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貓

2024-09-14 13:39:55 作者: 徒安

  釣貓

  一個問題, 讓整個包間陷入死一般地寂靜。

  郁嬌心臟砰砰跳得厲害,她像是藏在纖薄的窗戶紙後,只要人隨便一戳, 就會發現她的隱秘。

  偏偏這個和她藏在一起的男人,明晃晃地,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郁康安當然知道那個男人是誰,當初這個消息還是他讓人去掩蓋的。

  只是他不解,齊冥曜此時提起, 究竟是何意。

  難道還當真是看上他們整個郁家不成。搞垮郁景戰只是第一步, 扶持郁嬌上位, 再娶了她,郁家對他來說還不是探囊取物。

  郁康安心驚。

  當下只覺要儘快為郁嬌選定夫婿, 齊璟年也好, 旁人也罷。

  唯獨齊冥曜不行。

  而齊明致和齊璟年也面色一曬。他們提及這事兒, 只是不想郁家一直抓著之前退婚之事猛打他們。但若真把對方姓甚名誰挖得清清楚楚,那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一個不知道是誰的虛幻和確定是誰的具體指代, 膈應不說,就算之後兩家聯姻成了, 那也是雙方都把對方的遮羞布拆了個乾淨,誰的面子上都不會好看。

  很多事情,點到為止就好。

  太追究了,反而過猶不及。

  「以後我們還有很多時間,要是嬌嬌以後和我講她以前的故事, 那也憑她的意願。」齊璟年表現得體貼又大度。

  一聲輕笑從齊冥曜的嘴角溢出,似玩弄又像嘲諷。

  齊明致生怕他這張嘴再說出些什麼, 趕忙開啟了旁的話題。

  商場上的事兒他說不過齊冥曜,便有意避開。講的更多的是遊玩的好山好水, 郁康安和齊璟年應和著句句不落地。一時之間輕鬆起來,倒真有幾分家庭聚餐的氛圍。

  在飯桌上,夾菜便成了齊璟年大獻殷勤的好機會。

  「嬌嬌,這雞湯煲得很不錯,是用了名貴的藥材和野生菌。」他剛準備起身為郁嬌打一碗湯,面前的雞湯就轉向了對面。

  齊冥曜不緊不慢地替自己打了一碗雞湯。

  「……」齊璟年咬緊後牙。

  留在郁嬌面前的是一道醋溜白菜,入口即濃郁的醋味。

  接著一連幾次,齊璟年夾菜,齊冥曜就t恰好轉桌。

  但又剛剛好,每次落定在郁嬌面前的菜色,她似乎又都挺喜歡的,都夾了幾筷子。

  齊璟年快要把後槽牙咬碎了,偏偏又毫無辦法。

  聯姻的事情不好再提,只好暫且擱置。一頓飯,大家各自心懷鬼胎地吃完。

  郁嬌不用腦子猜,也知道接下來父親肯定要和她聊聯姻一事。懶得應付的郁嬌,一出餐廳就趕忙藉口要回公司。

  郁康安有些不滿,但又是正事,也不好說什麼。

  等齊郁兩輛車都走後,郁嬌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一頓飯,吃得跟打仗似的。

  她站在路邊,正打算打一輛車。

  還沒擡起手,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停在他面前。后座的車窗緩緩落下,男人坐著,擡眸看過來。

  怎麼齊冥曜還沒走?

  「順路,搭你一程。」他說。

  這附近不好打車,郁嬌便沒推辭。拉開車門,上了車。

  駕駛座的林靜等了許久,見沒人說話,轉過頭來問:「郁嬌小姐,去哪兒?」

  ?

  都不知道她要去哪裡,剛才還說順路。

  但身旁的男人絲毫沒有被拆穿的窘迫,漫不經心地坐著,雙目微闔,似在閉目養神。

  「回公司。」郁嬌收回目光。

  一路上,車內都很安靜。

  郁嬌內心卻不平靜。雖說她掌握了開局的主導權,可如今,她也難以界定他們之間的關係。

  照理說,他兩次攪和了她和齊璟年的聯姻,什麼想法應該呼之欲出了。

  偏偏他又什麼都沒說。

  郁嬌用目光試探過去,但齊冥曜似乎沒有主動開口之意。

  郁嬌清了清嗓子,提起:「江林發展得很好,還要感謝齊總的指點。」

  當初她正頭疼拿了這塊地要有何用處,是齊冥曜一句「與其去想想要做什麼,不如想想附近的居民需要什麼」,點醒了她。附近學區,老人小孩很多,但活動場所和綠化面積卻很少,於是那塊地不僅僅發展成商區,而是將整個一層做成了可供玩樂休閒的廣場公園。

  如今建成不久,人流量巨大,收成也非常可觀。

  「是你做得好。」齊冥曜短短一句話,卻說得很認真。

  郁嬌勾起唇角,有點兒得意。畢竟得到他的誇獎可不容易。

  只是接著,齊冥曜也沒再主動提起旁的話題的意思。

  關於聯姻,關於他和她。

  郁嬌只好繼續說工作上的事情,或商討,或請教。齊冥曜都一一耐心地解答了。

  車程將近半個小時,除了工作,還是工作。

  換做以前,郁嬌得多歡喜她能有如此寶貴的學習機會。但今天,卻強壓著一股難耐的心焦。

  像是被高高舉起,卻又輕輕放下。只剩她的心臟懸在半空,失重得不上不下。

  轉眼就到了公司樓下,車在大門口前停好。

  郁嬌手握在車門把手上,卻遲遲沒有動作。她似乎在等他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自己具體在等什麼。

  齊冥曜是開口了,不過卻只有簡短兩個字:「到了。」

  像是提醒她該下車了,或是又是在告知他們即將分別的事實。

  郁嬌分不清是哪種,但直到她下車後,他都沒再說一句。

  只是目送著她的背影完全消失,才交代林靜開車。

  接下來一連幾天,郁嬌都用工作忙拒絕了齊璟年的約見。

  而同樣地,她也很多天沒再見到齊冥曜。

  就連他們的對話框也沒再震動過一次。

  有時候她深夜回到家,只有公主還在眼巴巴地等著她。端著毛絨絨的小腦袋,就往她身上蹭。

  「對不起嗷,最近媽媽忙,都沒陪你玩。」郁嬌揉了揉它的頭。

  為了補償,拿出它最喜歡的羽毛逗貓棒。

  公主從聽到鈴鐺聲開始,整隻貓都興奮起來,豎起雞毛撣子一般的大尾巴,一晃一晃地跑過來。

  逗貓兒,既不能讓它完全抓住誘餌,但也不能讓它一直抓不到。

  無論哪種,貓咪都會對獵物失去興趣。

  最讓它欲罷不能的方式,就是在它快要撲到的下一秒,快速地將羽毛抽出。

  以為得到後的失去,最為難耐。

  沒有貓咪能抗拒這樣的招式,公主果然興趣滿滿地追向羽毛,還悄悄藏在椅腳後面,作起守株待兔的獵人。殊不知,那細細的豎杆根本擋不住它圓滾滾的身體。

  郁嬌看著上蹦下跳追著羽毛的公主,突然覺得自己像是一隻貓兒。

  而釣她的逗貓棒,握在齊冥曜的手中。

  他掌控著誘餌的高低,主宰著她上下起伏的心情。

  失神間,郁嬌沒注意自己一直揚著逗貓棒,公主連跳幾次發現自己根本夠不到,於是換了策略,先是眼巴巴地望著她。

  見郁嬌似乎在想著什麼,完全沒注意到它時,她又扭著自己的大尾巴,狂蹭郁嬌的褲腿兒,再朝她攤開柔軟的肚皮。

  見郁嬌被可愛蠱惑,正要伸手摸它。公主一個緊急翻身,沖向羽毛,咬住,叼著滿屋得意地炫耀。

  開心夠了,又叼著逗貓棒,重新放回到郁嬌面前,纏著她繼續跟它玩。

  郁嬌笑,摸了摸它的小腦袋。

  第二天郁嬌早早地來到公司,聽滿娣匯報完今天的工作安排後,她突然問:「齊麟的齊總最近在忙什麼?」

  滿娣一愣,趕快說明。

  「多關注關注行業風向標的動向,也是很有必要的。」郁嬌恰有其事地說道。

  滿娣點點頭,像是想起什麼:「對了,咱們之前和齊麟合作的項目,下午齊總要去現場視察。」

  郁嬌似是沉思了會兒:「下午沒什麼急事,那我們也去看看。」

  頓了頓她又補上一句理由:「項目落成了,也要給甲方滿意的售後服務。」

  下午去到現場時,齊冥曜和他的團隊已經在現場了。

  不用特地去尋,他獨樹一幟的氣質,總是能在人群中被第一個看到。

  郁嬌坐在車上,盯著他看了許久。

  和他一起工作過,被他教過,知道他的能力。但還是第一次,這樣遠遠地看著他工作的樣子。

  高智,認真,比任何時候都更吸引她的目光。

  郁嬌推開車門,朝人走了過去。

  齊冥曜第一時間看到了她,唇角勾起了個似有若無的弧度。

  跟在他身後的眾人,察覺到他的停頓,紛紛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郁嬌揚起笑容,沒有優雅的高跟鞋,沒有雍容華貴的禮服,偏偏她洋溢著自信的生命力,把短短几步路,走出了紅毯的氣勢。

  「這是郁氏的郁總助,」齊冥曜向旁人介紹,頗有種與共焉榮的意味,「是這個項目的總負責人。」

  「久聞大名。」

  「沒想到竟然就是郁小姐,之前不早點兒進公司,當真是可惜了。」

  「現在也不晚啊,接手的第一個項目就做得如此漂亮。」

  郁嬌笑著和他們一一招呼,感謝他們對她能力的認可。

  快到傍晚,既定的工作完成,郁嬌在準備離開的人群中,叫住齊冥曜:「齊總。」

  齊冥曜身形定住,轉過身來。

  「一起吃晚飯吧。」郁嬌笑著邀請。

  有人悄悄側目,但也不會揣測什麼,畢竟兩邊合作的頂頭上司坐在一起吃個飯,並沒有什麼奇怪的。

  「郁總助還有什麼工作上的事情,要一起處理嗎?」齊冥曜問。

  郁嬌一噎,整整一個下午,該問的該答的,都說得一清二楚了。

  可是他們之間,只說了工作。

  其他的,一字未提。

  「可以請教。」郁嬌說的是可以,而不是她真的需要。

  等周遭走的只剩下兩三個人,她向他走了一步,輕聲道:「齊總的圍巾還落在我那兒。」

  幾個月前的圍巾了,她這個時候倒是想起還了。

  「我還不缺一條圍巾。」齊冥曜幽深的眸色落在她身上,說的卻是拒絕的話。

  郁嬌也沒有氣餒。

  既然逗貓棒的羽毛不向她來,她便親自過去,必要時使些手段也是可以的。即使知道,前面是誘餌,也是陷阱。

  她再近一步,道:「那我也還有東西,落在齊總家裡。」

  那是郁嬌的一條貼身衣物。

  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

  即使知道她的聲音只有他們倆能聽見,可齊冥曜身體裡突然騰起了熱。

  那是上個荒唐的雨夜,她落在他家。

  其實不止如此,還有突然侵占了他家的牙刷毛巾和拖鞋。

  沒有主人來認領,每晚他都孤零零地看著它們孤零零的。

  郁嬌很滿意地欣賞著男人逐漸變紅的耳垂。

  可下一秒,她就被人直接將軍。

  「郁小姐,讓你說一句,想見我,就這麼t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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