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2024-09-14 14:52:40
作者: 易楠蘇伊
第 7 章
約定好時間,張婆子打算帶張希瑤去買紅布。
兩人出了客棧沒多久,張希瑤就敏銳察覺身後有人跟著她們。張婆子也察覺到了,當即就拐進一家繡坊。然後從後門借道溜走了。
張婆子一顆心跳得飛快,她們這是著人眼了?!得趕緊去找老二才行。
兩人沒有停歇,直奔東市,然後看到已經賣完雞蛋正等她們歸來的二伯。
看到她們背著空背簍回來,他也是緩緩鬆了口氣,問她們蘑菇賣了多少錢一斤。
張婆子沒有回答,反倒催促他快走,「路不好,別再耽擱了。」
張二伯詫異,「不是要給阿瑤扯紅布做嫁衣嗎?村裡有不少人請我捎東西回去呢,我還沒買全。」
張婆子沖他使眼色,「下回吧。」
張二伯終於察覺到事情有異,心裡也開始忐忑起來,該不會誰吃了紅蘑菇中了毒,要找他們算後帳吧?他們要不要償命?
他背著背簍,腦子一團漿糊,跟在張婆子的身後急匆匆出了東市。
鎮上沒有城牆,不用交入城費。三人沒一會兒就出了鎮子,走出老遠的距離,見四下無人,張二伯才找到機會問她們發生何事。為什麼如此匆忙。
張婆子先告訴他紅菇賣了多少錢。把張二伯驚得眼珠子快要掉下來。
「我們從客棧出來,有人跟著。我們怕出事,所以……」
確定後娘不會開玩笑,張二伯四下看了看,忙催促她們快走。
還買什麼針頭線腦,買什麼紅布啊,趕緊回家要緊。
三人走了一個時辰的路,哪怕腿肚子打顫,但是他們不敢停。回去的速度比來時還要快。
進了村,剛剛到晌午。這時間應該有不少人家冒炊煙才對,可是沒有。
三人都有些納悶,難道今天他們吃飯提前了?
三人懷著忐忑的心情往家走,還沒到家,離老遠就看到他們家門口圍滿了人,里三層外三層,全是許家村的村民。
許家村以前是聚族而居,可是幾十年前,幽州被遼國占領,幽州百姓往南遷徙。逃到開封時,上面將這些流民打散,許多外姓就落戶到許家村。
許家村現在是雜姓村,有三分之一是外姓,但多數還是姓許。比如里正就是許家族長。
看到他們回來,村民們表情各異,有的人催促他們快進屋,「你家發生大事了」,更多的人則是打量張希瑤,似乎想把她看穿。
張婆子瞧見這眼神,一個咯噔,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張希瑤心裡倒是踏實一些了,該來的總會來,躲是躲不掉的。
相比這兩人,張二伯顯然還分不清狀況,面露迷茫,探頭往裡張望,人群自動讓開一條道,走進去一瞧,正是之前那個老道士去而復返。他旁邊站的那些人正是阿瑤定親的劉氏族人。之前下定時,他們來過一趟。張婆子還有幾分印象。
看到幾人回來,張大伯像是找到主心骨,立刻迎上前,t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說了一遍。原來劉家前幾日無意間遇到這個道士,請對方去家裡看風水,對方說劉家即將大禍臨頭。一問才知,這新媳婦刑克六親,已經剋死父母,將來還會克夫克子,不易娶進家門,恐會給夫家帶來滅頂之災,雞犬不寧。
圍觀村民聽到「克父克母」一詞,扭頭就看向張希瑤,卻見她面色沉靜,看不出慌張,不由納悶。
「劉家想見爹,可大夫說爹得靜養,我不讓他們進去。他們就在院子裡吵鬧。」
張婆子招了大郎,在他耳邊嘀咕幾句,大郎擠開人群走了出去。
張婆子將身上的背簍解下來,交給許氏。
劉家當家人劉勝宗,跟張希瑤定親的人就是他的大兒子。看到張婆子回來,他上前一拱手,「老人家,我與明禮關係匪淺,許下親事,原本是想親上加親。可他不幸墜崖離世。我原本想早日接他愛女過門,也全了我們兩人的交情,不讓他走得不安寧。可是這念頭一興起,劉家就三不五時出現怪事。先是犬子無緣無故墜馬,再是半夜屋子著火,前兒祖墳更是裂開了。我們找來道士,他才道明其中緣由。我劉家根基深淺,犬子與令孫女原本是天作之和。可現下我們劉家是怕了。為避免給我們劉家招來禍端,不如我們兩家的婚事就此作罷。還望諒解。」
村民們聽了劉勝宗的話,也都覺得他們做得對。
換成自家,他們也不敢娶這種喪門星進門。這不是害了自家人嘛。
張婆子之前聽了阿瑤的猜測,她心裡只信三分。她不相信人會那麼壞。劉勝宗跟老三是同窗,又是好友,怎麼說也是知書達理的讀書人,還是個秀才。心眼沒那麼壞。可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她不信。她這會兒看到劉勝宗,除去秀才光環,這就是個身胖心歪的惡人。對這樣的人,張婆子打心眼覺得噁心,她冷笑兩聲,「未來親家,我家阿瑤還沒嫁進你家。你就將所有事情推到阿瑤身上,是不是太過牽強?」
劉勝宗不與她廢話,看向老道士。
老道士上前,「他們家依山傍水,是個福音之地。家裡人的八字,我全部算過,無一處錯漏。唯獨你家……」
張婆子被張希瑤打過預防針,現在得到證實,她反而不怕了,她直接跳腳,衝著老道士劈頭蓋臉一通罵,「你個老道士信口雌黃,我兒子是意外墜入山崖摔死的,媳婦是傷心過度,自己想不開隨他去了,跟我孫女有什麼關係,你這喪盡天良的臭道士,到我家信口開河,妖言惑眾,我非把你告進縣衙,讓你吃幾十大板。」
老道士神態自若,捋了捋銀灰白色的鬍鬚,笑道,「老人家,你家現在當家人還在床上躺著,氣數已盡,就不要再禍害下一個了吧。」
劉勝宗也好心好意勸她不要固執,「是啊,老人家,我們今天來就是想勸你們顧念家人,別等人沒了再後悔。我們也是不想再造殺孽。」
這一下子把張希瑤變成殺神。張二伯聽此,臉都黑了,可他對鬼神一說向來敬而遠之,再加上爹最近身體確實很差,連鎮上的大夫都說沒救了,難不成真是阿瑤的緣故?
周圍的村民竊竊私語,「可不是嘛,小兒子先死了,媳婦也死了,老爺子也快不行了,再留這個孽障在家,不知道下一個會輪到誰,想想都可怕。」
「是啊,是啊,這樣的姑娘恐怕誰也不敢要吧,只能將來進道觀,吃一輩子的素才能來洗清身上的罪孽!」
若有似無的目光落到張希瑤身上,原本他們離她很近,可聽到她刑克六親,大家自動往後退,她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好似他們在談論的對象不是她。
張家晚輩一臉糾結看著張希瑤。
劉勝宗見時機到了,拿出兩家當初結親時交換的庚帖。
「張家大伯,不是我們劉家執意要悔婚,為了我們劉氏一門永久相傳,我們不得不謹慎,請您收下庚帖,我們兩家婚事就此作罷。」
老道士圍著張希瑤打轉,拂塵甩到她臉上,說出的話更是惡毒,「此女命里,煞氣太重,命相殘缺,身邊親人恐在有生之年都會引來禍端,還是遠離為好。」
張大伯和張二伯對視一眼,心裡又急又氣,卻又無可奈何。
就在這時人群外圍有人驚呼,「快看,老瞎子來了。」
眾人自動讓開一條道,只見老瞎子左手拿著拐杖,明明已經瞎了,但他不用人攙扶,就這麼穩穩走到圈內,在老道士面前停下。
老道士看著他的瞎眼,心裡覺得不足為慮。
張婆子給老瞎子鞠了一躬,說明請他的來意,「瞎半仙,這老道士信口雌黃,說我孫女克父克母,麻煩你給算算。如若不是,老婆子今天就是豁出命來,也不能讓這個臭道士禍害我孫女。」
周圍的村民們也是紛紛應和,「對對,讓我們村裡的老瞎子給這個張家小姑娘測一測,看看是不是喪門星。」
這老瞎子是許家村本地人,七歲那年一場意外瞎了雙眼,一輩子都沒娶上媳婦,平時就靠給十里八鄉測姻緣餬口,因他測的很準,只要經他批示的「金玉良緣」,成婚後,小夫妻都很恩愛。
村里人都覺得老瞎子可能真得了神仙指點,對他的算卦能力深信不疑。
老瞎子點點頭,張口詢問了張希瑤的生辰八字,略一思索,晃著腦袋,幾根手指來回盤算,仔細斟酌後,終於有了答案。
「此女不是克父克母的天煞之命,而是命格極貴,她的父母福薄,承受不住她的福氣,所以一朝得勢就如霧裡看花,煙消雲散。至於夫家,兩人即將成婚,自然也會接到她貴不可言的福命。劉家命薄,所以還未嫁進去,劉家就接二連三出現災禍。這樣的人家不是好去處。」
張希瑤之前想到讓阿奶借力打力。但是這個法子不能由她的口說出來。畢竟這是踩在原身父母身上洗白。現在阿奶為了幫她真這麼做了。她心裡生出一絲感動。也對原身父母多了幾分愧疚。心裡暗暗許下承諾:將來她若是有了錢,她一定要多燒些紙錢,希望他們下輩子能投個好胎。
眾人聽老瞎子說完,全都大感意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覺得阿瑤這命格跟皇后還真有點相似,紛紛詢問,「什麼是貴不可言?是進宮當娘娘嗎?」
頌朝女子並不看出身,許多良家女子都能入宮,當今皇后更是三嫁之身。前兩個嫁的丈夫都是福薄,早早就沒了。可嫁給天子後,母儀天下。難不成阿瑤也是這個命格?
老瞎子卻賣起了關子,「天機不可泄露。到了那一天,你們自然知曉。」
相比素不相識的老道士,村民們還是更信老瞎子的話,於是大家看老道士的眼神都不對了。
「居然是個騙子!」
「興許是半道出家?只會些粗淺伎倆。」
「我覺得也是!」
老道士氣得臉紅脖子粗,他想站出來罵回去,可是瞅到老瞎子那氣定神閒的樣子,心裡打鼓,難不成這人真是半仙?!
張婆子得償所願,人也精神多了,她回屋拿了庚帖交與劉勝宗,「既然劉家福薄,我們也不會讓孫女嫁進你家受苦。這門親事就算作罷。」
劉勝宗看著手裡的庚帖,明明已經達成所願,可是聽了老瞎子的話,他心裡不是滋味。什麼叫福薄之家?!他們張家連塊田都沒有,唯一能帶他們飛黃騰達的張明禮卻已丟了命,張家分明已是日落西山,而他是新晉的秀才,更是縣令的座上客,劉家將來必定前途無量。
他懷疑的眼神打量老瞎子,又看了眼張婆子,難不成張家知曉是他背後搞的鬼?所以才借力打力?!
不管事情如何,他得到了庚帖,也不再逗留,擠出人群,就要走出去。
卻被張希瑤喊住,「劉世伯?」
劉勝宗駐足,想勸她休身養性,可想到老瞎子的話,他又重新換上笑臉,「小侄女有事請說。」
張希瑤朝他一拱手,「劉世伯,我有一事不明。阿爹為何墜崖而亡?」
這是張希瑤想不明白的地方。古代燈光是很昂貴的照明設備。為何張明禮會半夜從去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