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2024-09-14 13:33:44
作者: 嘔花深處
第 19 章
袁文善心頭一驚,回頭便對上那張陰沉的臉。
黑底龍袞繡金,是帝王。
「陛下……」袁文善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而今宮宴也僅有眼前這幫兒郎隨著人出來了,他不曾想,此事驚動了皇帝。
一眾小郎跟著見禮。
老女皇沉著臉掃過一眾人,最終將目光定在袁文善的身上:「朕的女兒究竟如何,朕自然知曉,何來旁人置喙?」
「規矩是朕定的,皇貴君這是,對朕心有不滿嗎?」
帝王的威壓在此刻盡顯無疑,兒郎們哪裡見過這等陣仗,早已嚇得不成樣子。
袁文善忙道:「陛下,臣侍不是這個意思,臣侍,只是怕王夫不守規矩,壞了宮規和菡王的名聲。」
「王夫守不守宮規,也該由宓兒管教,你又何故來插手,當真是年歲越大t,管的越發寬泛了。」
老女皇這般說著,看向一旁負手而立的郁枝鳶。
「將禁步還與王夫,此事便罷。」
郁枝鳶應聲,將掌心那隻溫熱的白玉放到他的手心。
女帝身邊的大伴眼睛尖利,朝著她低聲道:「陛下,那禁步上,是朵菡萏啊。」
大伴已然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女皇還有什麼不知曉的。
她即便是不喜歡孤啟,可架不住女兒喜歡,無法,她也只能盼著兩人能好好過下去,她好早日抱上皇孫女,倘若孤啟同他們說的那般朝三暮四,她絕不輕饒。
可孤啟將菡萏別於腰間,這足以見得,他並非傳言那般的 。
老女皇不悅的睨了一旁的袁文善一眼:「帶皇貴夫回去,好生反省。」
袁文善哪裡還有方才的倨傲,如今如同霜打的茄子,被幾個女衛護送著回了臨華殿。
郁雲霽卻沒有帶著孤啟離開。
她笑著看向孤善睞,只是面上的笑容實在算不得和善:「方才聽聞二郎要替我家夫郎道歉?」
孤啟同她的性命掛著鉤,她怎會容許他出事。
孤善睞沒成想會半路突然天降兩位神兵,原本此事他已勝券在握,是有把握將孤啟拉下馬的。
面對郁雲霽的詰問,他啼哭著:「嫂嫂……」
「真是為我家夫郎扣下好大一頂帽子,這莫須有的罪名,是要逼著人認下嗎,」郁雲霽感受到懷中的身子還在輕顫,「不知何時需你替我家夫郎道歉了,你又算是什麼?」
孤啟側眸看著那張明艷的側臉。
他只當郁雲霽是個沒有脾氣的面菩薩,卻不曾想她還有這樣的一面。
這是他第一次瞧見她這麼咄咄逼人。
幽朝有句老話,便是好女不跟男斗,女子不跟男子計較,否則便失了女子的氣度。
郁雲霽今日是為了他,為著替他討回公道。
「嫂嫂莫要生我的氣,長兄的胎記……我亦是為了嫂嫂好。」一道道目光朝著他投來,孤善睞辯解道。
郁雲霽看向在場小郎君們的神色。
看樣子,孤啟的胎記已然不是什麼秘密了,他們都認為這是不祥的象徵。
「胎記如何,不詳又如何,祥與不祥又是誰定下的,憑著在場諸位一張張嘴嗎,」郁雲霽感受著身旁顫得越來越厲害的人兒,冷聲質問,「我既不曾說些什麼,旁人便不該亂嚼舌根,將此事拿去說嘴。」
她看著眼前委屈的垂著首的孤善睞,一字一頓:「王夫容不得旁人抹黑,否則,我菡王府也不是吃素的。」
說罷,她便帶著孤啟離了這裡。
孤善睞那張臉猙獰的不成樣子,身旁有小侍過來,將東西遞給他。
「公子,這是殿下讓奴交給你的。」他將手中的小藥罐遞給了孤善睞。
那隻罐子現在看起來是那麼的可笑,原本一切不會出差錯,現在他卻像個徹頭徹尾的跳樑小丑。
「孤啟,我們來日方長。」
——
孤啟的狀態不太好。
馬車在大道上平穩的前行,他只手覆在心口,急促的喘息著。
「莫怕,都過去了,」郁雲霽溫聲安撫著,卻見他神色愈發怪異,便道,「可要我為你宣太醫。」
「……你不害怕,不生氣嗎?」他低低問道。
郁雲霽遞給他一隻精巧的暖手爐。
原是春日,這些東西是一概不用的,可他身子實在寒涼,郁雲霽還是派人備下了手爐。
馬車紗簾被夜風吹得飄蕩陣陣,手爐中的炭火嗶剝作響,火星迸至內壁。
郁雲霽望著他,道:「怕什麼?」
她十分坦蕩,好似不覺方才他做了什麼丟她顏面之事。
「我的胎記,」孤啟抿了抿乾燥的唇,他第一次同她說這麼多,「他們都說,這是不祥的,你不害怕嗎?」
「這些莫須有的東西,她們冠在你的身上,你便欣然接受了嗎?」郁雲霽同他眸光交匯了一剎,孤啟緩緩垂下頭,「越是這樣,越要用行動告訴他們,你非但不是如此,反倒比尋常兒郎更好,以此來打眾人的臉,而非用單薄的話語。」
他指腹按在手爐蓋子上的鏤空,聽著郁雲霽的話出了神,直至火星灼燒了他的軟.肉,孤啟這才堪堪回神,悄然將指尖移向爐壁。
「你當真這般認為嗎?」他罕見的帶了幾分茫然。
她溫聲笑道:「自然,孤引之是獨一無二的孤引之。」
他愕然擡眸,對上那雙水盈的含情眼,喉頭一時間乾澀的不像話。
孤引之,是獨一無二的。
兩人之間的氣氛,不知何時變得有些不尋常。
自知失態,孤啟偏過了頭:「菡王殿下不必這般,你放心,我今日不曾主動生事,若是怪罪下來也不會牽扯到菡王府。」
「你我一體,放心,我自不會讓你身陷險境。」
郁雲霽緩聲道。
她這般說著,心中卻是知曉,經今日一事,皇姐與雲家的婚事怕是又要拖上一拖。
今日周子驚同她提及此事。
雲家嫡次公子那副模樣,顯然就是心悅她,這婚事怕他自己都不願成,今日又經這麼一遭,怕是怎麼也要鬧上一鬧。
她想的不錯,雲家此時已經被鬧得天翻地覆,只是此事是兩處歡喜。
恭王府。
榻上,一個清秀的男子輕輕環住郁枝鳶的小臂:「殿下沒有誆奴吧?」
「君無戲言,本殿怎會誆你,」郁枝鳶捏了捏他的面頰,笑道,「只是此行,倒是發現了些隱秘的心思。」
「哦,誰的心思?」小侍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膩聲道。
郁枝鳶眸色深深:「本殿那位妹夫,倒像是有些不尋常。」
「有什麼不尋常,男子無一不對殿下懷有傾慕之心,殿下可不能被他們騙了去。」小侍撇了撇嘴,「然奴不要名分,只跟在殿下身邊便心滿意足了,還望將來的正君能容得下然奴。」
「你乖巧通達,正君自然容得下你。」她笑了笑。
然奴扯了扯她的領口:「殿下當真要將孤家二公子娶來嗎?」
郁枝鳶沒再搭話,只看著掐絲繪彩的燭台。
孤善睞此人聰慧,早在先前便找到了她,言說只要兩人打好配合,便能拿回本該屬於兩人的東西,她怎會輕信小小兒郎的話,可孤善睞將她隱匿與暗中,最後關頭也不曾暴露她。
她與孤善睞各取所需,不論如何,孤善睞也威脅不到她,此事或許可行。
「菡王受寵,可新君不可荒淫無度,無所作為,母皇傳位於她的心意已決,可我舍不下天下蒼生,更不忍百姓受苦,是以,此事只能委屈皇妹了。」
她眉心漸漸蹩起,似是對此還有些為難,然郎伸手為她揉開皺著的眉心。
「然郎,你想坐上皇貴君的位置嗎?」郁枝鳶輕笑著為他挽起微微汗濕的發。
夜裡,她眸中的算計不再掩飾。
半月堂。
孤啟不肯見太醫,郁雲霽無法,只得將人屏退。
「我喝些酒便好了。」他說著,接過含玉遞來的酒壺。
郁雲霽還記得那日他醉酒的模樣,出言勸阻道:「你身子孱弱,喝酒傷身,更何況到了夜裡,過量飲酒影響就寢。」
「我願同殿下站在一起,只願殿下能幫我讓孤家食得惡果,」他垂著眼睫,慢慢的道,「這些人只要還有一日活在世上,我便一日不得安寧,相應的,我會安分守己,若殿下想我做些什麼,我也不會推辭。」
「我只想嫁入恭王府,過上安穩的日子。」
他低聲道:「我會做對殿下有用之人,在外都聽殿下的。」
郁雲霽看著眼前灌下一大口酒的人,心中不知是何感想。
能從他口中聽來這句話,當真是極為難得的。
「但前提是,莫要攔著我喝酒。」他看著按在他酒壺上的那隻素手道。
郁雲霽複雜的看了他一眼:「你同孤家……」
「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他淡然道。
郁雲霽瞭然,能成長為全文最大的反派,她知曉他過得定然不如意,卻不知他如今孤立無援,連親近之人都不曾有。
「呵。」孤啟面色突然煞白,用力按在腹中的位置。
這是他多年的病症了,幼時他與父親不受母親的寵愛,堂堂正君是下人都能欺辱的,缺衣少食,不曾出面見人,養出了一身的痼疾。
而今心下痛愈發的嚴重,可這股劇烈的絞痛卻能使他清醒,讓他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郁雲霽皺眉看著他:「你有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