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第 93 章

  白榆蹲下來。

  為了防止無聊的冒險家把井蓋頂在頭上到處亂跑, 導致無辜的過路人掉進下水道里，設置在歌之城的井蓋都是用密度很大的礦石製作而成的，在排水系統建立之初，還特意邀請了尚未轉變為黑暗陣營的機巧人偶, 在每個井蓋邊緣都設置了機關閥門。

  機關閥門是沒辦法依靠蠻力破解的。

  【噢, 真是一個糟糕的發現, 下水道的井蓋似乎沒辦法輕易打開。正如勇者宣誓完畢、想要踏上征途時, 卻發現大門被鎖住了——頑固的機關閥門！你這徘徊在過去的幽靈, 為何要將變數阻攔在地下王國之外！】

  【勇者憤怒地握緊拳頭, 決定將這舊時代的殘黨剿滅——】

  澤菲爾：「編旁白也要編得像樣點吧？」

  【虛空之骰為您開設了一場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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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點.暴力破解, 把這渺小的井蓋碾碎！

  3~4點.獲取圖紙, 把這頑固的機關破解！

  5~6點.幫幫我，塞西莉姐姐——】

  好像有奇怪的選項混進去了。

  並沒有握緊拳頭的勇者拿起骰子, 默默把它拋向高空。

  4點。

  【你突然聽到上方傳來幾聲輕響，就像是野貓踩踏瓦片的聲音, 被困的勇者擡起頭, 看見了智慧寶庫的守護者！】

  白榆擡頭。

  跳躍在屋檐上、圍牆上端的風巽停下腳步，和她對上視線：

  「中午好？」

  有幾名高階玩家正在不斷和這邊拉近距離。

  為首的玩家有些眼熟, 好像是白榆之前在小溪里遇到的、長著魚尾巴的姐姐, 她拿著一根法杖，格外冷靜地往這邊轟了一發水龍炮。

  風巽閃身避過, 表情很淡定。

  白榆：？

  在此時此刻，她終於對今宵月明所說的「風巽有不少仇家」，產生了格外深刻的認知。

  真知之眼：「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快跑啊啊啊啊——都說了不要隨便把整蠱道具遞給關係不好的冒險家, 還是你做出來的恐怖版本！」

  後面還追著一個謊言之神的信徒，神眷值還挺高, 祂感應到死對頭的氣息，簡直渾身難受。

  風巽：「你好吵。」

  本來是可以直接打的，但真知之眼不樂意和謊言之神對上，在她耳邊喋喋不休地進行噪音攻擊，她只能往城外跑。

  她想了想，解開面甲，把真知之眼扯下來，又掏出幾枚金幣，丟下來：

  「幫我照看一會兒。」

  說完，她腳尖一蹬，飄然離去。

  真知之眼落在白榆手心，又被落下的金幣接連命中，紋路都變成暈頭轉向的波浪狀。

  追截風巽的玩家來到小巷這邊。

  白榆默默攏起手，把真知之眼遮住，避免出現「挾神明以令眷者」的糟糕結局。

  但她們似乎沒有注意到位於小巷盡頭的白榆，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就這樣從上方掠了過去。

  【噢噢噢，智慧寶庫的鑰匙就這樣輕輕鬆鬆地落在了你的手中！不愧是備受期待的勇者！】

  白榆收起金幣，從儲物手環里掏出真知之眼最喜歡的甜口小餅乾。

  真知之眼：「小傢伙，你在這條小巷裡做什麼？」

  「噢，不用解釋了，我感應到了幾位老夥計的氣息。」

  祂自顧自地解答完疑問，興致勃勃地伸出一根紋路，落在機關閥門上，

  「我的身份是什麼？智慧寶庫？還是圖紙？」

  「兩種都是。」

  白榆恍然：

  「原來，是認識的神明嗎？」

  澤菲爾：「光是從說話的語氣來看，就t能發現祂們臭味相投了。」

  天使和貓的嘀咕聲並不能逃脫神明的耳目，真知之眼和惡作劇遊戲背後的神明同時發出抗議——

  「明明是志趣相投！」

  【該說志趣相投才對。】

  澤菲爾發出不屑的冷哼，並不打算收回自己的評價。

  真知之眼：「唉，唉，誰讓我是一塊小餅乾就能輕易收買的神明呢？」

  紋路探到機關閥門深處，如同齒輪運轉般「咔噠咔噠」聲響起。

  「行啦，打開了。」

  探出去的紋路重新縮回白榆的手背上，薄膜搖曳著覆蓋上來，完成「圖紙」工作的智慧寶庫抱著甜口小餅乾，開始愉快躺平。

  井蓋上鑽有排水孔，剛好提供了抓握點。

  白榆把井蓋挪開。

  天色很暗，建築物內映出的暖光也沒辦法照亮黑漆漆的洞口，她攏起流淌著光明元素的羽翼，探到洞口上方。

  內部被稍稍照亮，她看見四通八達的水道，渾濁的水流在凹槽中緩慢流淌。

  前幾天陸陸續續下過雨，牆壁和地面上都長滿青苔。

  澤菲爾：「走路的時候小心一點。」

  白榆點點頭，慢悠悠飛下去，保持著懸停的動作，重新把井蓋安回原位。

  【噢，多麼善良、多麼無畏的勇者！擔憂地上王國的居民被捲入危機中，她毅然決然地關閉了前往地下王國的門扉！】

  白榆已經快習慣奇怪的旁白音了，她小心翼翼地落在有些潮濕的地磚上，環顧四周：

  「這裡，有好多條路。」

  「花了好多錢嘛。」

  真知之眼說，

  「很久以前，歌之城還沒有花費重金建造排水系統，只要下雨超過三天，外城就會淹成一片汪洋。每到這時候，王室成員就會跳到水裡，甩著尾巴去撈自己的子民。」

  基洛公國的王室擁有著稀薄的人魚血統。

  白榆有些好奇：

  「很久以前，王室成員，都是人魚嗎？」

  真知之眼：「第一位以公主的身份登上王座的皇帝，找了一條人魚當皇夫。那條人魚很喜歡她，在得知人類是通過孕育的方式來繁衍後代後，他去找了當時最厲害的魔女，從她那裡取得了一種神奇的魔藥，主動承擔了孕育後代的責任。」

  「所以，王室成員，都是混血？」

  「沒錯沒錯~」

  「說起來，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這個下水道里不會有奇怪的東西吧？」

  澤菲爾並沒有參與到他們的對話中，在捕捉到異樣的響動後，他豎起絨耳，警惕地環顧四周，

  「惡趣味神明呢？」

  【心急的夥伴開始連聲催促——真奇怪，明明是最怕燙的貓舌頭，卻偏偏趕著吃熱豆腐。唉，請不要著急，也不要害怕，地下王國並沒有橫行的魔物、也沒有詭譎的陷阱，這裡只有安靜的水道，以及一些灰撲撲的、小巧可愛的生靈。】

  像是在照應台詞，幾隻老鼠從角落裡竄了出來。

  它們的尾巴細細長長的，似乎有些畏光，分外靈敏地繞開白榆，一溜煙消失了。

  真知之眼：「你會抓老鼠嗎？」

  白榆：「唔，應該會？它們的尾巴很長，可以直接踩住，再拿東西罩起來。」

  澤菲爾：「……明顯不是在問你吧。」

  【雖然出發時出現了一些小小的意外，但我們的勇者還是來到了幽暗的地底。可是，眼前卻有許多條岔路，該選擇哪個方向前行呢？是時候做出決斷了！】

  旁白盡職盡責地把偏移的話題拉扯回來。

  【虛空之骰為您開設了一場賭局。

  1~2點.出發吧，追著老鼠前往未知的洞口！

  3~4點.點一點二點青蛙，把一切交給命運！

  5~6點.就地躺下，緣分自會到來】

  白榆看來看去，覺得還是第一個選項更加靠譜。

  她恭恭敬敬地把骰子遞到澤菲爾面前。

  澤菲爾：？

  他很快替白榆想出了合適的理由。

  但他想出來的理由與真相偏移了180度：

  「不就是丟出來幾個奇怪的選項嘛。」有什麼好怕的。

  澤菲爾擡起爪子，把骰子拋出去。

  骰子旋轉著，越來越慢，越來越慢，閃爍著微光的骰子最終定在了光芒最為黯淡的一面——

  1點。

  【勇者使用了「替身使者」戰術！她的夥伴不負眾望，投出了至關重要的——1點！】

  澤菲爾喵喵咧咧地炸毛了：

  「你們是不是偷偷用神力干涉了！」

  【很遺憾，並沒有，遊戲的公平性足以經受公義天平的考驗。】

  【勇者的夥伴憤怒地注視著拆穿他壞運氣的骰子，似乎很想用尖利的爪子在上面戳出5個洞。噢，可憐的小骰子，它似乎預感到自己即將面對的未來，開始瑟瑟發抖。突然，它飄浮起來，綻放出無與倫比的璀璨光芒——噢，在倒霉蛋貓咪魔王的恐嚇下，它成功突破了自我，變成了一枚燈泡骰子！】

  骰子顫動著，發出細小的嗡鳴聲，它轉了個方向，一束光從1點的位置投射出來，直直地射向遠方。

  白榆：「有點像，手電筒。」

  她高高興興地蹭了一下澤菲爾：

  「謝謝澤菲爾大人！」

  她朝著光束所指的位置邁開腳步。

  澤菲爾回過味來：

  「……你是故意把骰子遞給我的？」

  白榆：owo

  「不許用那種表情矇混過關！」

  澤菲爾用絨尾環住她的肩膀，開始搖晃。

  【勇者與她的夥伴發生了小小的爭吵，正如肥皂劇的女主角質問男主角「你究竟愛不愛我」，勇者的夥伴試圖詢問出一個註定會讓他傷心的真相——值得慶幸的是，我們的勇者擁有下水道就此炸開也面不改色的良好心理素養，在夥伴傷心欲絕的質問聲中，她依舊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突然，她踩到了一條細細長長的尾巴！】

  白榆聽到了一聲短促的驚呼。

  這道聲音又細又小，很快就被壓了回去，變成低低的嗚咽聲，如同一條繃緊的、顫抖的弦。

  她低下頭，看到一個長著深灰色絨耳的女孩。

  好像和她差不多大，但個子要更加矮小一些，身上的衣服也灰撲撲的，拖到膝蓋這邊。

  白榆慌忙往後退了一步，向她鞠躬道歉：

  「對不起！我沒有仔細看路。」

  女孩依舊蜷縮在地上，她緩慢地向牆壁邊挪動，被雜亂灰發掩蓋大半的眼眸中充斥著警惕之色。

  白榆看到被她墊在身下的碎布，還有散落在另一側、具有生活氣息的零碎物件，小聲向澤菲爾詢問：

  「下水道，也可以作為住所嗎？」

  澤菲爾：「按常理來說，是不行的。」

  下水道這種地方充斥著病菌、異味與髒污，就連成年人都沒辦法長時間待在這裡，更不必說免疫力較差的小孩子了。

  【勇者遇到了誤打誤撞闖入地下王國的女孩，顯而易見，女孩並不是這裡的原住民。該怎樣應對呢？是時候——】

  「不對。」

  白榆打斷了旁白，把骰子收到口袋裡，

  「那樣做的話，很不尊重人。」

  配合拋骰子，是因為「參與惡作劇遊戲」這一前提，所有滑稽的選項都是為了娛樂。

  但是，現在不行，在她面前的不是可供挑選的道路，也不是井蓋，而是一個擁有智慧意識的個體。

  她蹲下來，從儲物手環里摸出一瓶治療藥劑：

  「如果，不舒服的話，這個或許能幫到你。」

  女孩警惕地望著她。

  短暫的僵持後，女孩緩慢地伸出手。

  在即將觸碰到藥劑瓶的那個瞬間，她突然發出「吱」的叫聲，一團煙霧猛地炸開。

  【噢！是一場充斥著驚喜與尖叫的惡作劇！】

  一隻深灰色的小老鼠從破破爛爛的衣服底下鑽了出來，很快便消失不見。

  不遠處的陶罐搖晃著倒下，一根觸手從裡面無助地滾了出來。

  祂周圍被圍了一圈帶著蕾絲的白紗，觸手末端還像模像樣地戴著一頂小王冠，不知道是用什麼方法固定的，在滾了好幾圈的情況下，都沒有掉落下來。

  真知之眼：「噢，祂看起來就像是一位真正的公主。」

  白榆：……

  她伸出手，默默捧起扮演公主的災厄之神。

  感應到熟悉的氣息，災厄之神蠕動著纏到她的手腕上，看起來異常委屈：

  「祂們，一起欺負我。」

  祂只是待在花壇邊，和混血地精們一起種花，結果旁邊突然多出來一條裂縫，把祂拖了進去。

  被一頓捏圓搓扁、穿上了奇怪的裝束後，祂就被丟到了這個小罐子裡。

  真知之眼抽出一縷紋路，戳戳一看就很好欺負的小觸手。

  災厄之神已經被欺負出心理陰影了，蠕動著往白榆的衣袖底下鑽。

  白榆把祂轉移到肩膀上，和澤菲爾待在一起。

  災厄之神抖了一下。

  這是可以一爪子把祂拍扁的t貓貓魔王。

  澤菲爾：「哼，我又不吃觸手。」碳烤八爪魚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他懶洋洋地擡起絨尾，蓋住瑟瑟發抖的災厄之神，沖還想過來欺負神的真知之眼亮了亮爪子。

  「噢，我明白了。」

  真知之眼假哭，用紋路模擬出大顆大顆的眼淚，

  「只有我是被眷者嫌棄、被朋友欺負的可憐神明，一根柔弱的觸手都可以取代我的位置。」

  澤菲爾懶得搭理祂：

  「觸手神解救出來了，傳說中的惡作劇之神呢？」

  【噢，請不要心急，現在是獎勵結算環節——請在原地逆時針轉3圈，再順時針轉2圈，向左走3步。】

  白榆：「有可能，又是惡作劇。」

  澤菲爾看看正在旋轉的地磚：

  「……那你倒是別轉啊。」

  太好騙了吧！

  白榆：「但是，有獎勵欸。」

  她轉完提示的圈數，興沖沖地向左邊邁開腳步。

  空空如也。

  地上什麼都沒有。

  沒有寶箱，也沒有獎勵，只有緩慢淌過的污水。

  她茫然地轉向剛才遇到惡作劇的地方，發現那些破破爛爛的衣服、富有生活氣息的擺件也消失不見了。

  【哈哈，恭喜你——被騙啦！】

  眼前出現小小的禮花。

  【成就·惡作劇之星已解鎖】

  仿佛有風蕭瑟地吹過，白榆站在原地，表情呆滯，幾乎要變成一尊小小的石像。

  【奇遇任務已——】

  風魔法的光輝猛地炸開。

  澤菲爾陰森森地磨牙，強行打斷跳出來的字幕：

  「開什麼玩笑？」

  璀璨的光輝逐漸放大，映亮整個下水道，自各處呼嘯而來的風聚集在一處，如同蟄伏的巨獸。

  【您的夥伴：澤菲爾 發動了風魔法·聖靈顯現。】

  璨金色的豎瞳中倒映著無形之風，振盪著、拂動著。

  他一字一句道：

  「把她的獎勵，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