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第 30 章

  苔不敢置信地看著那隻奇怪的泔水桶。

  

  人生如戲發出愉快的笑聲。

  他抱著陷入呆滯狀態的小地精, 起身，大搖大擺地走出花叢。

  苔：「那、那個……」

  人生如戲突然加快腳步，小跑起來，衝刺, 起跳, 穩穩跳過窗台, 闖入霍勒斯的房間中。

  「滿分！」

  結緣神啪啪鼓掌。

  人生如戲把手搭在左肩上, 彬彬有禮地行了一禮：

  「謝謝公正的裁判, 謝謝捧場的神明大人。」

  他打了個響指, 笑眯眯地攤開手掌：

  「來, 爆點任務, 獎勵多一點的。」

  結緣神相當配合地擡起手，湧起的絲線把泔水桶隨意地踹到在地上, 咕嚕嚕滾出去一段距離：

  「請你把這隻泔水桶搬運出去，讓它履行應盡的義務吧。」

  「至於獎勵…給你加個神恩？」

  人生如戲思索片刻, 開始和自己信仰的神明討價還價：

  「我覺得這個變形術就很不錯。」適合用來惡作劇。

  結緣神：「這個恐怕不行, 和轉換性別不一樣，變形更傾向於『變化』, 和春神的權柄關聯更深。要是你實在想要, 不如換個神明信仰？」

  「那還是算了。」

  人生如戲興致缺缺，

  「給我加點神眷值吧, 或者來點實質上的獎勵，像是裝備啊鍊金物品啊藏寶圖之類的。」

  結緣神欣然應允，從萬千縷紅線中截取出一段，放在他手心：

  「拿去玩吧, 辦完事記得早點啟程，去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劇情任務已開啟。】

  【泔水桶的歸宿】

  【詳情：一隻長得像豬頭、本來也是個豬頭的泔水桶, 卻無故出現在林恩家大少爺的臥室中，這一定是豬頭人試圖統治林恩家的陰謀！路過的好心玩家啊，是時候出手了！請把豬頭泔水桶帶到傾倒垃圾的地方，讓它履行應盡的義務——請放心，泔水桶是不會說話的，也不會把吞下去的垃圾再吐出來。】

  【難度：O（其實沒有這個難度等級，只是因為它長得像0，看起來像是一個豬t鼻子…抱歉，沒有侮辱O的意思。）】

  【獎勵：神眷值+50、一縷有關寶物的記憶】

  【該任務為單人任務，無法共享。】

  【來自結緣神的友情提示：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點啟程的玩家永遠不會走空~】

  人生如戲：「好好好，謝謝媽咪。」

  結緣神：「好乖好乖。」

  神明與信徒見面的場景，本該是神秘的、嚴肅的，但是，現在的氛圍卻輕鬆得好像是在閒聊。

  苔坐在人生如戲的手臂上，愣愣地看著他們。

  結緣神突然湊過來，纏著紅線的手貼在她的臉頰上。

  祂的手是虛無的，那些絲線卻仿佛擁有實體一般，輕輕拂過她的臉頰，帶著暖洋洋的溫度。

  苔看見黑暗的洞窟，長著尖角的混血地精揪著衣角，眼角閃爍著淚光。

  那是——

  她瞪大眼睛，聽見熟悉的、帶著些許顫意的聲音。

  「我想要，和她說說話，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姐姐可以再抱一抱我。」

  短短的紅線在她眼前消散，影像和聲音也消失不見。

  苔下意識朝那些消逝的、如同蝴蝶一般的光點伸出手，卻撲了個空，一頭栽倒在結緣神的懷抱中。

  結緣神接住她，嗓音很溫柔：

  「不要哭呀，你們之間的緣分並沒有消散。你想要給她送信，她也一直等待著你的回信、想要來地面上見你。」

  苔不知道眼淚是什麼時候洶湧起來的，她慌忙用手背在眼睛上胡亂擦拭，結結巴巴道：

  「但、但是，我的信沒有送到拉扎瑞，瞳她、她一直都等著我的回信。」

  「她、她一定對我感到失望了吧？說、說不定還會討厭我。」

  結緣神：「如果她討厭你，又怎麼會希望來見你，想要和你說話，想要讓你再抱一抱她呢？」

  苔眨眨眼睛。

  淚水從她的睫毛上滾落下來，小小的勇氣在她的胸腔中震動、膨脹，她伸出手，輕輕揪住人生如戲的衣角。

  「那、那個，冒險家先生，可以拜託您一件事嗎？我想要去拉扎瑞一趟，能不能…把這件斗篷，還有這副墨鏡，借給我一段時間？」

  「我、我可以向您保證，不會損壞它們，會洗乾淨歸還歸您。如、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可以給出7金幣29銀幣13銅幣的酬金。」

  有零有整，顯然是地精被霍勒斯騙錢後，重新攢下來的全部身家。

  結緣神把她的手拉回來，語氣很輕快：

  「不需要，很快，你的妹妹就會主動跑過來了。」

  苔：「欸？」

  結緣神：「神明從不騙地精，更何況，你還是一隻可愛的、勤勞的、善良的好地精。」

  祂笑眯眯地拍拍苔的腦袋：

  「回去之後記得通知大家，給過來探親的同族們建造一個臨時居住點哦，他們不太擅長建築類工作吧？」

  苔想起總是半路倒塌的洞穴、根本沒辦法正常立起來的牆面，眼神心虛地游移起來。

  結緣神：「唔，我還是和你走上一趟吧。」

  -

  在歌之城行動的玩家們發現，他們的信仰系統這幾天都在滴滴嘟嘟地發出提示，有些過分活躍了。

  ——信仰系統是《神座》的重要玩法之一，通過和神明的雙向選擇，玩家可以成為某位神明的信徒。

  做任務、禱告、獻禮、做一些「符合神設」的事情……玩家可以採取各種方式積攢神眷值，從一個平平無奇的信徒到被神明投以注視的存在，乃至成為神明的眷者、與神明分享權柄，只要肯肝，和神明的契合度也足夠高，有朝一日，接過神明的全部權柄，也不在話下。

  當然，信仰系統最核心的用途，還是神眷值積攢至一定數值時，作為階段性獎勵解鎖的「神恩」與「神授」。

  神恩，神明賜予的各種buff加成，有的是永久屬性點加成，有的是一些比較特殊的buff，大多與神明本身的權柄有關，基本都是泛用性比較強、功能也比較實用的。

  呃，只有不需要的玩家，沒有不被需要的神明，像結緣神這種「可以自由轉換性別」的奇怪buff，也有不少玩家喜歡。

  神授，神明給予的特殊技能，同樣與神明的權柄掛鉤。

  比如說，信仰光明神的玩家，在轉職成為牧師、聖騎士後，可以學習聖光類技能，前者大幅度提高治療能力，後者可以更加輕鬆地應對黑暗屬性的敵對boss。

  有這兩個香噴噴的餡餅吊在前面，大部分玩家在空閒的時候，都會稍微關注一下信仰系統的消息。

  然後，他們發現，最近經常會刷出這樣的消息——

  【您信仰的神明：結緣神出現在冒險家協會主據點了，嘗試著和祂打個招呼吧！】

  【您信仰的神明：戰神出現在外城了，不想打架的話，還是儘量繞開吧！】

  【您信仰的神明：聖輝蜂母出現在歌劇院了，嘗試著為祂獻上甜蜜的供品吧！】

  類似的消息層出不窮，根據論壇上的不完全統計，來歌之城閒逛的神明，一共有二十多位——這個數量還在不斷增長。

  嗯，大部分都是和結緣神交好的神明，像是敵對陣營的純白之花，不僅沒有出現，還讓信徒提前撤離了，主打一個井水不犯河水，碰一次面都覺得膈應。

  嗅覺稍微敏銳一點的玩家，就開始猜測，《神座》是不是打算開新活動了。

  「瑟琳，你之前不是說自己接了一個劇情任務嗎？」

  過來打探消息的玩家保持著嚴肅的表情，站在窗口前，假裝是在辦事。

  同樣好奇的玩家排在她後面，一邊擾亂周圍人的視線，一邊豎起耳朵偷聽。

  瑟琳：「嗯，已經顯示完成了。」

  她把自己的遊戲面板展示給玩家：

  「獎勵還沒有發……可能得等到版本更新之後？我沒太參與任務，你實在好奇的話，等深潛她們回來，可以去問問。」

  問話的玩家迅速掃完遊戲面板，疑惑地歪歪腦袋：

  「奇怪，任務地點是在月光沼澤？那為什麼最近會有這麼多神明跑到歌之城？」

  「或許是來探望結緣神的？我聽說過信仰結緣神的玩家說過，那位神明神緣不錯，但又很喜歡睡覺，經常一睡就是好幾年。」

  瑟琳隨口道。

  餘光瞥見往這裡走過來的同事，她飛速結束摸魚，把空白的委託單往玩家手裡一塞：

  「如果最近想要偶遇某位神明的話，可以多去主據點逛逛。順帶一提，有好幾位誕生時間比較早的神明在圖書館附近活動，你們可以去那裡碰碰運氣，說不定能淘到古代咒語和捲軸之類的好東西。」

  話音未落，排隊的玩家轟然散去，瑟琳面前的櫃檯被塞了一堆金幣、銀幣，還有幾束明顯是從路邊薅的鮮花。

  看到隊伍太長、打算過來幫忙的同事看著空空蕩蕩的窗口，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場離奇的夢。

  她茫然地揉揉眼睛：

  「瑟琳，剛才是……？」

  瑟琳冷靜擡頭：

  「今天是我生日，他們是來送禮物的。」

  協會成員：？

  她呆滯片刻，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金幣，遞到瑟琳手裡：「生日快樂？」

  【恭喜您獲得了：洛繆的生日贈禮。】

  【一枚尚帶著溫度的金幣】

  【分類：貨幣】

  【在口袋中安穩度日的金幣，因為不存在的生日與它的主人被迫分離——或許，人情往來永遠都是支出中最昂貴的選項。「雖然兜里只剩下這一枚金幣了，但還是想要儘可能地給出一點屬於前輩的祝福…希望她不要嫌棄。」】

  瑟琳：「……謝謝。」

  玩家的良心開始隱隱作痛。

  -

  月光沼澤，繁星雜貨鋪。

  白榆把所有東西都鋪在櫃檯上，看向門外：

  「清單上的東西，都齊了。」

  錢包空空和招財喵喵縮在門外，遲遲不敢踏入店鋪。

  風巽：「怎麼不進來？腿斷掉了？」

  錢包空空語氣悲憤：「你你你你怎麼還沒走！」

  他們在外面蹲守了大半天，看著那幾個不分青紅皂白就衝上來打架的玩家走遠，才敢靠近店鋪。

  萬萬沒想到，走的只有那三個不太熟的玩家，最恐怖的傢伙還蹲守在這裡！

  風巽：「這裡是你家？」

  也不是你家啊！

  這句吐槽當然是不敢說出口的，錢包空空磨磨蹭蹭地貼著牆壁蹭進來，相當謹慎地和風巽保持三米以上的距離。

  招財喵喵的態度比他要坦然一些——但也是繞著風巽走的。

  他們倆狗狗祟祟地轉移到櫃檯邊，開始清點櫃檯上的物品。

  災厄之神趴在白榆的手腕上，偷t偷打量著這兩位冒險家，在他們身上感應到了一點微弱的、屬於災厄的氣息。

  祂茫然地擡起觸手，組成一個問號：

  「他們身上，有災厄的氣息，好像和我有關。」但祂又沒見過這兩位冒險家。

  白榆低下頭，悄悄和祂說話：

  「之前，他們觸發了幸運懷表的特殊效果，變得很倒霉。」

  澤菲爾：「你之前說，帶你過來的小隊都是好人，所以你努力幫他們避開災厄了吧？」

  他甩甩尾巴：「災厄可以被避開，可以被你吃掉，但本該發生的事情依舊會發生，頂多就是因為運氣的不同，出現了一點小小的偏差。」

  聽起來好複雜。

  白榆：「所以，我們的鍊金釜、鍛造爐沒有爆炸，其他人的會爆炸？」

  澤菲爾：「……本來就會爆炸吧。」

  「不要無緣無故把別人的錯誤歸結到自己頭上，我所說的『本來就會發生的事情』，是指一些連環事件。」

  澤菲爾用風魔法把櫃檯上的東西捲起來，堆在兩個討厭鬼的懷裡，一起丟出店鋪。

  他繼續道：「由種種因素導致、又有多個人參與其中，即便沒辦法按照既定劇本上演，依舊會平穩地走向結局的事件。」

  白榆：「還是不太懂。」

  她凝重地拍拍腦袋，把製作好的鍊金物品推給風巽：

  「這個，給風巽姐姐。」

  風巽看起來有些意外：

  「我也有？」

  ——在三人組臨走前，白榆也贈送了他們一些臨別禮物。

  白榆：「風巽姐姐，多付了很多錢。」是大主顧。

  風巽被她一本正經的表情逗笑了，剛要伸手去拿，動作卻突兀地停住。

  遊戲面板跳了出來。

  【全新活動「地上巡遊大集會」即將開啟，伺服器將暫時關閉，進行世界維護。】

  【請玩家自行尋找安全區域下線，30s後自動彈出。】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倒計時便跳到鮮紅的「0」，風巽就像是突然失去了氣力一般，倒在櫃檯前。

  白榆聽見輕緩的呼吸聲——對玩家來說，下線就意味著角色進入睡眠狀態。

  她茫然地眨眨眼睛。

  【醫療專用遊戲艙為特殊設備，玩家無需下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