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
2024-09-14 13:28:57
作者: 聽竹妃子
花海
仲秋前夕, 阮如玉奉命前往廬水調查水患,臨行前,她將樂館之事暫時託付給了文南, 文南送她回府,等她下車時, 文南突然叫住了她, 「如玉!」
阮如玉站住, 金燦燦的日光灑在她乾淨明媚的臉龐上, 綻開澄澈瑩然的笑靨, 「怎麼啦?」
文南三步並作兩步跳下馬車,一把抱住她,「如玉,你一定要好好的, 一定要活著回來。」
「放心, 我會照顧好我自己的。」阮如玉輕拍她的背,「對啦,文叔已經同意讓你暫理樂館之事,可見他還是認可你的, 文南, 我相信你一定能作出一番成績來, 讓文叔刮目相看。」
文南笑著點頭, 「好,承你吉言。」
這邊, 阮如玉送走了文南, 才要進府, 卻見一個黑衣人一躍而下,擋在自己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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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府侍衛見狀提刀而上, 黑衣人略一擡手,「且慢。」
阮如玉覺得此人身姿頗有幾分眼熟,「你是——」
黑衣人掀開斗笠,露出一張冷艷傾城的臉來。
阮如玉脫口而出,「阿奼?」
花奼揚眉一笑,「如玉,好久不見呀,你有沒有想我?」
「想啊,日日都想。」
「嗤,那你還不趕緊請我進去?」
阮如玉才要說話,忽聽寒羽破風之音,阮文卓執劍飛身而來,「不許進!」
花奼怔了怔,「沐玄?」
阮如玉連忙攔道,「阿兄,你別這樣,有話好好說。」
阮文卓卻不肯讓,「如玉,這件事同你無關,閃開!」
就在花奼失神的工夫,寒羽劍已經抵在了她的左肩,她不敢置信地垂眸盯著劍上寒光,她從前見他拔過許多次劍,可她從未料到,有一天,他的劍會指向自己。
「沐玄,你要殺我嗎?」
阮文卓的手不自覺一顫,他握緊劍柄,逼近一步,「花奼,難道不是你要殺我嗎?」
花奼擡起眼,定定地看著他,「我沒有,從來沒有。」
「哼,沒有?」阮文卓冷笑一聲,「若不是你,那封通敵密信是誰放在我的枕下的?我阮文卓的武功雖然不敢說是天下第一,但在大梁境內也是鮮有敵手,除了你,還有誰能做到無聲無息,根本就未曾讓我察覺!」
花奼咬牙,「沐玄,我發誓,我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難道在你眼裡,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好啊,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麼在霍寧出事之後不辭而別,為什麼這幾日躲著不敢見我。」
「我不辭而別,是因為門主召我回去,說有急事找我,我是十步門中的劍客,門主之令,我不敢不遵,可是等我回到大魏,門主已經不在門中了,所以我才又折返回來,沐玄,你說的那些我毫不知情,請你信我!」
「花奼,我們相識多年,以往十步門中有令,你也從未瞞過我,為什麼這次你就要瞞我!還不是因為你要殺我,所以愧對於我,不敢見我t!」
「我沒有!」
阮文卓挑眉,「那是為什麼?你說啊!」
「我——」
花奼抿了抿唇,她這次匆忙離去,其實是因為狄川說她的父皇病重,大魏宮中恐生變故,可等她趕回去了,才發現她的父皇不過是得了傷寒之症,早就已經好了,她才又快馬加鞭,趕回大梁,可她不敢告訴阮文卓自己大魏皇女的身份,所以只能隱瞞。
阮文卓看著她吞吞吐吐的模樣,寒聲擲地,「夠了!你不要再騙我了!花奼,我阮文卓這輩子最恨的事情就是被人欺騙,可是你呢,你一次次又一次騙我,你將我玩弄於股掌之中,你對得起我對你的一片真心嗎!」
花奼紅了眼眶,「沐玄,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的人嗎?」
「難道不是嗎!」阮文卓聲音沙啞,痛心疾首,「從最初的相遇,到最後的相愛,難道不都是你一手設計好的嗎,花奼,我真想剜開你的胸膛看一看,你到底有沒有心!」
花奼「哼」了一聲,她擡指撚住他的劍鋒,緩緩挪至心口處。
阮文卓變了臉色,「你做什麼?」
「你不是要剜開我的心嗎,來啊,沐玄,我也想看,我們一起看。」
阮文卓艱難地咽了口吐沫,「你瘋了?」
花奼握住他試圖抽回的劍,寒仞劃開指尖,鮮血淋淋瀝瀝順著劍脊滑落,「來啊。」
阮文卓下意識退後半步,劍尖上挑,她溫熱的血擦出遲緩凝咽的劍音,一滴滴落在他的手上,風吹涼了她的血,也吹涼了他的心,他咬著牙。
「花奼,你別逼我!」
花奼似乎笑了一下,她足尖點地,旋身而起,玄色絲帛迎著獵獵風聲,蒼勁脆鳴,她從鑲紅瑪瑙的劍鞘中抽出三尺流光,微一仰臉看向阮文卓,「沐玄,你敢不敢與我賭一場?」
「賭什麼?」
「賭,命。」
阮如玉聽了這話,匆忙上前,伸臂擋在二人中間,「不行,都住手!」
花奼看也不看阮如玉,擡掌間,便用內力將阮如玉逼出了幾丈遠,「如玉,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你不要管。」
阮如玉堪堪站定,險些跌倒,幸而身後一人伸手扶住了她,「隨——」她瞧見蕭景衍沖自己搖頭,才想起花奼在場,忙改口道,「裴義,你怎麼來了?」
「來找你說件事,不過——」蕭景衍擡眼望向打得不可開交的二人,「我來得似乎不巧。」
阮如玉心中焦急,她拉住他的袖袍,「怎麼辦啊,不能讓他們打起來。」
蕭景衍卻說,「我倒覺得,讓他們打一架蠻好的。」
「啊?」
蕭景衍解釋道,「這兩個人彼此有情,卻又都不願意率先低頭,他們若是不打一仗,將心裡的不滿都發泄出來,就算一時和好,心中總有齟齬,還不如這般直抒胸臆,快意恩仇。」
「可是我怕——」
蕭景衍攬住她的肩,「放心,沒事的。」
阮如玉嘆了口氣,「為什麼阿兄和阿奼明明彼此相愛,卻都要嘴硬呢,我真是不懂他們。」
「因為他們並非尋常兒女,心中也並非只有小情小愛,所以才不得不在愛人與愛國之間取捨抉擇,你以為他們的心就不痛嗎。」
阮如玉正要說話,忽見花奼和阮文卓兩個一前一後,飛身而去,她不自覺邁出一步,「喂,你們去哪兒啊!」
「讓他們痛痛快快打一場吧,沒準兒把話說開了,心結也就解了。」
阮如玉無可奈何,輕輕「嗯」了一聲。
蕭景衍衝著阮府揚了揚下巴,「不請我進去坐坐?」
阮如玉扶額,「我都被他們兩個鬧糊塗了,來,我領你進去。」
紅梅苑。
檐甍松茂,翼翠斯飛,白石壘磯,其間清泉流瀉而出,便聞汩汩之音,泠泠盈耳,二人繞過曲復畫廊,花香陣陣,清芳凝露,蕭景衍摘下一朵六月雪,垂手插入她的雲鬟。
花瓣純白,惟有邊緣處沾染了一抹淡淡的胭脂紫,微風拂面,青絲曳華。
阮如玉抿抿唇,擡指理著鬢角碎發,仰臉淺笑,「好看嗎?」
「好看。」
金烏漫過花海,婆娑枝影在蕭景衍的頰側浮生若夢,阮如玉微微踮起腳尖,綠雲擾擾,她的芙蓉鬢在他的下巴處掠起一絲酥癢,如同六月雪的清冽,若有若無,欲說還休。
蕭景衍微微垂眸,他清潤的笑意落在她的眼底,竟有了一種不真實的幻影,她擡指輕輕戳了一下他的面頰,「是我好看,還是花好看?」
「都好看。」蕭景衍見她輕輕蹙眉,又道,「花不如你。」
阮如玉笑了笑,「你哄我呢。」
「誰說的。」蕭景衍環住她的腰,「我認真的。」
阮如玉檀口微張,蕭景衍聽不清她說的話,於是靠得更近了些,「你說什麼?」
「我說——」她拉長了尾音,嬌俏清脆的笑聲如同銀鈴般空靈悅耳,風起,他看見她的臉龐似是含苞待放的花朵,失神間,那抹清雅馥郁的花香便吻在了他的頰側,「我愛你——」
「姑娘!」小菁的喊聲從不遠處傳來,「公子回來了,你要不要去瞧瞧呀。」
阮如玉枕著他的肩膀,二人的手鬆松搭在一處,她應了一聲,「就來。」
她握住了他的手,「隨之,等我回來。」
蕭景衍搖頭,「長卿,我們明日便要出發了,我等下也要回去收拾一下東西。」
「好吧。」
「我今日來,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你說。」
「明日,我們互換馬車,然後分路而行,如何?」
阮如玉不解,「馬車倒是無所謂,只是,我們為什麼要分路而行?我們一起的話,還能互相有個照應。」
蕭景衍將自己編的理由講給她聽,「這朝中的人都知道,我是太后娘娘的人,而你又和太后娘娘不對付,如果我們兩個同路而行,必會招致懷疑,長卿,你願不願意陪我演一齣戲?等到時候出了建康,沒人認識我們了,我們再一起趕路也不遲啊。」
「行吧。」阮如玉雖然答應了,可她心裡還是有些奇怪,「隨之,你不會有事瞞著我吧?」
「沒有啊。」蕭景珃擡指颳了一下她的鼻尖,溫聲道,「明日還要早起,你不要多想啦,晚上好好睡上一覺,只怕到了廬水,還有的鬧呢。」
「嗯,你也是。」
阮如玉戀戀不捨地送走了蕭景衍,擡步往寒羽苑行去,寒羽苑大門緊閉,她敲了半日,裡面也沒有半點動靜。
阮如玉扒著門縫,「阿兄?」
阮文卓散漫慍怒的聲音傳來,「滾開,別煩我!」
「阿兄,你和阿奼——」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砰的一聲,仿佛巨石碎裂,雷電齊鳴,阮文卓大吼一聲,「走啊!」
阮如玉無奈,她知道她阿兄的火爆脾氣,勸是勸不住的,只得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