶衛襄去裴府。

  衛襄的身子已經幾乎好全,額角的痂也掉落了,只是還留有一道淺粉色的疤。

  她撥了一些鬢髮下來,遮住了疤痕。

  今日去裴府,說起來裴府的員外郎和其夫人也算是她的親戚。

  衛襄的母親是裴府的表姑娘,俗話說一表三千里,雖然關係已經很遠,但畢竟是血緣稀薄的親戚,衛襄還是想給他們留個好印象。

  說起來,這還是她醒來後第一次出侯府。

  裴雲玠一早就在房門處等她,兩人一同走出府。

  侯府門口是一輛朱漆華蓋的馬車,一角印著侯府的圖徽。

  上馬車後,衛襄心裡有些忐忑,捏著袖擺問道:「侯爺,以前我與裴府的人關係如何?」

  一會兒見了人,她也知道該怎麼對待。

  裴雲玠想了想,說道:「阿螢,你的母親是裴府遠房的表姑娘,關係並不親近。那年老婦人病重,她千里迢迢趕來侍疾,老婦人憐她孤身一人,囑咐裴府的人多關照她。」

  說起自己的母親,衛襄認真地聽著,「……後來阿螢生下來,一直跟裴府的人不親近,再後來,你們便去了青州。」

  聽他說完後,衛襄有些失落,她本以為裴府的人會是關係親近的親戚們,原本她還抱著僥倖,想著多與熟悉的人相處,有助於恢復記憶,卻沒想到他們竟是關係疏遠。

  裴雲玠見她失神,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掌,他探身過去,黑眸盯著她的眼睛,聲線悠長:「阿螢,不必理會他們。畢竟,往後是我們一起相伴。」

  衛襄撞進他的眼底,也不知怎的,她點了點頭。

  手背上覆著的大手寬厚溫熱。

  馬車轆轆而行,從平康坊出來,半個時辰就到了裴府所在的通濟坊。

  裴雲玠封侯後,陛下賜給他昭平侯府,他便從裴府搬離了出來。裴府則住著他的父親,兵部員外郎裴暮和其繼室及孩子。

  甫一下馬車,衛襄就看到裴府門前站了烏壓壓一片人。

  為首的中年男子迎上來,他應當是裴雲玠的生父,此刻醇厚地笑道:「疏衡啊,早就知道你要帶著阿螢回府,這不我跟你母親一早就在門口候著,你們總算來了。」

  疏衡?

  聽到那人喚裴雲玠為疏衡,衛襄扶著車壁擡頭,一眼就看到外面這麼多人,她心中一緊,又垂下頭,心裡忖道疏衡似乎是他的表字。

  裴雲玠利落下了馬車,卻沒搭理他們,轉身將衛襄扶了下來。

  衛襄站定,目光從他們身上掃過,眉頭輕輕蹙起。這裡的人,她一個都不認識,他們的臉,都好陌生。

  在場的人眼觀鼻鼻觀心,看到裴雲玠對衛襄這麼重視,心情更是複雜無比。

  裴暮身旁的女子穿著華貴,珠釵滿頭,正是裴夫人,也同樣對他們展露笑臉,對著衛襄夸道:「這就是阿螢吧,許久未見了,真是出落得十分水靈。」

  衛襄臉上掛著疏離的笑容,朝裴雲玠走近了一步。

  察覺到她的不適,裴雲玠劍眉擰起,丟下一句:「我們隨意走走,你們不必跟著了。」

  說罷,他也不管門口候著的一片人,握住衛襄的手就進了裴府。

  一進府,裴雲玠左轉踏上長廊,步子慢了下來,以便衛襄邊走邊看。

  眼前沒那麼多人,衛襄緊繃的身子放鬆下來,沒那麼緊張了。

  思及方才的事情,她問道:「侯爺,你的表字……」

  「疏衡。」裴雲玠接過她的話頭,朗聲道,「疏衡是我的表字。」

  疏衡。

  裴疏衡。

  衛襄在心裡默默念了一遍他的表字,仍是沒什麼印象,便不再多想,轉而將視線放在周遭的環境上。

  從長廊中走過時,衛襄走得很慢,望著兩旁的景致,她什麼也想不起來。

  畢竟她只有幼時在裴府住過一段時間,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些景致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她想不起來應當也是正常。

  長廊外連接著一個花園,裴雲玠陪著她從花園走過,他側眸觀察著衛襄的表情,見她一會兒蹙眉,一會兒又露出疑惑的模樣,如此生動鮮活的樣子,他的目光根本捨不得移開。

  走出花園後,是一排後罩房,七八間屋子連成一排。

  衛襄忽地駐足,她眉心一跳,緩緩道:「侯爺,我似乎對這裡有點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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