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第 10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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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淵領主發出不甘的怒吼。

  被護符點亮的火焰如同擁有了生命一般, 轉而襲向原本的主人，璀璨的光亮交織、輝映，幾乎要將半邊天幕點亮。

  黑疤呆愣地注視著那團火焰。

  作為黑暗種族，狼人並不喜歡接觸光明元素, 更是對這種耀眼的光亮敬而遠之。

  明明是應該畏懼的。

  明明是應該避開的。

  但映亮眼瞳的光芒明亮又柔和, 沒有灼傷他的眼睛, 甚至讓他產生了一種沉甸甸的安心感。

  就像是曬月亮時, 仰頭望見的星星。

  火焰燃盡, 深淵領主頹然倒下, 化為幾縷黑色的霧氣, 逐漸升騰而起, 在被赤月照亮的一瞬間，轉變為血一般的霧氣, 湧入黑疤的身體中。

  駭人的傷口逐漸開始癒合，瀰漫在身體各處的尖銳痛感也緩慢地散去, 黑疤站起來, 走到深淵領主所在的位置，看到只剩下一點殘片的護符。

  刻印在上面的紋路已然模糊不清, 只能分辨出用古代語言書寫的「護」字, 大概是他認識的那位見習魔女所提到過的、擁有守護效果的護符。

  其他幾枚護符，他分給一同參與赤月試煉的狼人了。

  在對戰高階惡魔的過程中, 其他狼人所攜帶的護符接連觸發過幾次，效果不太一樣。

  有的提高了速度，有的提升了力量，有的還展開了一個臨時的護罩。

  但它們都沒有惹出來過這麼大的陣仗。

  黑疤盯著焦黑的土地, 陷入思索。

  是他恰好拿到了最厲害的那枚護符，還是說…天使製作的護符, 在觸碰到深淵領主的火焰時，能爆發出驚人的威力？

  他甩了甩腦袋，不再思考，低下頭，將地上的殘片叼起來，塞到自己新長出來的狼毛里，藏到最深處。

  ……不管怎麼說，對方救了他一命。

  黑疤奔跑起來，繞到西南方一座巨大的骸骨後，從裡面拖出來一個大包裹，將它帶到深淵領主死去的地方。

  隨即，狼人變幻成人形，利落地解開包裹，把閃爍著暗色光輝的素材往裡面推了推，壓縮出一點空位，把深淵領主的掉落物往裡面塞。

  打包完，他把包裹系得嚴嚴實實，刻意留出來的兩條系帶在腰上繞過一圈，在末端打了個結。

  系帶很長，大部分都拖在地上，看起來有些松松垮垮的。

  黑疤變回狼形。

  方才還顯得格外寬裕的系帶變得有些勒狼，他不以為意，扭頭往後看，確認包裹穩穩噹噹地待在自己的背上，這才邁開腳步，朝著東面奔去。

  -

  白榆縮在寬大的長袍里。

  ——這條長袍是檸檬酸菜魚從自己的衣櫃裡找出來的，是博物者協會定期下發的制式長袍。

  眼下，這條長袍被風元素填充大半。

  沒有形體的風撐起了松松垮垮的長袍，還把她往上擡高不少。

  澤菲爾藏在尖尖的魔女帽下，發出直擊靈魂的吐槽：

  「為什麼我們要做這種蠢事？」

  檸檬酸菜魚發出尷尬的笑聲：

  「這、這不是抱不動小店主嘛……沒有說小店主重的意思！是我太廢柴了！」

  竹客來可以直接把小店主裹在毛毯里抱起來，閒庭信步般走上一大段路，她的話…呃，勉強抱著走上幾步路，可能就要三步一晃、氣喘吁吁了。

  這樣一來，反倒更顯眼，萬一有哪位好心人正巧路過，看到她這副慘狀，決定順手幫上一幫，把小店主接過去，那就徹底露餡了。

  她很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順手調整了一下白榆頭頂的魔女帽位置，把露出來的綠色絨尾蓋上。

  準備萬全，檸檬酸菜魚牽著長袍的一角，帶著比自己稍微矮上一些的「魔女同伴」，踏上了前往圖書館的道路。

  白榆頭一回在這樣的高度下「行走」，很是新奇地四處張望著。

  博物者協會也是由高塔構成的建築群，位於最中央的主塔是由暗屬性礦石堆砌而成的，上面還爬著暗紅色的血藤，被微風一吹，藤蔓便輕輕搖晃起來，像極了正在緩慢顫動的血管。

  架設在各層的遊廊將主塔與副塔相連，不時有抱著厚厚書本的巫師、拿著各類材料的魔女從遊廊上掠過，前者哈欠連天但神采奕奕，後者眼底青黑但神情激動。

  白榆和澤菲爾說悄悄話：

  「感覺，和白塔的生活狀態，很相似。」

  她見過的白塔法師，基本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樣。

  澤菲爾銳評：

  「有一種隨時都可能猝死的美感。」

  白榆露出慶幸的表情：

  「還好，我是經營玩家。」

  可以擁有充足的睡眠時間，想休息的時候就關門摸魚。

  澤菲爾：「我看你也忙得很。」

  鍊金、鍛造、烹飪，偶爾還研究一下製作藥劑，休息時間大多用來看書，更「過分」的摸魚方式是出門釣魚、閒逛。

  嗯，出門閒逛也閒不下來，不是到處採集，就是順手撈人。

  白榆：「唔，沒有吧？」

  小聲交談的工夫，檸檬酸菜魚已經帶著她走到了圖書館門口。

  深淵三頭犬又湊到了白榆跟前。

  白榆從儲物手環里掏出肉脯，悄悄鬆開，看著澤菲爾操縱風魔法，讓長袍做出「擡手臂遞肉脯」的動作。

  肉脯還沒有塞到公主嘴裡，圖書館內部便響起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

  「你在做什麼？」

  檸檬酸菜魚不動聲色地擋在白榆面前，熟練地擺出一副笑臉：

  「這不是阿方索老師嘛，上午好！她是瑪雅老師新收的學生，我帶她來圖書館轉轉。」

  「瑪雅新收的學生？什麼時候的事？」

  阿方索狐疑地盯著她。

  檸檬酸菜魚睜著眼睛說瞎話：

  「就是早上的事！瑪雅老師說，這孩子骨骼精奇，靈感驚人，天生的魔女聖體！不把她收為學生，是整個博物者協會的損失！」

  阿方索嘴角一抽。

  先不說瑪雅一早上都在煉製魔藥，一直都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這個前不久還在為老師和魅魔打架的隔壁學生，怎麼可能會輕輕鬆鬆地接受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後輩？

  他板著臉，擺出一副老師的威嚴樣子：

  「你叫什麼名字？」

  是看著白榆說的。

  白榆謹記檸檬酸菜魚的叮囑，低下頭，假裝咳嗽了幾聲。

  檸檬酸菜魚：「她叫羽白！因、因為嗓子不太舒服，所以沒辦法說話。」

  阿方索眯起眼睛。

  有古怪。

  他面上沒露出端倪，伸出手，狀似鼓勵地拍拍新學生的肩膀，不動聲色地揪住長袍的一角——

  「阿方索老師！」

  檸檬酸菜魚看到他的動作，當即嚇得魂飛魄散，剛要撲過來阻止，空氣中的暗元素便在低低念誦的古代咒語中凝結為鎖鏈，把她結結實實地綁了起來。

  嘖嘖，現在的學生還是太笨了，當年他帶著自己的朋友出入圖書館，都是t直接挖地道的。

  這孩子居然敢帶著朋友走正門，不知道是腦子沒轉過彎，還是守門的深淵三頭犬太好收買了。

  阿方索興味昂然地轉過頭：

  「讓老師看看，你究竟帶了誰過——」

  巫師的表情凝固了。

  微微顫抖的瞳孔中，倒映出一個飄在半空中的斗篷。

  學徒時期遇到的一件事，突然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那時候，他和朋友出去閒逛，在慶典上買到了一個可愛的不倒翁玩偶，想要拆解一下，了解其中的構造，卻看到裡面還套著一個相同的、個頭稍小的玩偶。

  他不信邪，一連拆了五六次，裡面出現的都是更小的玩偶，從大到小擺在一起，不管是咧開嘴的微笑，還是塗成一坨紅色的腮紅，都成了刺眼的嘲笑。

  眼下，他所看到的、長袍之下還有斗篷的情景，無異於一次噩夢重演。

  澤菲爾：「往裡面跑。」

  他甩掉遮擋視野的魔女帽，用風魔法撈起肉脯，挨個塞到深淵三頭犬的嘴裡。

  【賄賂·大成功！】

  伴隨著這句莫名其妙的提示，被肉脯收買的深淵三頭犬讓出一條狹窄的通道，公主1.1用腦袋頂了一下白榆，把她往裡面推。

  檸檬酸菜魚：「小店主快跑，我來拖住阿方索老師！」

  她一拱一拱地爬行到阿方索腳邊，努力伸出手，抱住他的腳踝，在後者震驚的目光中，發出嗚咽的哭訴聲。

  「求您了，老師，我的妹妹年紀還小，沒辦法幫助您完成研究，如、如果您真的需要一個試藥的，就讓我來吧！有什麼事情都衝著我來！我只是一個不值錢的見習魔女，但我的妹妹只是個孩子啊！她還有一片光明的未來！」

  白榆聽到後面傳來的哭訴聲，險些被書籍絆倒。

  澤菲爾用風扶了她一把：

  「別管後面那個笨蛋。」

  「但、但是……」

  「她的直系老師是瑪雅，其他老師頂多就是擺一下老師的譜，沒辦法干涉太多。」

  澤菲爾相當淡定地解釋，順便用尾巴給白榆指了個方向，

  「更何況，她還向你買了十幾根天使的羽毛。」足夠用來賄賂熱愛研究的魔女了。

  白榆這才放下心來，低著頭往前沖。

  圖書館裡依舊駐留著不少巫師，偶爾還能看見幾個對著書本念念叨叨、戴著一頂尖頂帽的魔女，他們大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感受到身側有一陣風掠過，只是稍稍嘀咕兩句，便把嘩啦啦作響的書頁平平整整地壓回去，連頭都沒擡。

  感謝熱愛研究的博物者協會，白榆順順利利地溜回任意門前，沒有引發任何騷動。

  她最後看了眼擺滿書籍的圖書館，推開任意門。

  白榆的腳步稍稍停頓了一下。

  她謹慎地注視著門內的景象。

  地板泛著星空般的漣漪，牆壁上懸掛著機械自走鍾，一隻黑貓在書桌上沉眠。

  戴著尖頂帽的魔女坐在靠背椅上，眼瞼下方點綴著幾顆四芒星，黑色的長髮如同絲綢般，垂落在毛毯上，組成蜿蜒的河流。

  機械自走鐘的指針在某個節點重合在一起，位於上方的小門被打開，一隻烏鴉從裡面竄了出來，發出「嘎嘎」的叫聲。

  魔女緩慢地睜開眼睛。

  她的瞳孔也是黑色的，星星點點的光芒散落其中，緩慢地旋轉著。

  「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對著某個方向道，

  「即便你們製造出變數的種子，也沒辦法改變星空的軌跡。」

  被白榆攏在斗篷里的翅膀輕快地抖了抖，流淌在羽毛上的光明元素湧向門內，逐漸組成一道虛幻的人形。

  金髮的天使站在書桌對面，腰間佩著一把長劍，眉頭緊鎖，話語中隱含怒氣：

  「時候，時候，每次來問你，你都說不是時候！阿爾卡娜，你的力量也來自神明！」

  「唉，路德維格，你明明是長生種，怎麼表現得比我這個平平無奇的人類還要著急呢？」

  阿爾卡娜搖了搖頭，墜在魔女帽上的小星象石叮噹作響，

  「星空的軌跡可以改變，但永遠也沒辦法重合，我們能做的，僅僅是等待。」

  「等待被偷走的軌跡回歸眾星，等待第一顆星辰在泥土中甦醒，在這漫長的等待中，我會死去，將我的能力返還星空。」

  路德維格收斂起怒氣沖沖的表情。

  「你快死了？」

  他的眼眸中流露出悲傷的情緒。

  「喂，不要急著咒我，我還能活幾十年呢。」

  阿爾卡娜撇了撇嘴，有點嫌棄地瞅了他一眼，

  「都說了我是人類，能活一百歲就算是高壽了。」

  路德維格被她噎了一下。

  他很快就把偏移的話題扯了回來：

  「到底還要等多久？」

  「我也不知道，之前給出的答案只是某種預感，和你們相比，我的壽命實在很短暫，沒辦法看到很久之後的事。」

  阿爾卡娜說，她看了表情難看的路德維格一眼，聳肩，

  「不要用那種可怕的表情瞪著我，都說了我會把自己的能力返還給星空，你到時候自己去問星星吧。」

  路德維格：「……天使不會占星術。」

  「閒著也是閒著，去自學一下唄。」

  阿爾卡娜笑容滿面地從書桌底下搬出厚厚一摞書籍，

  「來來來，看在我們是老朋友的份上，給你九九折優惠。占星術入門與進階教程！最厲害的預言魔女傾情推薦！」

  「為什麼是九九折？」

  「這象徵我們的友誼天長地久！」

  天使默然不語，片刻後，還是拿出錢袋，放在書桌上，搬走了這一摞書。

  他走到門前，又突然停住腳步，往回望：

  「你還有多少年可活？」

  阿爾卡娜正在挨個檢驗錢袋裡的金幣，聞言，頭也不擡：

  「五十四年左右吧，等你織完那件毛衣，我也該變成一個踏進棺材的老太太了。」

  路德維格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哈哈，看來看去，還是尷尬的表情更加順眼。」

  阿爾卡娜笑眯眯地稱讚了一句，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

  「親愛的路德，我不太擅長手工的天使朋友，你能提前把那件破破爛爛的毛衣送給我嗎？我更希望在今年的霜雪季穿著它，讓我在冷風裡發抖，而不是在五十四年後的棺材裡套著它，讓火焰從毛衣的漏洞裡鑽進來，加快我的燃燒速度。」

  「我還在修改。」

  路德維格試圖挽回自己的光輝形象。

  「嘿，得了吧，我都連著換過好幾次軌跡了，不管怎麼看，你最後做出來的成品都是一件破破爛爛的毛衣。」

  阿爾卡娜毫不留情地揭了他的短，

  「別掙扎了，手殘是救不了的，看再多教程也白搭。」

  她突然笑了一聲：

  「還有，別想著去找月光精靈幫忙，不然的話，你指定要和霜打上一架。」

  「為什麼？」

  「他教了你三天三夜，終於沒辦法忍受手殘的折磨，怒而向你發起挑戰。」

  「……」

  路德維格面無表情地取出一件滿是漏洞、異常粗陋的米色毛衣，朝熱衷於用預知能力看熱鬧的魔女扔了過去，轉身就走。

  在這道虛影經過時，白榆微微側身，想要讓出一條通路。

  純白的羽翼拂過她的肩膀，沒有任何觸感，在瞬息之間，便散作數不盡的光點，鑽進她的斗篷里。

  機械自走鍾發出「噹噹當」的聲響，預言魔女數完金幣，在飛速消逝的景象中，沖白榆露出一個輕柔的微笑。

  「哎呀，還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奇蹟。」

  她哼著歌摘下懸掛在帽檐上的小星象石，朝空中一拋。

  熟悉的店鋪映入白榆眼帘。

  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抱月魚在玻璃魚缸中遊動，舒展著銀紗般的尾巴。

  白榆走進店鋪，帶上門，把星芒調整到月光沼澤。

  隨後，她一步一步地走到店鋪中央，彎下腰，撿起一顆亮晶晶的小石頭。

  ——一枚小星象石。

  【恭喜您獲得了：年代久遠的小星象石】

  【年代久遠的小星象石[綁定][不可出售]】

  【分類：？？？】

  【來自偉大預言魔女阿爾卡娜的饋贈，穿過星辰所編織的軌跡，出現在你的手中。「星辰默然不語，星象將一切告知。」它不會給予你預言的能力，但可以讓你更清晰地看見星辰的軌跡。】

  白榆：「剛才…她看見我了？」

  這個猜測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她在書本上看到過阿爾卡娜的名字。

  阿爾卡娜，預言魔女，同時也是博物者協會的創始人之一。

  「大概是產生了短暫的聯結吧。」

  澤菲爾盯著那枚小星象石，用絨尾撥弄了一下，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之處。

  「那，這枚石頭？」

  「收起來吧，說不定有用。」

  澤菲爾甩甩尾巴，擡頭看t了眼窗外：

  「我怎麼好像看到一本破破爛爛的書在外面晃悠？」

  白榆疑惑轉頭。

  書頁和封皮都呈現為血色的書本在店鋪外飛來飛去，對上她的視線，頓時激動起來，書頁嘩啦啦地翻動著，交疊的角度相當凌亂，看起來就要散架了。

  「是，緋紅之書嗎？」

  還未來得及思考對方的來意，緋紅之書便「啪嘰」一下貼在窗戶上，發出悽厲的哀嚎：

  「救命——出狼命了——」

  白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