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第 106 章

  和收到消息、想要嘗試奇遇交易機的玩家們不同, 獸人們擠進店鋪後，就目的明確地直奔櫃檯。

  「小店主小店主，之前賣的好吃餡餅還有嗎？」

  「沒有餡餅的話，好吃的肉也行汪！」

  「小店主, 你養著一隻貓, 一定很會做貓飯吧？店裡有員工餐喵？收不收獸人？我可以穿人類喜歡的女僕裝喵！」

  如果不是櫃檯前還橫著一個結界, 白榆懷疑他們會直接變成原型蹦躂上來。

  澤菲爾警惕地豎起絨耳, 看向那隻打算穿女僕裝、說話還帶「喵喵」口癖的獸人——

  是個身高接近兩米的壯漢, 肌肉發達、皮膚黝黑, 頂著一雙豹耳, 笑容異常燦爛。

  澤菲爾：？

  

  「根本沒有適合你的女僕裝吧！」

  豹人聽到這句吐槽, 疑惑地撓撓頭：

  「但是，穿女僕裝不就是穿大小不合適的？」

  他擡起頭, 看向左側，從人堆里找出一個有點眼熟的冒險家：

  「那個…四菜一湯！你說是吧！」

  豹人的嗓門很大, 被點名的玩家默默捂住臉, 試圖從周圍玩家「咦惹」的起鬨聲中逃離出來，強撐著體面, 開始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

  「是半夜三更四菜一湯。而且我什麼時候讓你穿女僕裝了？那明明就是你們老闆招攬客人的陰謀！」

  她只是恰好路過風俗店, 恰好看到穿著緊身女僕裝、胸肌還很大的獸人，兜里的錢又恰好遺落在了風俗店的櫃檯上, 又恰好翻開名單、一不小心勾選了在門口看到的豹人而已！

  獸人的外表和人類很相似，但並沒有人類的羞恥心，聽到相熟冒險家的說明（狡辯），豹人繼續用自己的大嗓門解釋：

  「那天我放在店裡的員工制服被小獅拿出洗了, 沒找到合適的工作服，所以只能穿上絨絨老大買的女僕裝, 據說是什麼公主的聯名款式，她拿出來的時候心痛了好久！」

  那身女僕裝是均碼的，對他來說不算合身，光是穿上它，就費了他不少工夫，呼吸的時候也覺得緊繃繃的。

  雖說穿起來不太舒服，但那天招攬到的人類冒險家意外很多。

  就是胸口的扣子被繃掉了幾顆，讓他被跳起來的絨絨老大暴打了一頓。

  最後，他蹲在桌子邊揪掉了好幾根尾巴毛，拿著針線把衣服縫好了，才被允許上桌吃飯。

  白榆有些好奇：

  「人魚公主，還有這種類型的聯名嗎？」

  「……你的關注點是不是不太對。」

  支楞起來聽八卦的絨耳悄悄恢復原狀，澤菲爾甩甩尾巴，道，

  「我在輕小說附贈的情報小冊子裡看到過，是和那西亞裁縫店的聯名。」

  白榆：「但是，為什麼是，女僕裝？」

  人魚公主，人類公主，似乎都沒有「扮演女僕」的劇情？

  澤菲爾：「人魚公主款是泳裝和禮服，人類公主款是加冕服和長裙，女僕裝是人類王子款的。」

  白榆：？

  她頭腦風暴片刻，轉頭，看向澤菲爾。

  澤菲爾擡起絨尾，捂住她的嘴巴，惡聲惡氣地威脅：

  「把你想像出來的畫面通通刪掉！」

  白榆：「唔唔唔！」

  她用無辜的目光注視著澤菲爾，試圖證明自己並沒有瞎想。

  ……明明是之前切實看到過的，是正當的回憶。

  閒聊的工夫，獸人與玩家的「友好交流」也接近尾聲，被揭短的玩家掩面而逃，跑路速度好似後面有魔物在追。

  豹人盯著門口，耳朵失落地垂落下來，語氣頗有些遺憾：

  「我還想問問她改良建議呢。」

  「你下次可以挑選短款的女僕裝，或者襯衣加束帶。」

  反正不是自己穿，澤菲爾開始出餿主意，

  「異域風情也行，改天你去找住在沙漠環境的獸人進修一下，就是那種全是鏈子和寶石、特別省布料的服飾。」

  白榆在地域風情類書籍上看到過類似的服裝設計。

  盯。

  澤菲爾被她盯得差點炸毛：

  「干、幹什麼？」

  白榆：「澤菲爾大人，懂的好多。」

  明明是誇讚的語氣，但澤菲爾就是覺得不太對勁：

  「從輕小說上看來的。」

  《~風俗店經營二三事~如何以人類身份成為銷量王~》

  是的，男主是個在獸人風俗店和一堆毛絨絨、鱗甲類同時爭搶業績的店員，由於缺乏必要的種族特徵，只能在各種「裝備」上發力，小說還在連載，繼清涼寶石鏈條裝、執事裝、女僕裝之後，這位神奇的主角已經開始研究魔能毛絨尾巴了，佩戴後可以隨心情變化自由晃動的那種。

  「我也想看。」

  好像是經營類的，不確定，看一眼。

  「不許看！」

  澤菲爾徹底炸毛。

  「為什麼？」

  「總、總之，不許就是不許！」

  白榆一臉失望地把腦袋轉回去。

  澤菲爾低頭，看看自己的爪子，決定把那本輕小說里傷風敗俗的插圖統統銷毀掉。

  豹人並沒有意識到這段對話中隱含著怎樣南轅北轍的閱讀理解，他用不太聰明的腦袋消化完澤菲爾的教導，肅然起敬，從口袋裡掏出一本小本子，開始往上記錄建議。

  他虛心請教：

  「什麼顏色的寶石比較好？」

  「自己去問住在沙漠裡的獸人。寶石太貴就買人造玻璃寶石，便宜大顆顏色多。」

  澤菲爾開始轉移話題，看向擠成一堆、盯著櫃檯後方流口水的獸人們，

  「要吃什麼東西排隊點單！」

  對獸人來說，做飯好吃的是老大，被做飯好吃的天使養在身邊的貓就是老大的代言貓。

  聽到他的指令，剛才還有些鬧哄哄的獸人們開始按秩序排隊。

  前後順序以先來後到的方式決定——呃，雖然也不乏一些「我的尾巴先進到店裡」「我的耳朵先越過門框」的爭論，但不管怎麼說，能看出一條隊伍的輪廓了。

  視野變得開闊不少t，白榆踮起腳尖，往外看去，沒看見狼群：

  「蠻骨呢？」

  「是說那隻長著狼耳朵的混血小狼嗎？」

  隊伍後面響起一道聲音，頂著狼腦袋的狼人擡起爪子，道，

  「她凌晨的時候就離開了，帶著狼群跟在一個人類、一個狐貍耳朵的女孩後面，好像說…要送朋友去黑曜港？」

  這是隸屬獸人的狼人。

  白榆：「欸？她把貼紙交給你們了嗎？」

  「嗷嗚，沒有沒有，是她昨晚自己貼的。」

  狼人連忙搖頭，沒說貼貼紙的時候，大家都湊在旁邊圍觀。

  他們知道這個貼在牆面上的門能通往小店主的店鋪，激動了好久呢。

  但那隻小狼說，晚上店鋪不營業，他們如果打擾到小店主睡覺、會有可怕的貓把他們丟出去，還會被記在小本本上，之後可能再也沒辦法來店鋪里購買好吃的食物。

  所以他們愣是蹲在門口，挨到九點整，才推門進來。

  ——沒想到店裡已經有這麼多冒險家了！

  還好還好，冒險家不是來這裡吃東西的，只是圍在左側的黑板便塗塗畫畫，和他們構不成競爭關係。

  人類果然很善解獸意！

  白榆點點頭。

  蠻骨有自保能力，擁有冒險家身份後，也不需要再為魔物狼的安危憂心。

  知曉她的去向後，白榆沒有再問，挽起袖子，進入工作狀態。

  烹飪模式，啟動！

  白榆牌小機器人開始勤勤懇懇地烹飪食物，澤菲爾操縱著風魔法，把她已經長長不少的頭髮紮起來。

  -

  江江失魂落魄地走在街道上。

  可以提高速度的疾風靴已經開了一條口子，走起路來「嘎吱嘎吱」作響，套在身上的防護斗篷破破爛爛，耗費重金打造的武器也失去了所有的耐久度，不再有靈光閃爍。

  她頹喪地坐到花壇邊緣，把臉埋在膝蓋上，感覺自己要被挫敗感擊倒了。

  ——曜日節當天，她觸發了一個奇遇任務。

  這項任務是由偶然遇到的光明牧師發布的，是一項簡單的跑腿任務，只要幫忙送個東西就行。

  把東西送到後，住在白曜港的牧師邀請她參觀光明教廷，逛到圖書館的時候，送了她一本光明屬性的技能書。

  如果是普通的奇遇任務，進展到這裡，就算是圓滿落幕了。

  但那名光明牧師送出技能書後，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作為一名合格的玩家，江江牢記論壇攻略帖中的教導，向對方詢問緣由、並表現出「如果不嫌棄的話，很樂意為您分憂」的態度。

  攻略帖還是有用的，繼奇遇任務之後，她又從光明牧師那裡接到了一個連環任務。

  簡單概括一下，光明牧師正在研發一種可以抑制、消減深淵氣息的藥劑，對方不缺光明屬性素材，但缺少用來試驗藥劑效果的「實驗品」。

  當然，沒有兇殘到拿黑暗種族當實驗品的程度，那名光明牧師所需的「實驗品」，是生活在淵嶺一帶的惡魔。

  藥劑也不會對惡魔造成太大的傷害，只是在某種程度上削減他們的力量，在實驗成功後，牧師還會委託她把沒犯過事的惡魔原路送回去。

  聽起來很簡單，實踐起來也很簡單——在最開始，光明牧師要求她捕捉的，是各種低階惡魔，即便是沒有轉職的玩家，在熟悉技能、體魄強健的情況下，也可以把它們擊暈。

  光明牧師出手很大方，不像之前在黑曜港遇到的、連10枚銅幣的跑腿費都要拖欠的刁民，每交付一次惡魔，對方都會慷慨地支付一筆報酬，從稀有素材到高階技能書，只有貴的沒有便宜的。

  起初，江江是很開心的。

  她混跡論壇很久，見證過不少大佬的「童年」，除去在現實里擅長戰鬥、在某方面格外有天賦的類型，大部分普通玩家都是通過穩紮穩打、逐步累積資源的方式來提高自身實力的。

  一個獎勵豐厚的連環任務，可以為她提供更多的資源，讓她在短時間內躋身高階玩家的行列。

  但是……

  她的臉依舊埋在膝蓋上，在一片黑暗中，開口的靴子漏進來一絲冷風。

  即便沒有擡起頭，江江也能描繪出它的形狀，簡直就像是無聲的嘲笑。

  她錯估了自己的實力。

  也低估了連環任務的難度。

  嘗試過低階、中階惡魔後，光明牧師向她提出了「捕捉一隻高階惡魔」的請求，還特意向她詢問，需不需要給她一點時間、讓她去冒險家協會找一個信得過的隊友。

  找隊友就意味著要平分獎勵，相當於她得到的資源會少上一半，江江在遊戲裡沒有親友、現實里也沒有一起玩遊戲的好朋友，猶豫片刻後，她決定先自己試試，實在不行的話，再去找一個隊友幫忙。

  沒想到，在她給出「不需要隊友」的回答後，光明牧師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對方是這樣說的：

  「其實我也不太希望這種藥劑被更多人知曉。生活在淵嶺一帶的惡魔，是因為在深淵中表現良好、又希望看看外面的世界，才被教廷帶上來安置的，冒險家們與它們廝殺，是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但在加入『藥劑』這個變量後……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干預吧？」

  「我研究藥劑的初衷，是希望同伴進入深淵、與那裡的惡魔交流時，能夠加上一層保障。哈哈，我知道這個想法有些奇怪，就像是你們常說的『雙標』，但是，我依舊想要這麼做。」

  「那麼，就當作是一項報酬豐厚的秘密委託吧。希望你可以為我保守這個秘密。」

  光明牧師沖她笑了笑，然後，這項連環任務，就變成了不可分享的單人任務。

  不、可、分、享。

  江江當時就預感到要糟，想到任務能給出的豐厚獎勵，還是咬牙更新了裝備和鍊金物品，獨自一人踏上了前往淵嶺的道路。

  然後——

  她被高階惡魔暴揍了一頓。

  高階惡魔的攻勢又疾又快，江江疲於應對，甚至都抽不出來飲用藥劑恢復的時間，裝備和鍊金物品的耐久度很快就變得岌岌可危。

  由於身上攜帶著很多未綁定素材，江江不敢托大，撕碎一張隨機傳送捲軸，從淵嶺傳送了出來。

  脫離戰鬥後，她喝下了治療藥劑，身上的傷口倒是癒合了，其他地方的傷口卻淌著淚。

  全是後悔的眼淚。

  江江抱著膝蓋放空思緒。

  下一步應該怎麼做呢？

  高階惡魔是打不過的，她只能去白曜港和光明牧師坦白了嗎？

  牧師先生的脾氣很好，肯定不會責怪她，她保持著狼狽的姿態過去，說不定還能得到一點安慰性質的獎勵。

  但是……

  她咬住唇瓣，心中浮現出不甘心的情緒。

  好不容易才接到一個獎勵豐厚的連環任務。

  做完任務後，不光能得到很多資源，還可以和出手大方的光明牧師打好關係。

  如果、如果放棄的話——

  身後突然響起「叮叮噹噹」的聲響，像是風鈴的聲音。

  一隻溫暖的小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軟的、像是羽毛一般的東西輕輕落在她的手背上。

  江江擡起頭。

  一杯冰激凌被送到她面前。

  「這個送給姐姐。」

  幼年期天使停頓了一下，湛藍色的眼眸中充斥著擔憂的情緒，

  「是，遇到困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