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2024-09-14 13:33:35 作者: 嘔花深處

  第 14 章

  「參見陛下,菡王殿下。」

  一道清靈溫和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宛如冷泉叮咚。

  老女皇是打心底喜歡他的,見他來笑道:「免禮,溪洄啊,你同宓兒也有多年不曾見面了吧。」

  郁雲霽認命的闔上了眼眸,待到再睜開時,面上已然換上了笑意。

  她準備好面對全文第二大威脅了。

  

  可待她轉身看清眼前那張臉時,不由得正愣在了原地。

  眼前人實在太過相熟。

  人人戲稱她是玉面菩薩,可若當真論起謫仙來,眼前人才是不容褻瀆的謫仙。

  人對於美麗的事物都是欲罷不能的,郁雲霽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溪洄一臉的拒人於千里之外,饒是他如今面上帶著一層淡淡的笑,在郁雲霽眼中也是散發著冷意與殺氣。

  郁雲霽目光下移,卻見那張薄唇旁一點小小的痣,那一點原本不明顯的,可看見那一點的一瞬,她的記憶像是被打通了。

  郁雲霽的笑意徹底僵持在了臉上。

  合著她口口聲聲要避免關於溪洄的劇情,結果早在她產生這個想法的時候,兩人便已經見面了。

  啞郎就是溪洄,溪洄就是啞郎。

  「的確,只是不知,菡王殿下還記得溪洄否?」溪洄輕輕頷首,禮貌而疏離。

  她很快收斂了神情,溫聲道:「自然記得,溪太師名聲顯赫又學識淵博,我怎會不記得。」

  這本書她不曾看完,只知曉大致,對上溪洄難免沒有底氣。

  只盼著溪洄能看在她昨日為他解圍的份上,同她相安無事才好。

  「宓兒交由你輔佐,我是最放心不過的了,」老女皇欣慰的看著兩人,「不日朕便設宴在百草亭,既是家宴,便不必拘束那些了,溪洄也該來的。」

  溪洄是在宮裡長大的,老女皇日日見,的確勝似一家人了。

  只是不知,她若是知曉自己女兒將來的死同溪洄有關,心中會作何感想。

  郁雲霽心中還惦記著另一件事,她道:「雲家同皇姐還有婚約在身,既是家宴,他們是否會來?」

  老女皇顯然對這門親事滿意極了:「雲家兒郎乖巧,既然將來是要做一家人,家宴哪有不來的道理,你且等著吧。」

  果然。

  雲家嫡次公子會去,到時候不知孤啟瞧見又會如何發瘋。

  他就像一顆安置在她身邊的定時炸彈,即使一件小事,都有可能讓他進入倒計時。

  如若沒有及時安撫情緒,一旦黑化,受傷害的就是她郁雲霽。

  難啊。

  偏此刻,老女皇看著兩人笑道:「你二人多年不見,照理來說是該敘敘舊的,朕這邊還有摺子要批,宓兒,你帶溪洄出去轉轉。」

  溪洄自小生在宮中,沒有什麼是他不知曉的地方,老女皇的心思她還有哪裡不知曉。

  郁雲霽看向眼前清清冷冷的人兒,兩人出了門便算是分道揚鑣了,瞧著眼前年輕太師是不願同她多聊的。

  可她想錯了。

  輦道上,她方要朝著溪洄道別,便聽他道:「昨日多謝菡王殿下解圍,算我欠殿下一個人情。」

  郁雲霽對上他那雙平靜的眸子:「溪太師客氣,人情就不必了。」

  原她就為了逃開著原書劇情,怎好再同溪洄有旁的牽扯,她躲都還來不及。

  溪洄凝著眼前之人。

  多少人想要他這人情,都不曾有機會,她可倒好,白白送上門的機會,她反倒瞧都不瞧上一眼,明明郁雲霽可以用這個機會要挾他的。

  溪洄將眸光放在她的腰間:「多年不見,不曾想菡王殿下變化如此之大……」

  郁雲霽心頭猛然一跳,卻仍溫聲道:「既是多年不見,怎會仍同先前一般,沒有誰是一成不變的。」

  溪洄頷首:「殿下所言甚是,就此別過。」

  溪洄不曾在說些什麼,她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既是如此,回去好生與孤啟做做心理準備,只要家宴不曾出事,遠離溪洄一切都還能好說。

  月溪閣內檀香裊裊。

  蕪之高興道:「今早這一爐香燒得好,狀如蓮花,是上上大吉之兆,太師問了什麼?」

  溪洄把著黃梨木窗子的手微微一頓,側眸看向那香爐。

  只見那香爐里的香灰發白,果真是采福大吉之兆。

  溪洄眸中閃過一絲冷色,他只道:「菡王不對勁。」

  郁雲霽確實不對勁,昨日他有所發覺,今晨便燃了香,他同郁雲霽幼時確有嫌隙,是以,今晨他只問,郁雲霽先前所做之事是否作數。

  燃香大吉,惡事便已不作數,蓮花香則代表新的開始。

  只是,本性難移,若是此人是菡王,又如何能算新的開始呢,除非問題出在了郁雲霽的身上。

  午時,菡王府喧騰了起來。

  孤啟仰坐於玉案上,他手中還持著鑲金玉壺,正擡手灌下酒液,一群小侍都不曾攔得住。

  「將我禁足於此便罷,此刻我便是想喝些酒都不許,你們這群蠢奴才是要造反嗎?」

  郁雲霽方進來,瞧見的便是這一場鬧劇。

  他著了薄衫,唇角還有殘留的酒液,正順著他白皙的頸側滑進領口向更深處。

  孤啟手中的玉壺已然見底,他不耐地晃著空空的玉壺,朝著遠處拋去:「不許本殿喝,就看你有沒有本事接住了。」

  半月堂一時間兵荒馬亂,沒人瞧見她進來了,直到孤啟手中的玉壺朝著她擲來。

  小侍們嚇破了膽,紛紛想著以身攔下。

  那玉壺帶著一陣風,朝著她面頰襲來,郁雲霽心中一定,說時遲那時快,就當壺嘴距她眼眸僅有一寸之時,她擡手將那壺把穩穩抓住。

  「殿下恕罪!」小侍們紛紛跪下。

  孤啟顯然帶了些醉意,瞧見她進來,這才從桌案上下來。

  那隻足並未著羅襪鞋履,腳腕上歪歪地掛著一條紅繩,此刻正朝著她步步邁來。

  紅繩將那隻足襯的格外白皙,此刻,白皙的足面還能看得清青色的脈絡。

  他像是不知什麼是廉恥,亦或是根本就不在乎,扯著笑望著她:「殿下好反應,這玉壺可是只差一點,便能毀了殿下這張漂亮的臉了……」

  說著,孤啟伸手便要復上她臉側。

  郁雲霽握住他白膩的腕子:「王夫,還請自重。」

  「自重?」孤啟偏著頭看她,笑道,「擔了著菡王夫的名頭,還有什麼可自重的。」

  「你該知曉,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郁雲霽看著他,低聲道。

  身旁原本匍匐求恕罪的小侍們早已不在,兩個主子談話,他們哪敢留在此處聽。

  低沉的熱氣像是將他的酒意徹底驅散,那日的荒唐與他旖旎的夢交織在一處,孤啟面上的笑凝滯在臉上。

  他的腕上是郁雲霽的熾熱,原本不曾察覺,此刻卻像是被燒灼了一般。

  「放,放開我!」他胸膛起伏著。

  叮的一聲脆響,玉壺穩穩噹噹的落在了桌案上。

  郁雲霽適時鬆開那隻細腕,他像是避瘟神一般,連退數步道:「菡王殿下來此作何,莫不是來看我的笑話。」

  「昨日我瞧見你的手流血了,男子易受傷,我為你帶了舒痕膏來。」

  她如是道。

  孤啟虛虛攏起指節,挨住心頭的難言之感:「我才不用你假好心,我也不過蒲柳之姿,如何用得起殿下的舒痕膏。」

  郁雲霽輕輕蹙了蹙眉,低聲道:「不用?過幾日的家宴上,若是被旁人瞧見了傷,可如何是好……」

  「家宴,」孤啟喉頭上下滾了滾,眼眸倏忽亮起,「恭王殿下,她會不會去。」

  「皇姐自然去,」郁雲霽認真道,「不止皇姐,屆時還有雲家嫡子,這些人都是要到齊的。」

  孤啟聞言,身形不自覺晃了晃,她擡手扶住他的肩頭,便聽他道:「好,我便要瞧瞧,那雲家嫡庶子究竟是個如何的狐媚。」

  若非狐媚,怎會將他恭王殿下的心勾走。

  此刻的孤啟赤腳站在她面前,像一隻即將狂暴的小獸,鳳尾微微泛了紅。

  瞧見他這幅樣子,郁雲霽將懷中那一沓裝訂好的信紙遞塞到了他的手中。

  「別難過了,我為你粘好了,聽話,把舒痕膏塗上。」她溫聲道。

  孤啟捧著那一冊信紙,怔了怔,擡眸看向她。

  她怎麼,怎麼會。

  郁雲霽明明對他無意,這些信紙是能將他置於死地的東西,她非但不將他交出去,不趁機處置了他,反倒還將這些東西一一拼湊,再返還於他。

  懷中裝訂好的冊子像是一股滾燙的熱流,將他沉寂已久的t心猛然燙開。

  郁雲霽為什麼要這般對他。

  不,眼前之人並非是郁雲霽,而是不知從哪裡來的孤魂野鬼。

  「我才不需要你可憐,你少惺惺作態。」孤啟抱緊了懷中的冊子,警惕的看著她,像是生怕她來搶走那本冊子。

  郁雲霽無奈,她嘆道:「皇姐可不喜歡身上有疤的男子……」

  孤啟就算再瘋,再無所顧忌,心中仍是以郁枝鳶為大。

  果然,聞言,他靜默了一會:「……我塗。」

  他乖乖坐在了坐墩上,揚眸看著她。

  郁雲霽坐在他面前,指腹沾上帶著淡香的藥膏:「我們說好了,不要擅自行事,外面多少雙眼睛盯著,萬事都要小心,一旦出了差錯,你我皆不能獨善其身。」

  「你知曉的,如若母皇知道你有二心,不僅是不能嫁給皇姐那麼簡單了。」

  孤啟垂著的長睫將眸中的神情悉數遮擋。

  他自然知曉,當今陛下極為看重郁雲霽這個女兒。

  倘若她知曉自己非但不一心一意夫侍郁雲霽,反而還惦記著恭王,他怕是再無活著的可能。

  恭王殿下待他那般好,他的心早已屬於殿下。

  不能,他不能死,他就是為恭王活在這世上的。

  他思緒正是紛亂,指根突然復上一層溫熱,驚得他虛攏著的指節驟然收緊後縮。

  「別動。」郁雲霽低聲道。

  孤啟心中驚疑未定:「不勞菡王殿下紆尊降貴,我自己來。」

  那隻手卻不容置喙地握住他的腕子,繼續輕柔地塗抹著藥膏。

  郁雲霽垂著纖長的睫,認認真真地將他的傷處悉數塗抹,他微涼的指也跟著泛了暖意。

  午後的暖陽傾瀉在她身上,將她身上的浮光錦映的宛若霞光,仿佛她當真是天上落下的菩薩仙女。

  半月堂靜謐,只剩下兩人清淺的呼吸聲。

  孤啟坐在避光的坐墩上,看著眼前被陽光映得發亮的女子,心頭像是被白羽輕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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