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手

  牽手

  齊冥曜進來時, 天色不過剛剛微沉，這會兒光線正一點點消失殆盡。

  

  辦公室內沒開燈，夜色讓空間變得逼仄, 籠上曖昧難耐的危險氣氛。

  郁嬌看著咫尺之間的男人逐漸模糊朦朧，又慢慢在她眼裡清晰。

  他們仍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甚至欲燃的氣溫都沒絲毫冷卻。

  下一秒，可接吻。

  甚至，可以更親密。

  齊冥曜的手像是灼燒著火, 燙得快要埋沒她, 撫上的位置敏感又刺激。

  但他只是克制地, 紳士地，將她快磨蹭至腿根的裙尾輕拽整理好。

  卻比任何衝動的充滿欲望的動作, 都要更讓她心跳加速。

  甚至, 他都沒有和她肌膚相親, 隔著薄薄的真絲布料，上好的柔軟綢緞卻摩挲得她渾身酥癢。

  他本就衣冠楚楚, 這會兒連她也穿戴整齊。

  如果忽視居高不下的體溫，和黏稠曖昧的呼吸, 像是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但被密封住的欲望卻在體內快要爆開。

  「送你回去？」齊冥曜嗓音喑啞得不像話。

  他想清下嗓子挽救形象，但又覺得欲蓋彌彰，只得作罷。

  郁嬌的全部注意力都用在努力讓自己看不出太多異樣，又聽他這麼一說，只覺氣不打一出來。

  他倒是收放自如。

  郁嬌昂著腦袋, 從他身上下來。故作優雅，就像是走下一節台階一般惺忪平常。

  最起碼, 面上不能露怯。

  男人還真就始終維持著矜貴，起身, 慢條斯理地抻平身上衣服的褶皺。

  見狀，郁嬌也裝模作樣扯了下外套下擺。

  倆人像是要去參加什麼高級會面一般，妥帖有禮。

  但郁嬌不滿這一局對方完全占了上風，不受控制的是她，被突然叫停的也是她。男人像是高高在上的掌權者，隨意攪弄了風雲，又毫不受影響地抽身離開。

  她偏要將他拉下神壇，墮落在欲望的泥沼。

  「走吧。」郁嬌狀似平常，卻出其不意地碰向男人敏.感.位.置。

  他也不是那麼遊刃有餘，起碼明顯的部位暴露了他的不理智。

  還沒報復成功，就被人抓住作怪的手。

  「怎麼？還想再來一次？」說著，男人似乎是打算拽著她的手替她攻略城池。

  天知道，他快瘋了。

  沒任由欲望吞噬自己，是因為不想她有絲毫的勉強。倒是她，還不知好歹地意圖折磨他。

  男人像是被夜色浸染，渾身帶著黑色的侵略性，讓人看著就忍不住心顫。

  郁嬌認慫得很快，手抽不出來，臉上便可憐巴巴。

  「齊總，您可是大好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如果不是她那雙亮晶晶的眸子，充斥著狡黠，還當真以為她天真又柔弱。

  「還敢嗎？」齊冥曜沒有放手，距離還在一寸一寸靠近。

  最大膽的獵手，就是以自己為餌。

  可惜在這些情事上，郁嬌還是太過生澀，在對方敗下陣來來先繳械投降：「不敢了。」

  但齊冥曜卻仍然沒有鬆開她的手。

  郁嬌揚揚他還拉著她的手。

  男人卻在她的注視下，伸開手指和她交握住。

  郁嬌還沒冷下來的體溫，又更燙了起來。仿佛他握住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她的心臟，但也無法阻止她越蹦越快的心跳。

  他卻說：「牽手而已，郁小姐。」

  語氣惺忪平常，只像是在讓她別大驚小怪。

  她卻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貓咪。她確定肯定以及非常一定，他這是在用上次她的話，故意回敬她的！

  「牽手而已。」郁嬌不服氣，回握得更緊了。

  兩個人緊緊地十指相扣，肌膚之間密不透風，近乎浸出薄汗。

  齊冥曜嘴角勾起深深的弧度。

  他拉著郁嬌來到辦公桌面前，用下巴指了指，桌面上有一個大盒子，包裝還算精緻，但說是禮盒，又稍顯樸素了些。起碼沒用大蝴蝶和絲綢裹著，是個材質和紋理都很低調卻貴氣的紙盒。

  郁嬌有些疑惑：「給我的？」

  齊冥曜點點頭，示意她打開。

  但郁嬌卻擡起他們交握著的手，用眼神表示讓他先放開。

  沒有想像中，被人直說後的窘迫和羞赧，齊冥曜非常自然地鬆開了手。

  這個男人果然很難拿捏。郁嬌咬牙。

  好在這會兒注意力全部放在眼前的盒子上，沒再絞盡腦汁和他鬥智鬥勇。

  她打開盒子的蓋子——

  裡面是一對粉色的拳擊手套。

  郁嬌從小到大收到過無數的禮物，名貴的鮮花藏品，昂貴的珠寶禮服，都可以把她裝點得漂亮迷人。

  只有他，送她免費的極光，還有不值錢的拳擊手套。

  但她喜歡，她最喜歡。

  因為這是只關乎於她本身的禮物。

  郁嬌意外又驚喜地從盒子裡將它拿出來，迫不及待地上手試了試。

  但第一次玩，扯著綁帶幾次都沒成功，索性直接伸到齊冥曜面前，理直氣壯：「售後得負責。」

  齊冥曜近笑著，擡手替她扯住綁帶，再用了點兒勁收緊。

  不得不說，他的手生得極漂亮。纖細修長，骨節分明，但又不是那種就坐辦公室不健康的瘦，而是青筋隆起，富有力量的。

  他手上動作認真，垂著眸子。額前黑色的碎發垂落下來，卻遮不住他優越的鼻骨弧線。

  「會太緊嗎？」他問。

  見郁嬌沒回答，他擡眸看過來。

  郁嬌就這麼直直撞上他的目光，她趕忙低下頭，又反應了下他說的話，搖搖頭道：「不會。」

  心裡期許著他沒發現她的視線，或者好心地放過剛才的那一茬兒。

  但顯然這個男人，在這種時候只會故意戳破，然後欣賞她侷促羞赧的表情。

  果然下一秒：「在看我？」

  「沒有！」郁嬌反應得太快，更顯得欲蓋彌彰。

  齊冥曜唇角的弧度明顯擴大了許多，幾分得意落在郁嬌眼裡便成了挑釁。

  她舉起戴好拳擊手套的手，學著影視劇里的拳擊手，用力撞擊了下，「」兩聲，以示意他最好閉嘴的意思。

  卻在齊冥曜眼裡，像是小孩子耀武揚威的可愛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

  要是放在平時，她慣會維持優雅，才不會為了這點兒小事失態。

  偏偏在他面前，忍不住露出幼稚的惱羞成怒。

  「那你要把握好機會，以後可就沒機會對我這樣了。」

  用了「這樣」的模糊代詞，不僅是在說他現在對她的嘲笑，還有剛才在他腿上，他強勢地轉守為攻。

  邊說著，郁嬌擡起右手，一拳過去，她自覺這速度快得都能感受到拳風，就在她心裡燃起一陣得意時，齊冥曜張開五指，輕輕鬆鬆就抓住了她這記粉紅攻擊。

  毫秒之間，她剛升起的自信瞬間破碎。

  甚至她往回抽了兩下，粉紅拳套連帶著她的手，被齊冥曜握在手心裡，紋絲不動。

  「就這麼點兒肌肉，還想拿捏我？」齊冥曜挑眉。

  說的像是她這一拳，但郁嬌卻知道，他是在說她剛才勾.引他的行徑。

  「練練吧。」齊冥曜說。

  有種菜就多練的嘲諷感，郁嬌被徹底激出好勝心。

  她感恩他的用意，沈東的事讓人後怕，永遠都等著救援不如有能力自救，肌肉和武力才是保護自己最好的武器。

  而這些是郁家不需要也不允許她具備的。肌肉只會讓她在穿禮服時不夠纖細漂亮，況且郁家有保鏢隨時可以保護她的出入，完全沒有必要學習這些看起來不優雅，只有男孩子才會的技能。

  但她想學。

  無關乎別的，她只想自己有肌肉，有力量。

  所以，這是她從小到大，收到的t最最最好的禮物。

  「我不會。」郁嬌說得有點兒委屈。

  但她又暗藏了自己的小心思，說完卻又緊張太過明顯。全然忘了以前邀請人當舞伴和吃飯時，那叫一個明晃晃的直球。

  但誰又敢說，齊冥曜的那句練練，又不是暗示呢？

  他清了清嗓子，好似清白絕無私心：「負責的售後服務里，可以包括教學。」

  第一反應是他這也會？但很快又覺得他會拳擊也不奇怪，他總給人一種什麼都會，做什麼都遊刃有餘的感覺。

  她時常羨慕又嫉妒。

  然後，他又會把這些如數給她。無論是沈家，還是自保的能力。

  一開始說他是好人，是哄騙的話。但現在又驚覺，他真的好得驚人。

  郁嬌其實有些心虛的畏懼，但本能地又想再進一步。

  「我可是很嚴格的，」郁嬌看向別處，「得看看齊老師教得好不好？」

  齊冥曜笑。

  是她的風格，請人吃飯，求人教學，說得都像是她給人機會似的。

  「那得看郁學員來我這兒，練習得勤不勤快了。」齊冥曜語氣平常，卻四兩撥千斤。

  是林靜將車開到郁宅門口。

  郁嬌下車後，又敲了敲后座車窗。

  玻璃窗很快就降了下來，正襟危坐地男人偏頭看她，也不主動問，似乎她無論說什麼，他都有耐心等。

  郁嬌看著他，歪著腦袋明媚地笑起來。

  而後，反將一軍：「以後想見面，就直說，齊老師。」

  說完也不等人反應，轉身就走。只在齊冥曜的視線里，餘下黑裙裙擺在空中劃下的一道弧度。

  林靜對莫名改變的稱呼，和沒頭沒腦的話，完全摸不到頭腦。

  從後視鏡里，就算只看到了曜哥的側臉，也能明顯感覺到他的笑意。

  「曜哥，什麼事這麼開心？」他向來是看到什麼就問什麼的一根筋。

  最近整個齊麟都忙得像是陀螺，而且齊冥曜已經低氣壓了很多天了，難得見他如此心情好。

  等人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齊冥曜才轉過頭來，笑意未減：「下班回家很開心。」

  林靜直覺不是，但沒有證據。

  -

  沈東當真如齊冥曜說的那般，登門道歉了。

  但郁嬌連他的面都沒有見，躲在臥室里，懶得聽沈東哭訴沈家落難，她父兄又虛情假意地安慰和許諾。實則大難臨頭，他們不跟著踩上一腳分一杯羹，已經是他們良心發現了。

  她熟練地戴上拳擊手套，一拳打在空氣上。

  在落地窗邊攤著肚皮曬肚皮的公主，聽到響聲，翻了個身子，甩著毛茸茸的大尾巴，跳上郁嬌旁邊的圓桌，湊上粉紅的小鼻子，聞了聞。

  它腳旁是郁嬌沒有熄屏的手機，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兩天前。

  齊冥曜發過來：「拳擊私教課。」

  郁嬌一直沒回。

  不是她不想回，是她不知道怎麼回。

  每每想到要見面，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昏芒的夜色，他的體溫，還有他危險曖昧的動作，臉便不受控制地燙了起來。

  安靜的對話框裡，此時又彈出一條：「江林的項目，已經尾聲。」

  郁嬌笑了下，右手沒來得及摘拳套，就一隻空著的左手在鍵盤上飛速打下：「齊總，我可不是您的喬秘書。江林的合作，是重山的責任，您是不是找錯人了[疑惑.jpg]」

  發送過去後，她又瞪著重新恢復安靜的對話框。

  公主抱著她的拳擊手套，又蹬又踹，自己玩得不亦樂乎。發出巨大的聲響，也沒換來郁嬌的注意。

  就在郁嬌開始後悔自己的裝腔作勢，那邊又發送過來一條：「余書薇要離婚，她手上有些東西。」

  郁嬌立刻坐直了身子。

  她二嫂要離婚的想法她知道，先是來郁家說了幾次，哭訴郁景戰和沈東的關係，讓她實在是擡不起頭來做人，執意要離婚。可郁景戰和郁康安好說歹說，軟硬兼施，愣是沒點頭同意。之後，余書薇似乎態度鬆軟，安靜下來。

  沒想到，居然找到齊冥曜這邊了。

  似乎是見她遲遲沒有回信，時間過去了許久，齊冥曜的微信頭像又彈出一條消息：「好巧，關於郁景戰的一些東西，在我這裡。」

  巧什麼巧。

  郁家這邊說不通，余書薇走投無路。見沈家極速倒台，在齊冥曜那裡看到了希望，此時去拼命抓住救命稻草，也不是怪事。

  她和郁景戰結婚這麼多年，手上有一些對方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很正常。

  比起和齊冥曜交換利益，更想要這些的，是藏在背後的郁嬌。

  這次郁嬌回消息回得很快：「齊老師明天有空嗎？我剛好有時間練拳擊了呢[乖巧.jpg]」

  「明天開會。」

  「那後天呢[可憐][可憐]」

  「後天外出。」

  「那齊老師什麼時候有空呢？我隨時有時間[乖巧在線等.jpg]」

  對面回復的速度讓郁嬌有種，他早就等好了的錯覺。

  「今晚。」

  「今晚那就更好啦！[期待.jpg][期待.jpg]」郁嬌面無表情地回道。

  她怎麼覺得她才是被他釣著的魚，還偏偏他下的餌料簡直都是對症下藥，她毫無反抗之力，甚至還心甘情願迫不及待地咬鉤。

  這會兒見公主還在玩，它似乎對這個拳擊手套喜歡的不得了，一直抱著她的右手。

  郁嬌趁它不備，高舉起手來，公主立刻打了個滾兒，直接用後腿站了起來，伸手要夠。

  見狀，郁嬌笑起來，輕輕用拳擊手套碰了碰公主的小腦袋。

  就在此時，握在左手的手機震動了一聲。

  打開還是齊冥曜的消息。

  他說：「我的意思是，想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