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2024-09-14 13:34:23 作者: 嘔花深處

  第 42 章

  

  白衣在皎月下散著隱隱的銀光, 湖面波光粼粼,為亭下糾纏的兩個身影鍍了層光。

  孤啟看著亭下身形交疊的兩人,握緊了拳頭, 隨後冷笑一聲。

  他竟當郁雲霽是個對情事一竅不通的, 誰曾想, 這樣一個在情事上單純的人, 竟同仙人在此野合。

  郁雲霽她就這麼迫不及待嗎。

  想到她次次拒絕自己的義正言辭, 孤啟覺得自己是個笑話。

  不喜歡嗎, 若是不喜歡, 對他表現的那般珍重, 又為何會一次次的推開他, 拒絕他。

  他還當郁雲霽是不喜, 可如今看來,郁雲霽只是不喜他而已。

  眼前的一幕像是將他的眼眸灼傷,他看到郁雲霽翻身將那高高在上的太師壓在身.下,眸中的冷意更甚。

  沒有什麼比眼前的景象更能帶給他羞辱了。

  他放下身段, 如此下賤的去勾引郁雲霽,她非但不動心, 還要出言羞辱,所以在她的心中, 他竟是還不比她先前榻上那一批批伶人嗎。

  兩個身影交疊在一處, 他看不清兩人究竟做了什麼,但他知曉, 郁雲霽同溪洄是青梅竹馬, 任是誰都比不過她對溪洄的情誼。

  「郁雲霽, 我就這麼讓你噁心嗎?」孤啟顫著手覆上心口。

  噁心到他病倒在榻,郁雲霽也顧不得看他一眼, 而是當即拋下中箭的他,去見溪洄。

  他承認他卑劣不堪,郁雲霽興許是介意他當時迷戀恭王,為此,她連他赤身裸.體倒在他面前也不為所動。

  而女皇方說了讓溪洄入府的話,她便迫不及待來邀他飲酒賞月。

  他同郁雲霽相識一月有餘,卻不曾被她邀請。

  他知曉他卑賤不配,可他是真心心悅郁雲霽,他仍記得如此溫柔的女子是如何將他禁了足,那夜她又是如何將他的心意回絕,那般不留情面,將他捧出的心揉了粉碎。

  郁雲霽將對他的不喜說的那般冠冕堂皇,他原以為她對所有男子都是如此,可她卻又那般體貼,不論是待溪洄還是雲夢澤。

  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孤啟背過身去,不再去看那兩道身影。

  明明他同自己說好了,不會再喜歡郁雲霽了,可不知曉為什麼,看到這一幕,他的心口還是會隱隱作痛。

  「嗬……」孤啟猛地按壓心口,好似這般便不會再痛了一般。

  鳳眸猛然緊閉,他痛哼一聲,眸縫中生生擠出了幾滴瑩亮細碎的淚來。

  他似是想到了什麼,顫著手指探進自己的衣領中。

  一張溫熱方正的帕子被他小心取出,孤啟輕輕吻著那張錦帕,隨後癲狂如癮君子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還有殿下的味道。

  他緩緩抱緊自己,在春日的嫩草地上縮成了一團。

  眼前似乎浮現出郁雲霽溫和的笑顏,他想像著自己被郁雲霽抱緊,只要郁雲霽抱著他,他就不會痛了。

  「殿下,也疼疼我吧……」

  郁雲霽將溪洄抱回了月溪閣。

  溪洄醉了酒,如今昏睡了一路,仙人闔上了眸子,長睫在高挺的鼻樑上落下一道陰影,睡得格外的沉。

  蕪之見她來,當即將眸子睜得大大的,看看她,又看看她懷中酣睡的溪洄,一時間竟是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太師醉了,我便將他送回,我不知他不能飲酒,勞煩你為太師備上一盞醒酒湯,否則第二日恐怕太師會頭疼。」郁雲霽邁進殿門,將懷中的溪洄安置在榻上。

  她照顧人的動作極為熟稔,動作亦是輕柔,生怕吵醒睡夢中的溪洄。

  「……是,蕪之明白,」蕪之才反應過來似的,點頭如搗蒜。

  郁雲霽為他壓好被角,看著身後的蕪之道:「太師若是不願喝醒酒湯,便為他備上一盞瑤漿蜜勺,蜂蜜水亦有醒酒的功效,天色晚了,我便先回去了……」

  袖口被人扯住一角,郁雲霽的話一頓,回眸看向他。

  溪洄像是還有些不清醒,他眼眸半睜,卻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袂。

  「怎麼了,可是身子有什麼不舒服嗎?」郁雲霽伸手探了探他的額角。

  溫度正常,只是單純的喝醉了。

  「殿下,」溪洄還帶著半睡半醒間的迷濛,他輕聲喚,「別走,別走。」

  郁雲霽緩緩蹲下身,哄孩子一般為他順著柔順的青絲:「好,我在這裡陪著你,你安心睡吧。」

  得到了她的回應,溪洄鬆開了扯著她衣袂的手,反拉住她將要撤回的柔夷。

  在拉住那雙溫軟的手後,溪洄牽引著那隻手,輕輕吻著她的掌心。

  與其說是吻,倒不如說是嗅。

  他顯然沒了自己的意識,捧著這隻手嗅著其上的味道,這隻手方還拂過他的髮絲,如今沾染著淡淡的沉香,同晚香玉相交融。

  溪洄帶著酒氣的呼吸噴灑在她的掌心,微涼的鼻尖有意無意間擦過她的指縫,郁雲霽腦海中一陣嗡鳴。

  她慌忙抽回了手,匆匆為他重新掖好被角,隨後背過身去。

  蕪之沒有看出異樣,他方朝著兩人看來:「怎麼了嗎殿下?」

  「我先回去了,太師麻煩你照料了。」郁雲霽朝他頷首,隨後大步出了月溪閣。

  蕪之看著她匆忙離去的背影,輕聲嘀咕:「奇怪,太師喜食甜食一事除我之外無人知曉,菡王殿下是如何知曉的?」

  女皇看著太師長大,都不知他的喜好,太師這麼快便告知菡王殿下了?

  那兩人如今是什麼關係了,蕪之愕然望著榻上熟睡的人。

  ——

  郁雲霽t只當孤啟同雲夢澤先行回了府。

  在她邀約溪洄共飲酒時,便有侍人代為通傳了,想來此刻他已然歇下。

  抱著這樣的心思,待她入了車輿,卻見里側窩著一團暗紅的身影。

  「孤啟?」郁雲霽喚他,「我不是讓你先行回府嗎?」

  她擔心他等的久了會不耐,便叫侍人告知他,讓他早些歇息。

  誰曾想這段話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落入孤啟的耳中卻變成了另外的意思。

  孤啟望著她,將面上的憤然與委屈悉數收斂,布陣很久的換成淡笑:「我擔心殿下,故而在此等候。」

  他頓了頓,補充道:「引之看不到殿下會害怕。」

  「這樣嗎,」郁雲霽頷首,隨口問道,「那雲夢澤呢,他可是回府了?」

  她想著,倘若雲夢澤在的話,他興許就不會害怕了。

  孤啟掐緊了掌心:「雲公子回府了,殿下,夜深了,我們回府吧。」

  他不明白,自己在此等候郁雲霽多時,她見他面的第一句竟是先問雲夢澤如何。

  那隻狐貍到底有什麼好的。

  馬車轆轆,夜明珠將車輿內照得明亮。

  孤啟望著她的側顏,他想知曉郁雲霽究竟對溪洄做了什麼,可他知曉這些話不能說。

  若是說出口,便是他打探妻主的私事,妻夫間即便在親密,也是要為對方留出些空隙的,更何況他與郁雲霽的關係岌岌可危,他不願郁雲霽討厭他,相比這些,孤啟其實更害怕從郁雲霽口中聽到他害怕得知的答案。

  只要他不問,他便聽不到了。

  孤啟咬著下唇,嗅到車輿內的沉香時,他面前好似還是兩道身影交疊在一起的那一幕。

  很礙眼,他每每想到,心頭便會止不住的抽痛。

  「殿下,今夜可否同引之共飲賞月。」孤啟輕聲道。

  他輕聲徵詢她的意見,似是怕被她回絕,小心翼翼的樣子著實令人心疼。

  放在尋常,郁雲霽興許便應下了,可看著他微敞的春衫內一絲雪白的白綢,郁雲霽搖了搖頭,緩聲道:「你如今在傷病之中,如何能飲酒,這幾日當忌口,飲酒傷身。」

  孤啟面上的落寞一閃而過,幾息間,他問:「那,引之乖乖聽話,今日不飲酒,殿下可否不生引之的氣?」

  「生氣,你做什麼了?」郁雲霽眉頭微挑。

  她平靜的對上孤啟的鳳眸。

  眼前的孤啟分明不曾飲酒,面頰卻染上一片薄薄的緋紅,似是兒郎家的嬌羞神態。

  「殿下先答應引之吧,殿下若是不答應,引之便不敢說了。」孤啟鳳眸中還有點點星光,漆黑的眸底讓人說不出拒絕的話。

  郁雲霽不知究竟是什麼樣的事,能叫他如此顧忌,但腦海中過了許多件事,都不曾發覺異樣,她便只狐疑的望了孤啟一眼。

  「好,我答應你。」郁雲霽道。

  她倒是想知道,究竟是怎樣一件事,才能讓孤啟再三爭取她的同意。

  得了她的應允,孤啟長睫輕輕顫了顫,宛若振翅欲飛的蝶。

  車輿內的夜明珠被他遮下,密閉的空間當即黑沉下來。

  適應了光亮,車輿內暗下來的一瞬,她的眼前頓時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荼蘼香漸漸逼近,隨後兩隻馨香的小臂攀上了她的脖頸,那張溫熱的唇緊緊貼上了她的。

  脖頸的溫熱將她包裹,兒郎的投懷送抱使得荼蘼香向她推近,黑暗中,郁雲霽瞳孔微縮,心頭卻止不住的跳的更厲害了。

  孤啟同她一起怔了幾息,隨後伸出丁香小舌,輕輕舔舐著她的唇瓣。

  像是奶貓兒討好般,孤啟齒關輕輕磕在她的唇瓣上,不疼,只痒痒的,勾得人心也痒痒的。

  「嗯……」孤啟發出饜足般的喟嘆。

  荼蘼香順著孤啟的舌尖渡到了她的齒關。

  直至他試探著要以舌尖撬開她的齒關時,郁雲霽按住他的雙肩,將他推開。

  孤啟不解的睜開眼眸,眸中的水意更甚,像是一汪帶著春意的湖水,他目光緩緩下移,最終看向那雙濡濕的唇瓣。

  「為何如此?」郁雲霽對上他的眼眸,緩緩開口。

  她不知曉孤啟又受了什麼刺激,可他如今這麼望著她,好似方才他並不曾做什麼,只是她的誤解一般,唯有唇上的濕潤與淡淡的荼蘼香提醒著她,孤啟方才做出了何等大膽的舉動。

  孤啟面上沒有半分她所預料到的情緒,他輕輕眨了一下眼眸,隨後道:「引之想飲酒,但是殿下不許,不得已,引之只得如此了。」

  「好甜,香香的,是桂花甜酒的味道。」夜明珠照亮整個車輿,孤啟認真的看著她道。

  他沒有半分自覺,好似這樣一個吻,只是他單純來嘗嘗酒的味道。

  「待我的傷好了,殿下能陪我喝酒嗎?」

  像陪溪太師那樣,滿眼都是他,縱容他所有情緒。

  郁雲霽眸色漸深,罪魁禍首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甚至此時輕快的將話題岔開。

  風吹簾動。

  孤啟看著她,沒有從她口中聽到想聽的答案,卻被一隻溫熱的手捏住下頜。

  郁雲霽手上微微用了幾分力,迫使他擡起頭來,對上了她的眼眸。

  一瞬間,郁雲霽居高臨下的攫著他的眸子,不同於往日的溫和,她的眸中沒有任何情緒,只這般看著他:「……莫要耍孩子脾氣,好生養著身上的傷。」

  她原本想說些什麼的,可想到孤啟那日奮不顧身的擋箭,和太醫口中的鬱結於心,一時間什麼都說不出來,話從她的舌尖繞了幾圈,再出口已然變了意思。

  孤啟瓷白的皮膚在她指腹的用力下,已然紅了一片,宛若一朵被她摧殘的嬌花。

  孤啟像是絲毫不覺的疼,聽到她的話,他鳳眸彎了彎:「好,引之聽殿下的。」

  雲夢澤說的不錯,孤啟的確是一隻魅魔。

  這張昳美的面孔在她的摧殘下仍舊綻開笑意,荼靡香襲來,他面頰上還帶著紅暈,當真像極了乖巧可人的小郎君,郁雲霽偏過了頭,鬆開了孤啟的下頜。

  孤啟到底救了她,若是他當真喜歡她,平時多哄一哄也無妨。

  兒郎如此,她總不好將人日日晾在一旁。

  如果可以,她還是希望孤啟能多笑一笑的,他雖為反派,人卻不壞,郁雲霽真心希望他能好起來。

  只是想到孤啟,她便難免會想起今日女皇在大殿上說過的話。

  郁雲霽垂著眸道:「今日母皇在宴席上說的話你也聽到了,難得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她原以為孤啟會大鬧一場的,畢竟這些時日他揚言心悅她。

  孤啟的性子不同常人,她自然不會信他的話,但他最近……

  「我是殿下的王夫,當體恤殿下,今日陛下在宴席上的話,想來是為著讓北元使臣死心,畢竟太師這般好的男兒,如何能和親外嫁,於情於理都不合。」他思忖。

  郁雲霽不曾注意到他蜷緊的指節,順著他的話道:「的確如此,世人皆知我與太師青梅竹馬,如今出了這等事,卻唯有我的身份能夠護得住他,既如此,我如何能袖手旁觀。」

  明月將孤啟的面照得半明半暗,危險,卻散發著清香。

  他的神色仍舊沒有半分變化,孤啟彎了彎唇角:「是,殿下良善,自不會袖手旁觀。」

  「但若是,太師當真入了王府呢?」

  郁雲霽頓了頓,隨口道:「太師無心男女之情,如今行此下策亦是為了保住尊榮與貞潔,以矇混過關,你莫要多想。」

  「太師無心男女之情嗎,」孤啟輕笑一聲,而後話鋒一轉,看著她問,「那殿下呢,殿下是否對太師有情?」

  「我與太師僅是師生,太師宛若明月謫仙,我怎會對他生出綺念。」郁雲霽無奈,如此道。

  「殿下正直,想來不會對太師生出這樣的心思,畢竟殿下與太師的關係,若是摻雜了男女之情,傳出去有損殿下的聲譽。」他慢慢纏上來,攙住她的小臂。

  古代最是看中身份規矩,像師生之戀,在他們眼中便是禁忌,這樣的名聲傳出去,她確實會受到一些影響。

  但郁雲霽不怕。

  她不會因為自己所謂的名聲,而看著溪洄深陷泥沼,只要她有能力,必然會將他拉出泥濘,而不是以他的姻緣換取一時的太平。

  若是如此,整個幽朝的女娘才該受到旁人的恥笑。

  溪洄值得世間最好的女娘。

  「如今母皇應下此t事,君王說出口的話不能再被更改,現在各大世家都知曉了此事,不論北元那邊信或不信,如今也是不可轉圜的。」郁雲霽思量著,「尉遲蓮霜心思縝密,此事恐不會這樣簡單。」

  暗紅的衣袍被攥出了褶皺。

  孤啟僵硬的勾了勾唇角:「那殿下要迎太師過門嗎?」

  郁雲霽靜默著,不曾回答。

  她不知曉會發生什麼,如今劇情偏離了很多,她也拿不準尉遲蓮霜究竟會如何。

  但她沒有把握的事,不會出言許諾孤啟。

  「殿下,能否不生引之的氣了,」孤啟將眸中的水意堪堪忍了回去,有些慌忙的扯開了話題,「殿下這些時日都住在書房,如今府上的下人們都知曉了,引之,引之會乖乖聽話的,殿下何時搬回半月堂。」

  孤啟擡眸看著她。

  他想回到兩人初見的日子,若是那時起他便乖乖的,郁雲霽是否會心悅他,哪怕一點點。

  可這些終究是不可能的,如今他已然將郁雲霽對他的好全然敗光,郁雲霽身旁那般多的兒郎,哪個都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郎君,又不是非他不可。

  這些都是他的報應罷。

  郁雲霽幽幽地嘆了一聲。

  她如今想著將溪洄帶入王府以度過難關,當時的設想同現在實在是有極大的差異,如今她也不能在兩人中間平衡好。

  孤啟為她受了傷,如今身子也孱弱著,她總不能叫人這副模樣同她和離。

  這樣無情無義之事,她郁雲霽做不出來。

  「……今夜。」郁雲霽道。

  那張美人面微微詫異,隨後漾起了笑意:「好。」

  *

  啪。

  破多羅雲將茶盞摜在地上,隨地啐了口吐沫道:「他爹的,真當我們好糊弄,王女已然十分給他們面子了,為了一個小小太師,親自來此說好話,她們幽朝竟是如此!」

  「王女,我們該當如何,」侯莫陳妹箬皺著眉頭,「國主極其看中太師,為此夜不能寐,若是被她知曉……」

  「好了,」尉遲蓮霜捏著眉心,不耐的打斷兩人,「造假一事被人當眾拆穿,我們北元的威嚴一落千丈,在眾人眼裡,早已不是值得敬佩的草原狼女,而是成了偷梁換柱的小人,此番若是想將太師帶回去,必定要損失一大筆了。」

  破多羅雲面上憤憤,她還欲說什麼,被尉遲蓮霜擡手的動作制止。

  尉遲蓮霜看著桌案上的那把劍,陷入沉思。

  她的母父都是草原英勇的女娘兒郎,更是身受牧民們的敬仰,卻在一場戰亂中葬身,國主親征,但她的母父再也沒有回來。

  彼時,尉遲輕煙年紀尚小。

  她母皇年輕時風流,皇嗣眾多,她身為大皇女,想要在這樣的條件下存活卻也不易,更何況她還帶著年幼的妹妹,幸而不少將領皆是支持她的,待到她爬上那個位置,卻在眾人的震驚下,將王位禪讓給了王妹。

  她不懼不滿的聲音,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做上了北元的「攝政王」,只為皇妹能夠安穩的生活。

  但因著她的疏忽,皇妹竟是被北元的逆賊所傷,流落到了中原,皇妹走失半年,曾被幽朝的太師所救,從那日起便一發不可收拾。

  她不知曉兩人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只是皇妹自從回到了北元,便像被人下了蠱,她一度懷疑,是不是幽朝那位受人敬仰的太師,為了掌控北元對她的皇妹下了手。

  「輕煙喜歡,便為她帶回去。」她淡聲道。

  依舊如當年一般,若有人阻攔,她手中的劍也不是吃素的。

  ——

  溪洄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了雪地中奄奄一息的小孩,那日的雪很大,十幾歲的小女娘像是受過極刑,趴伏在雪地中,已然沒了生氣。

  那女娘生得好看,但一眼便叫人知曉,她不是中原人。

  彼時幽朝與北元勢同水火,北元內亂嚴重,不少百姓因此流離失所,有無數個女孩同雪地里這個孩子一樣,被凍死餓死,亦或是受盡虐待。

  他雖知曉卦不可算盡,人不可介入旁人的因果,可他還是救了那個北元的小孩。

  小孩的傷很重,但在他親自照料下,恢復的還算不錯,那段時日的月溪閣也多了些歡聲笑語,他不曾打探她的身份,因為溪洄深知,一旦知曉了她的身份,眼前的歡聲笑語就好似一場夢,若是他得知了,夢便該醒了。

  他冷慣了,難得又這樣的熱鬧,一時間也捨不得讓月溪閣重歸冷寂。

  可越是怕什麼,便越會來什麼,她的身份終究是暴露了,北元的大王女親自來將她接回,小王女臨行前扯著他的袖口,央求他同她一起回到北元,自他拒絕後,小王女便如同換了個人,她各種威逼利誘,溪洄仍舊不為所動。

  如今種種,皆是因他而起。

  「太師。」蕪之為他擦著額角的汗喚他。

  溪洄睜開眼眸,天剛破曉,微光透過竹簾灑在桌案上。

  案上在一眾文書中,還放著一小卷信件。

  他疲累的閉上了眼眸:「……昨晚發生了什麼?」

  蕪之攪動著碗中瑤漿蜜勺的手微微一頓,玉勺同碗底相撞的聲響清脆,引得溪洄側眸。

  「昨夜是菡王殿下親自將太師送回來的,太師醉的不省人事,殿下是,將太師抱回來的,」蕪之努力讓自己面上神色尋常,「殿下將太師安置好,囑咐蕪之為太師備下醒酒的瑤漿蜜勺,怕太師次日頭昏,但太師睡得很沉,蕪之便想著待太師醒了……」

  蕪之後面還在說什麼,溪洄沒有再去聽。

  他聽到自己昨夜是被郁雲霽抱回來時,攏在錦被上的指節蜷了蜷。

  他已然不記得昨夜發生了什麼。

  溪洄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指尖,他只能想起,昨夜郁雲霽生了他的氣,隨後他同她一起去亭下飲酒,後來呢,他可曾對郁雲霽說過什麼,做過什麼?

  心頭跳得有些快,他竟是在害怕郁雲霽因此遠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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