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第 99 章

  在冒險家協會工作的一天, 從坐班開始。

  協會實行四小時工作制，人類成員的工作一般集中在上午和下午兩個時間段。

  瑟琳匆匆咽下最後一口早飯，用紙巾擦擦嘴角，隨手丟到垃圾桶里, 來到自己負責的區域。

  她擡頭看了眼窗口, 輕輕「咦」了一聲。

  在往常, 輪到她上午值班的時候, 窗口前往往會排出一條長龍。

  瑟琳是首位成功通過考試, 進入冒險家協會工作的玩家。

  依靠著這個稍顯特殊的職業身份, 她可以提前知曉不少內幕消息, 玩家們在接下任務前, 總喜歡來她這裡詢問一二。

  像今天這樣，窗口面前冷冷清清的情況, 自她成功轉職為協會工作人員起，還是頭一回見到。

  「早上好~瑟琳親~」

  

  多蘿西邁著輕快的腳步踏入前台的工作區域,

  「早飯吃了嗎？我過來的時候, 正好經過小天使的店鋪，買到了很好吃的小包子~」

  在拉扎瑞開設分會後, 冒險家協會擴招了不少工作人員。

  考慮到黑暗種族可能不太擅長算數, 財務都是從白翡翠學院那裡現招的，因為資金比較充足, 還多招了幾個。

  分部那裡自然用不上那麼多財務，還剩下兩個，正好便宜了多蘿西。

  從白翡翠學院那裡畢業的學生，業務能力都值得信任。

  多蘿西把自己的工作分擔出去大半, 頭也不疼了腰也不痛了，就連閒逛的時間都變多了。

  她坐在瑟琳的椅子扶手上, 笑吟吟地給可愛的後輩餵了一個生煎包。

  瑟琳已經習慣前輩們堪稱親密的舉動，毫不忸怩地張嘴吃了，從保鮮食盒裡拿出洗乾淨的袖桃，塞到多蘿西手裡。

  袖桃很小，只有半個手掌大小，果肉清甜多汁，很適合用來當飯後水果。

  「外面是發生了什麼嗎？」

  給出回禮兼賄賂後，瑟琳才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多蘿西聳聳肩膀，丟出一個重磅消息：

  「有一隻可愛的混血小狼，帶著一群魔物狼，被冒險家們堵住了。」

  瑟琳：「呃，限時戰鬥任務？」

  偶爾也會觸發這樣的限時任務，比如說，進入年久失修的宅子，幫它的新任主人剿滅盤踞在其中的可怕魔物——老鼠和蟑螂。

  「哈哈，瑟琳親，不要總是把冒險家和打打殺殺的事情聯繫在一起嘛。」

  多蘿西掩唇輕笑，

  「不是哦，雖然沒太聽清，但她大概是過來辦理註冊手續的。」

  說完，外面便響起一陣吵吵嚷嚷的動靜，頭頂長著一雙狼耳的年幼女孩被冒險家們簇擁著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串魔物狼。

  「看來是衝著我們的金牌窗口來的呢。」

  多蘿西有些促狹地眨眨眼睛，

  「好啦，不打擾你了，記得多照顧一下這個小傢伙。被塞西莉小姐當成妹妹的小天使，和這只可愛的小狼是好朋友哦~」

  顯然，最後這句才是重點。

  冒險家協會的工作氛圍很友好，有經驗的前輩向來不吝嗇於傳授後輩業務、人情上的經驗，像這種專程跑來提醒的情況，並不算少見。

  瑟琳：「謝謝前輩~」

  送走開始啃袖桃的多蘿西，她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工作上。

  「你好，我想要註冊成冒險家。」

  混血小狼來到了窗口前，狼耳顫了顫，看起來有點緊張，

  「我叫蠻骨，職業是……召喚師。」

  瑟琳的目光輕輕掠過突然跳出來的遊戲面板，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現一般，拿出表單和筆，推了出去：

  「好的，請在上面填寫一下具體的信息。」

  -

  白榆並不知道，自己成為了蠻骨的「靠山」，成功讓小狼逃過一次身份敗露的大危機。

  她把打包好的生煎包遞出去，目光一直在往門外飄，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

  澤菲爾：「這裡是歌之城，惹不出什麼亂子的。」

  更何況，白榆還委託認識的冒險家把蠻骨護送過去了。

  「但是……」

  白榆悄悄壓低聲音，

  「蠻骨和狼群之間的聯結……」

  「之前提建議的時候，膽子不是挺大？」

  澤菲爾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沒事，冒險家協會可是精靈的地盤。」

  根本不用擔心。

  澤菲爾：「我的輕小說看完了。」

  話題轉換得很快，白榆的注意力也被跟著帶跑了：

  「等店裡不太忙的時候，去書店看看？」

  澤菲爾矜持地甩甩尾巴。

  這是答應的意思。

  連著出現在歌之城幾趟後，店鋪里已經積攢了不少回頭客，白榆忙忙碌碌地在櫃檯前轉悠了一個多小時，才平穩度過剛開門的「早高峰」。

  趁著還沒有新的客人出現，白榆清點了一下素材櫃裡t的可出售商品，發現鍊金物品和裝備的庫存岌岌可危。

  「最近，好像太悠閒了。」

  她一臉凝重。

  澤菲爾：「少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貓大人自有一套完整的邏輯鏈：

  「悠閒又不是偷懶，再說了，最近上門的客人變多了、你還把一部分商品放在拉扎瑞那邊寄售，商品變少不是很正常？做生意看的是手頭上賺到的錢，又不是倉庫里積壓的商品，素材櫃裡的商品太多，才需要頭疼。」

  很有道理。

  白榆被說服了，心安理得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沒安分多久，又蹦躂了起來，看向門外：

  「蠻骨！」

  小狼從門外衝進來，一個急剎車，停在櫃檯前，尾巴搖得異常歡快：

  「註冊好了！」

  她攤開手，向白榆展示握在手心的徽章。

  上面鏤刻著代表召喚師的紋路，是最初的契約法陣。

  蠻骨：「我在冒險家協會轉了一圈，發現有很多委託可以接！這樣一來，就算是在霜雪季，狼群也不會餓肚子了！」

  她再一次體會到，學會「狼語」之外的語言，是多麼重要。

  如果沒有學會大陸通用語，在狼群遇到危機的時候，她沒辦法向白榆求救，也沒有辦法和白榆成為朋友。

  她不會認識不擅長打架的藥劑師，進而發現「賺取食物」的新方法。

  也沒辦法在今天註冊為冒險家，讓狼群不必再面對可能隨時被殺死的風險。

  更沒辦法找到賺錢的門路，讓狼群不會在霜雪季餓肚子。

  一切都是環環相扣的，她所掌握的大陸通用語，就像是打開這個「環」的鑰匙。

  蠻骨沒辦法想明白太複雜的事，她把至今為止所遇到的所有好事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尾巴搖得更歡快了一些。

  「謝謝星星！」

  小狼認真道，

  「之後，有我一口湯，就一定有你一口肉！」

  澤菲爾：「哼，小氣。」

  察覺到蠻骨無意識偷家的舉動，他開始喵喵咧咧地捍衛地盤：

  「你有辦法帶回來一座小山的素材嗎？她一頓飯能吃掉兩條魚，一天就是六條，一個月就是一百八十條，你能抓到那麼多魚嗎？」

  白榆：……？

  為什麼，要用魚來當衡量標準？

  而且，她又不會連著吃一個月的魚！

  但澤菲爾這番話已然鎮住了蠻骨。

  還沒有掌握「用尾巴釣魚」這一神奇技能的小狼冥思苦想了一會兒，慎重地點點頭：

  「我明白了，我多攢一點錢，去向冒險家學習怎麼養魚！」

  第一隻想要進軍養殖業的狼人出現了。

  白榆：「其實……」這魚也不是非吃不可。

  蠻骨已經完全被澤菲爾糊弄住了，堅定道：

  「我學東西很快的，最多明年，你就能吃到我養的魚了！」

  氣勢和意志都相當驚人。

  白榆默默閉上嘴巴，向澤菲爾投去譴責的目光。

  澤菲爾假裝沒看見，愉快地甩甩尾巴。

  有關養魚的話題就此帶過，蠻骨開始和白榆交代自己的打算：

  「狼群還沒有來過人類的城鎮，我想要帶它們到各處轉轉。」

  白榆：「唔，是從歌之城，穿過維安德爾，再返回月光沼澤嗎？」

  「再加上彌拉瑞。」

  蠻骨把註冊時一併附送的地圖打開，念出那個有點印象、但又全然陌生的地名，

  「之前，我遇到過一個狐貍耳朵的姐姐，還有一名人類召喚師，她們教會了我大陸通用語、還給我留下了儲物道具和幾本書。離開的時候，她們說，有事就去彌拉瑞找她們。」

  「我想要去看看她們。」

  也想要親口向她們道謝。

  ——謝謝她們留下來的種子。

  語言是媒介，也是種子，那顆種子看起來很小很小，卻支撐著她和狼群走到這裡。

  蠻骨笑了起來：

  「我攢了一些錢，也儲存了很多食物，如果在路上遇到有用的藥草、素材，我都會收集起來，讓渡渡鳥寄給你的！」

  白榆：「好哦。」

  小狼踏著輕快的腳步踏出店門，等候在店外的魔物狼們簇擁過來，把它們的小狼拱衛在最中間，在行人們好奇的目光中，共同踏上嶄新的旅途。

  白榆：「蠻骨，好像長高了一點。」

  她停頓了一下，笑了起來：「下一次見面的時候，肯定會，長得更高。」

  澤菲爾：「你不是也在長高？」

  他跳到白榆的腦袋上，得意洋洋地宣布：

  「不過嘛，再怎麼長，我都比你高。」

  -

  一轉眼就到了和檸檬酸菜魚約定好的「接頭」日子。

  這天清晨，白榆把自己仔仔細細地裹在可以隱匿氣息的斗篷里，戴上兜帽，興沖沖地來到了任意門前，把星芒轉向空白區域。

  【您希望前往何處？】

  白榆：「博物者協會。」

  【您仿佛變成了一隻自由的飛鳥，數不清的花瓣縈繞在您身側，您的羽翼掠過湍急的暗色河流，撞上灰濛濛的雲層。】

  【縈繞在此處的暗元素並未傷害您，這是理所當然的。您飛過遍布灰燼的荒原，途經爬滿血藤的王城，來到一座尖塔的背面。在這裡，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地蹲在地上，正在努力用魔藥維持花朵的生命。噢，可憐的、孱弱的花朵，它大概能承擔「錨點」的職責…吧？】

  【恭喜您，成功建立了定向通道！】

  白榆剛要推開門，遊戲面板突然顫動起來，發出「滋滋」的報錯音。

  但它並沒有跳出下一條提示。

  澤菲爾：「那朵花死掉了？」

  應該不會這麼巧吧？

  白榆猶豫片刻，還是把任意門推開了。

  然後——

  她看到了一間巨大的圖書館。

  穹頂構造，牆壁上嵌著書架，各處都擺放著書架，每一個書架都堆得滿滿當當，甚至還有不少書籍都堆在地上。

  穿著黑色長袍、戴著尖頂帽的巫師在書架間穿行，臉色憔悴、眼睛卻亮得嚇人。

  她左右看了看，發現任意門開在樓梯的側面。

  這塊區域似乎是一塊小小的休息區，擺放著沙發和柔軟的毛毯，茶几上有一個花瓶，裡面插著幾朵水生的花朵，根須沉在淡綠色的液體中，花瓣舒展，看起來很健康。

  ……好像不是檸檬酸菜魚和她約定的會面地點。

  沙發上躺著一個人，用尖頂帽蓋著臉，似乎是在睡覺。

  幾乎要垂在地上的髮絲，是淺草色的。

  只有玩家才會擁有這種顏色比較特殊的頭髮。

  白榆安下心來，偷偷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確認巫師們沒有注意到這個小角落，關上門，借著各種書籍、障礙物的掩護，一溜煙來到沙發前。

  伸手，推推。

  「老師，我沒有偷懶，你需要的資料已經整理好了，都在茶几——」

  尖頂帽被慢吞吞挪開，頗有幾分書卷氣的少女有些睏倦地睜開眼睛，對上幾乎要懟到自己眼前的亮閃閃視線，疑惑地止住話頭，

  「你是……？」

  竹客來清醒過來，撐著手臂坐起身，低下頭，狐疑地打量著眼前的小傢伙。

  全身裹在斗篷里，可疑。

  兜帽下面還有不明物體在亂動，可疑。

  突然出現在博物者協會不對外開放的圖書館裡，更加可疑。

  白榆和她對視，稍微有點心虛。

  竹客來：「讀書人的事——」

  「怎麼能叫偷呢？」

  在白榆露出茫然的表情前，澤菲爾幫她把話茬接了上來。

  竹客來低頭看看裹在斗篷里的小傢伙，再看看被蓋在兜帽下方的一團凸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不小心喝下了魔女調配的魔藥吧？」

  玩家最了解玩家，她很快就自行補全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安慰道，

  「沒關係，不用覺得丟臉，之前聚餐的時候，我們用魔女調製魔藥的坩堝煮了火鍋，集體變成了青蛙，非要得到公主的真愛之吻才能解除。」

  竹客來搖頭，自顧自說了下去：

  「還好，為了防止有人混入圖書館，我們在門口養了一條狗。隔壁的瑪雅老師給它穿上裙子，改名成公主，讓它挨個舔了我們一口，才成功解除魔藥的效果。」

  白榆：？

  她震驚地瞪圓眼睛。

  竹客來：「哈哈，這可是我壓箱底的笑話，是不是很好笑？」

  她拿起毛毯，把白榆裹得嚴嚴實實，又伸出手，像是抱巨型粽子一樣，把這個「誤食魔藥的可憐玩家」抱起來。

  「雖然不知道你是從哪個角落裡卡進來的，但圖書館可不能隨便進，我先把你帶出去吧。」

  竹客來露出一個輕快的笑容，

  「我認識瑪雅老師，需要幫你引薦一下嗎？」

  白榆：「我認識t，檸檬酸菜魚，可以麻煩姐姐，把我帶到檸檬姐姐那裡嗎？」

  放著老師不去求助，去找老師的學生嗎？

  竹客來詫異地挑挑眉毛，沒有多問，爽快地答應下來：

  「好。」

  白榆老老實實地待在毯子裡。

  這個懷抱很穩，沒什麼顫動感，只能聽到平穩的腳步聲，夾雜著一部分對話。

  過了七八分鐘，腳步聲停了下來，包裹著她的毯子被拱開，白榆對上三個碩大的…狗頭。

  它們連接在一個身體上，長相各有各的兇惡之處，鋒利的犬牙上有涎水滴落下來，很快就在地面上砸出一個深坑。

  竹客來歡快地招招手，給每個狗頭都丟了一塊肉：

  「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