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
2024-09-14 13:39:34
作者: 徒安
抉擇
郁嬌很難說清楚, 身體上的溫暖和心臟的顫意,是哪一個先到來。
但她清晰地知道,在齊冥曜抱住她時, 這兩種感覺在她體內交織,爆開,再迅速將她吞沒。
耳邊安靜得可以聽到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時不時從遠處傳來一陣陣鳥叫。
以及,緊貼著撞擊著她後背的, 清晰有力的心跳聲。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而她竟然產生了放鬆和懈怠, 只想貪心地永遠停留在此時。
已經很多天都沒能睡個好覺,齊冥曜的懷抱竟然比柔軟的床, 更催眠。
安心的地方會讓人放鬆警惕, 陷阱之前的偽裝也會。
郁嬌還沒分清齊冥曜屬於哪種, 她便陷入沉睡,只剩下安穩均勻的呼吸聲。
齊冥曜微微垂眸, 動作輕柔地調整了個讓她更舒服的姿勢,擔心風大, 於是將她擁得更緊些,卻又害怕會吵醒她,反反覆覆小心翼翼,倒是自己渾身緊繃僵硬。
莫名想起上次她坐在自己的馬上,充滿警惕還偏偏作出賣乖討好的模樣, 白色的長裙被生拉硬拽得快至大腿根部,露出修長皎白的腿, 晃得他眼睛疼。
讓人忍不住浮想聯翩,手掌下嫩軟的觸感, 以及勾放在他腰間的旖旎風情。
黎明的冷風吹著,卻也沒吹散他的燥熱。
齊冥曜忍不住在心裡唾棄,自己是如何從把每一寸肌膚都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牛仔褲,聯想到這裡的。
還是今天的褲子穿得好。
暖和,下次高低得再讓她加條秋褲。
齊冥曜一手托著她,單手扯開外套,他們之間的體型差,讓他的大衣再罩下個嬌小的她,也完全不成問題。
胸膛處平而緩的呼吸,是屬於另一個人的。
他看著天邊逐漸亮起來的光,第一次感到慶幸,還好他走到了現在。
突然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一聲。
聲音不大,但他擔心吵到她。於是齊冥曜艱難地保持著抱人的姿勢,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機。
「郁家二少入獄,郁家千金接手郁家半壁江山。」新聞頭條的標題彈送出來。
齊冥曜嘴角含著笑意,他絲毫不懷疑,她能做到。
只是這笑卻不達眼底,仿佛纏繞著旁的複雜情緒。
關於郁景戰的相關輿論已經發酵了許久,在昨日有記者拍到他戴著銀色手銬被押入警車時,討論更是到達頂峰。
儘管郁家公關部出手介入,將曝光時間推延到後半夜,卻仍止不住網友的討論。
「所以讓你們少共情資本家,月薪3k的我們都無法想像t資本家心有多黑」
「給我進去把縫紉機踩冒煙!」
「真的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啊。」
「誰還記得當年的豪門盛世求婚啊,一出事還不是以離婚收場」
「我真的吐了啊,之前郁二英年早婚,我還真情實感磕過一段時間。」
「以前不敢說,現在弱弱說一句,當初大家真的覺得甜嗎?哪個好人家會把未婚妻的床照放出來啊……」
「不是說記者不小心拍到的嗎?」
「又不是一線大明星,誰沖業績天天盯著花邊新聞都快翻爛了的公子爺啊[狗頭][狗頭]」
「細思極恐啊,我靠」
「我早就覺得了,郁家一家人都有表演性人格似的,天天寵妻愛妹的」
「+10086,沒看這事一出,郁康安都在鏡頭前哭了多少次了」
「逮捕的時候記者應該進不去吧,居然還有什麼父親痛罵兒子,最後不忍,背過身去囑咐他照顧好自己的場景描述」
「也別這麼說吧,畢竟可憐天下父母心。」
「想起我每次犯了什麼錯,我爸氣得半死幫我收拾爛攤子,但我一哭,他就瞬間沒辦法了」
「我家只會打得更狠[狗頭],說好意思幹這事兒,還好意思哭」
「就沒人關心郁家小公主要進公司了嗎」
「她進公司又什麼用?用美貌迷惑競爭對手」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
「但不覺得奇怪嗎?小公主應該年齡蠻大了吧,要進公司不早進,偏偏在哥哥入獄以後。」
「古裝劇沒看過嗎?倒了一個皇子,得再扶一個上位,不然直接換皇帝了」
「沒有皇子只好皇女上了,畢竟人家家裡是真有皇位要繼承[狗頭][狗頭][狗頭]」
「不是…憑啥啊…… 都一個姓,就不能是女皇嗎」
「陰謀論一個[狗頭]不會是妹把兄送進監獄,求上位吧」
「有可能,豪門裡什麼不可能發生」
「畢竟在錢面前,人都可以不是人」
「別狗頭了,要真這麼帶感,我宣布我就是小公主的頭號大太監」
「我看你不是想當太監,你是想當面首」
「面首排隊+1,小公主看看我,我不想努力了!!!」
齊冥曜一目十行地把網友們亂七八糟的發言掃了一遍。
郁景戰入獄,他手上的業務和資源要麼被郁景逸一人獨吞,要麼讓另一個人接手,和他分庭抗禮。
更何況,這個人是郁嬌,對這樣的結果,他絲毫不意外。
一切的一切,都順理成章。
但他卻覺得胸腔像是被什麼塞住,不上不下難受得緊。
幾個小時前,郁嬌在電話里說她爸要讓她嫁給他。
她問他怎麼想,其實無論他怎麼想,她早就決定好了,甚至毫不猶豫。
她要進公司,郁康安不會讓她有絲毫嫁給他的可能。
對於郁康安來說,這和直接把半個郁家拱手送給他,沒有什麼差別。
利益和他二選一,他在她那裡,可能甚至都不能成為一個選項。
在她想要的利益面前,她會毫不猶豫地拋下他。
一如,她最開始的接近,本就皆是為利益而來。
他早就心知肚明,可為什麼當天邊亮起天光,他的眼眶還是會被刺痛。
天快亮了,飛鳥啼叫聲愈來愈大。
光亮緩緩地落在郁嬌臉上,郁嬌眯著眼睛,悠悠轉醒。
「齊冥曜,日出了!」她坐直身子,指著前方。
懷裡的溫熱突然空了,冷風灌入他們之間。齊冥曜收緊了幾分手,只是靠近,卻沒再觸碰。
「是啊,日出了。」他似說似嘆。
明明太陽出來了,但他卻覺得比黎明更冷。
暖金色的光鋪滿了天際,再到森林和草原,郁嬌整個人都被籠罩在陽光下。
新的一天開始了。
「恭喜,郁小姐。」齊冥曜目視著前方,聽見自己潮澀的嗓音。
郁嬌一愣,轉而明白:「你看到了?」
「感謝齊總鼎力支持。」她怔怔地看著逐漸變大的太陽,聲音卻平靜下來。
頓了頓,她轉過身來,朝他伸出手,揚起一個公事公辦的笑容:「以後還會經常見面的,齊總。」
他們之間不過咫尺距離,但卻突然像是坐在了談判桌的兩頭,可望而不可及。
齊冥曜盯著這隻手許久,才擡起手來回握住:「郁小姐,我很期待。」
就像是每次的商業見面一般,倆人的握手總是匆匆握上,又匆匆鬆開。
齊冥曜拉起韁繩,指揮著前進轉身。
他們背對著升起的太陽,向現實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