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 22 章

  歌之城, 外城。

  小丑手拿氣球，站在馬戲團的帳篷外；

  劇團的GG張貼在外牆上，旁邊就是畫廊的彩繪；

  

  遠處，金碧輝煌的歌劇院在日光下泛著璀璨的光, 漂亮的歌劇演員站在高台上, 歌聲嘹亮；

  冒險家協會的成員匆匆走過, 懷裡的委託單堆成一片小山, 最頂端停著好幾隻渡渡鳥；

  字跡潦草的紙張在風中飄蕩, 被抱著書籍的學者拾起, 遞送給鏡片厚度堪比啤酒瓶底、在地上努力摸索的商業管理司官員。

  招財喵喵和錢包空空穿過熱鬧的人群, 逕自走到一條小巷子裡。

  最裡面是一家小型劇院, 門口掛著「暫停營業」的牌子，他們鬼鬼祟祟地觀察一番周遭的環境, 敲響爬滿藤類植物的玻璃窗。

  「咚，咚咚, 咚——」

  有節奏的敲擊聲後, 裡面響起一道清亮的女聲：

  「三短一長？」

  「選最長。」

  「咔噠」一聲，門鎖被打開, 綠髮銀眼的女性倚在門邊, 晃晃手裡的藥劑瓶：「聽說你們倆不光沒暗殺成功，還被風巽痛揍一頓, 變成了窮光蛋？」

  招財喵喵：「……為什麼消息傳得那麼快。」

  半不聳肩，側身讓開一條通路：

  「你們打架的時候，正好有個點亮鷹眼技能的玩家在維安德爾採集，順帶著在論壇開了第一視角直播——挺熱鬧的, 大家都知道你們倆可殺不可辱，為了逃避風巽的毒舌攻擊, 毅然自殺了。」

  難兄難弟同時露出絕望的表情。

  他們心有戚戚地對視一眼，帶上門，垂頭喪氣地往劇院內部走。

  穿過狹窄的走廊，空間陡然變得開闊起來。

  劇院舞台上擺滿各式各樣的沙發和軟墊，幾名玩家沒骨頭般歪坐著；

  用以安置貴賓的房間半掩著，門口掛著「使用中」的牌子，一隻魔物犬守在門外；

  上方的觀眾席被拆去座椅，玩家們坐在地上，各自占據一塊區域，素材與掉落物鋪得滿滿當當。

  這裡是僅在部分高階玩家之間流傳的秘密據點。

  也被稱為…風巽什麼時候敗北聯合會。

  咳，從名字就能看出個大概，聚集在這裡的，大多是風巽的死對頭（單方面）。

  錢包空空在舞台上環顧一圈，看到縮在角落裡打瞌睡的黑髮女性，眼前一亮，捧著自己損壞的金級長劍，異常狗腿地衝過去：

  「雨姐姐，好心的雨姐姐，幫個忙唄？」

  雨後天晴被這個肉麻的稱呼驚醒了，綠色眼眸微微睜大一些。

  她下意識拿起腳邊的鐵錘，往面前人的頭頂砸了一下。

  「好痛！」

  錢包空空發出一聲哀嚎。

  他捂著自己腦門上多出來的大包，發出傷心的嗚咽聲。

  「你活該。」

  雨後天晴按按眉心，坐起身，把他手裡的長劍接過來。

  「耐久度怎麼會掉成這個樣子？」

  她盯著斷劍上疑似土壤的暗紅色碎粒，狐疑地擰起眉，

  「你拿著長劍去淵嶺挖泥巴了？新型過家家嗎？」

  錢包空空胸口中箭，露出一個分外心虛的笑容：

  「嘿嘿，哪有，就是我戰鬥的時候，一個手滑，它就插到了地里，我想要把它拔出來，一個手滑，不小心讓它卡到了骨片的縫隙里，拔的過程中，一個手滑…就、就斷了。」

  這個理由實在很滑稽，他越說越小聲，直至微不可聞。

  雨後天晴異常平靜地闡述：

  「嗯，所以你真的用它去挖泥巴了。」

  她打量一番斷刃的切面，道：

  「修補斷刃相當於重鑄，等你把相應的礦石準備好，我才能開始修補。」

  錢包空空從共享背包里拿出半塊寶石——用法術切割的，上面還殘餘著金屬性元素的氣息。

  「這不是你們之前在惡作劇之日拿到的獎勵嗎？」

  雨後天晴「咦」了一聲，翻來覆去的看了一會兒，又搖搖頭，

  「不對，比之前那塊大一點，你們在淵嶺那邊找到的？」

  圍過來看熱鬧的玩家也跟著點頭：

  「這種稀有寶石不光能當成礦石用，還可以強化裝備，要是能找到寶石來源，順藤摸瓜找到寶石礦的位置，肯定能大賺一筆。」

  錢包空空：「路過的魔女施捨的。」

  他擠出幾滴眼淚，試圖用哭訴來博取一點同情心。

  半不及時把手裡的藥劑瓶懟到他嘴裡，笑容滿面：

  「不要因為小晴天好說話就得寸進尺，修補費用10金幣，不打折，也沒有熟人優惠，謝謝惠顧。」

  「咕嚕嚕。」

  藥劑瓶中色澤瑰麗的液體被吞咽下去，錢包空空的臉色頓時變得五彩斑斕起來。

  嗯，物理意義上的五彩斑斕。

  半不：「哇，看來這次的變色藥劑研製成功了。」

  「應該叫它炫彩藥劑才對吧。」

  招財喵喵把藥劑瓶拔下來，救下自己被當成試藥小白鼠的同伴，發出心累的嘆息。

  半不：「叫什麼都行，我打算賣給王族，最近流行炫彩配色。」

  基洛公國的王族熱愛一切藝術形式，由於體內存在稀薄的人魚之血，對歌劇更是情有獨鍾。

  前不久，一位混入皇家歌劇院的玩家，出於某些奇怪的惡趣味，寫出了《人魚公主·玥藍·嵐櫻·紫蝶·淚殤（名字太長省略999字）傳》。

  同時擁有瑪麗蘇、狗血、骨科、火葬場等熱門要素的劇本，在歌劇院院長擊掌讚嘆後，以飛一般的速度被搬上舞台。

  然後…莫名其妙爆火了。

  眾所周知，古早味瑪麗蘇必然擁有隨著心情變化的炫彩長發。

  在這部歌劇流行起來後，王都興起了染髮熱潮——原本只是在玩家這邊流行的染髮道具，很快便被搶購一空，研製道具的生活玩家在不眠不休工作三天三夜後，連夜爬上論壇公布配方，由其他生活玩家分擔了大部分壓力，才得以避免在遊戲中猝死的悲慘結局。

  流行是一種趨勢，在滿足染髮願望後，王都居民又開始折騰各種華麗的衣裝。

  王族作為「時尚風向標」，自然不會落後，前天，居住在內城的二皇女外出巡查，衣裝和飾品的配色堪稱五彩繽紛。

  半不：「我猜下一步就是折騰化妝品了。」

  她點點頭，相當篤定：「藥劑，安全無毒，效果可以維持三天，肯定好賣。」

  只要能賣給王族，還愁之後找不到客源嗎？

  招財喵喵看到她胸有成竹的姿態，欲言又止。

  問題是…化妝品可以卸，還可以自己調整色彩和位置，這個變色藥劑，完全就是在臉上潑顏料啊。

  錢包空空頂著一張好似打翻了調色盤的臉，回味似的咂咂嘴。

  「味道還不錯，像綜合果蔬汁，酸甜可口。」

  他豎起大拇指，誇讚道。

  招財喵喵：……

  敢不敢再粗神經一點。

  他和這個丟臉的傢伙拉開距離，輕咳一聲，把話題拉回正軌：

  「現在能用擴音裝置嗎？」

  雨後天晴把手放在額頭上，眯起眼，看向貴賓室。

  發現門口的魔物犬在搖尾巴後，她點點頭：

  「可以，大家都沒在做正事。」

  擴音裝置是個看起來像喇叭的鍊金物品，售價5銀幣一個，算是玩家喊話必備。

  不過，經由裝置發出的聲音很響，造成的干擾也比較大，有公德心的玩家只會在「大家都空閒」的情境下，使用擴音裝置。

  如果使用裝置的人沒什麼公德心…被打擾到的玩家可以直接把人揍回復活點。

  招財喵喵從背包里取出桌椅和紙筆，布置在舞台中央，緊跟著，他坐在椅子上，沖錢包空空使了個眼色。

  錢包空空掏出擴音裝置，很熟練地吆喝起來：

  「瞧一瞧看一看，限時推出專項預定業務——不管是鍊金物品，還是急需的武器裝備t，都可以接單咧——只要交付5%的定金，就可以直接預定——名額有限，欲購從速，欲購從速——」

  雨後天晴：「喂，我還在這裡呢。」

  沒等兩人回話，專精鍛造的玩家便縮回角落裡，表情相當安詳：

  「太好了，可以休息一段時間了。」

  不消片刻，這個臨時攤位旁便聚攏起一堆玩家。

  「什麼樣的東西都行？你們倆是傍上大腿了？」

  錢包空空神神秘秘道：「差不多，差不多，大師說都可以試試。要是不成功的話，定金包退，或者再補點錢，我們幫你把需要的素材搞來。」

  製作鍊金物品和裝備，最麻煩的不是找一位合適的、擅長鍊金和鍛造的玩家，而是收集齊所需的素材。

  畢竟，有錢的話，可以直接在論壇上開懸賞，又或者是發動各種人脈，總會有精通專項的玩家上鉤。

  而收集素材、尤其是稀有的高階素材，是最折磨人的一環——這些東西往往都是有價無市的。

  果然，這話一出，就有玩家心動了。

  「確定可以收集齊全嗎？」

  招財喵喵在旁邊打補丁：

  「不敢保證，只能說儘量。如果收集不全，也退定金，素材我們自己售賣。」

  沒有大包大攬，但表現出來的態度相當誠懇，也足夠可信。

  人群騷動起來。

  「我要預定一件裝備！」

  這句話像是開了一道口子，原本還在猶豫的玩家迅速掏出錢袋，涌了上來。

  -

  月光沼澤，外圍。

  繁星雜貨鋪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白榆把鮮花餅端到桌上：

  「加了蜂蜜，是甜的。」

  精靈彎下腰，把她抱到自己的膝蓋上，如同日光般璀璨的金髮拂過她的肩膀，帶著一陣淡淡的草木香氣。

  「謝謝你，小星星。」

  白榆坐在她的膝蓋上，稍稍有些侷促。

  「猜得出來我是誰嗎？」

  精靈沖她眨眨眼，翠色眼眸中溢滿笑意。

  白榆：「是塞西莉姐姐。」

  【資料·塞西莉已解鎖】

  【塞西莉】

  【詳情：她是一名來自東大陸的精靈，目前在冒險家協會就職。作為生命女神的眷族，精靈擁有漫長的生命、強大的力量、古老的傳承，生命樹給予她第二次生命，神明賜予她第二次眷顧，與這些事物相比，不曾逝去的美貌只是其中無足輕重的一筆。呃，稱呼她為「姐姐」可能會讓你的輩分變得很大，但無所謂，大家可以各論各的。】

  【興趣：觀察人類/照顧幼崽/看狗血小說】

  【交情較好的朋友：葉/破曉/銀/安波萊特/……】

  【喜歡的東西：鮮花餅/幼崽/？？？】

  【討厭的東西：辣味料理】

  朋友多到要加省略號。

  白榆的眼神陡然變得崇敬起來：

  「塞西莉姐姐，好厲害。」

  澤菲爾：？

  屬於自己的稱讚被奪走，令貓有些——才不是嫉妒！

  他待在白榆的肩膀上，發出一聲重重的冷哼。

  可惡的精靈。

  塞西莉：？

  她有些困惑，不知道這句稱讚從何而來，也不知道這隻奇怪的貓怎麼突然開始生氣了。

  不過，對幼崽要事事有回應。

  她彎起眼眸，相當溫柔地微笑起來：

  「小星星能在這裡經營店鋪，也很厲害哦。」

  白榆：「澤菲爾大人，一直在幫我。」

  她側過臉，和貓咪貼貼。

  澤菲爾：「……哼。」

  他勉為其難地結束不超過一分鐘的單方面冷戰，蓬鬆的絨尾輕輕搖晃起來。

  塞西莉：「這樣啊。」

  她盯著澤菲爾看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所以，小星星，浮島上的天使還沒有發現你的存在嗎？」

  雖說都是人外種族，但天使和精靈的幼年期，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精靈誕生於生命樹中，生來便擁有各式各樣的知識與傳承，可以說是生而知之。

  於精靈而言，幼年期不過是接觸世界、熟悉知識的一個過渡期。

  至於天使是怎麼誕生的…這個塞西莉也不太清楚。

  蛋生是流傳最廣的說法。

  至於是真是假就不太清楚了。

  也沒人看到過天使孵蛋。

  唯一可以肯定的，只有一件事。

  對天使來說，幼年期是懵懂的、需要同族保護與引導的。

  塞西莉的第一次生命開始得很早。

  那時候，大陸還是完整的一體，天使也沒有遷徙到浮島之上。

  她去龍谷找朋友玩，偶爾碰上銀心情好，可以乘著龍到處亂飛。

  位於地面的浮空嶼總是很熱鬧。

  天使們會圍著幼年期天使，把他們挨個拋向高空，鼓勵幼崽學習飛行；

  也會用大鍋熬煮一堆奇怪的、可以增強體質的糊糊，餵給表情不太情願的幼崽；

  又或者是爭論應該讓幼崽學些什麼東西——最後的結局往往是成年天使們各捧一本書，大家圍在一塊，面無表情地齊聲朗誦。

  教導飛行、增強體質、教授知識……

  ——這些都是成年天使需要做的事。

  白榆搖頭：「沒有。」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和塞西莉坦白：「就算被發現，我也…不想去浮島上生活。」

  塞西莉稍稍有些詫異，但她沒有追問下去。

  「確實，那裡太高了，也太冷了。」

  精靈的眼眸流露出幾分不忍之色，很快，這份異樣的情緒便被收斂起來，她輕輕拍拍白榆的頭頂，語氣很柔和，

  「那就之後再說吧。我會委託朋友尋找有關天使一族的資料，至少要讓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度過幼年期。」

  還有那鍋奇怪的糊糊，不知道有沒有具體的配方留存下來。

  雖然氣味有點詭異，但應該是…好吃的吧？

  精靈陷入沉思。

  澤菲爾偷偷和白榆說小話：

  「她今天過來的目的，應該是把你送回浮島。」

  白榆瞟了眼塞西莉身後，沒發現翅膀。

  她小聲回覆：「塞西莉姐姐，不會飛。」

  「精靈有光翼的。」

  澤菲爾停頓一下，說出另一個猜測，

  「不過，精靈和龍的關係也不錯，說不準她會拜託龍幫忙。」

  白榆：「哇。」

  她小聲驚嘆：「我還沒見過龍呢。」

  「我可以帶你去哦。」

  塞西莉笑眯眯地加入這場秘密對話中。

  「要去嗎？龍谷大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