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鶴

2024-09-14 13:27:39 作者: 聽竹妃子

  別鶴

  蕭瑤貴為大梁長公主, 身份顯達,性情率直,阮如玉一直在想辦法接近她, 卻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沒想到她現在居然主動來找自己,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阮如玉拿定主意, 準備藉此機會, 將大梁長公主蕭瑤發展成自己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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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纖縠徊風, 桐辭思音, 阮如玉手撫七弦,雲間意氣。

  清麗流郁的樂音瀉於指尖,飛英落,瑤瑾歇, 只聽得鸞鳳吟徽, 玄雲垂泣。

  曲未畢,人已痴,t蕭瑤不住拭淚,吟道, 「將乘比翼隔天端, 山川悠遠路漫漫, 阮姑娘的這一曲《別鶴操》真是聞者落淚, 見者傷悲。」[1]

  阮如玉手抱焦尾,怡然一禮, 「別鶴操, 傷別鶴, 紅顏青冢遙相送,不堪白首斷腸人, 世人大多以為此曲不吉,殊不知曲中情義足以感天地,驚鬼神,公主殿下能聽懂此曲,想來也是知琴懂琴之人了。」

  蕭瑤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些,「本公主雖然並無心儀之人,卻也能聽出阮姑娘在這首曲子中寄予的肺腑真情。」她似是嘆了一口氣,「說來也是可惜,太子那麼好的一個人,怎麼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江北,要不然姑娘與太子當真是一段佳話。」

  韓笙聞言,連忙拉住蕭瑤的手,「殿下慎言。」

  蕭瑤嘲弄一笑,拂開韓笙的手,不屑道,「怕什麼,本公主又沒說假話,誰做了虧心事誰自己知道,既然敢做,難道還怕別人說不成?」

  其實蕭瑤從前同蕭景衍並無什麼交情,她說這話,完全是目睹了賈太后在後宮中的胡作非為,心生不滿,再如何說,賈太后也是她父皇名義上的妻子,卻在她父皇死後大張旗鼓地搜集面首,這讓她這個女兒如何能看得下去。

  韓笙不敢再聽下去,隨便找了個由頭便告退了。

  阮如玉見韓笙走了,正色道,「公主殿下相信先太子是枉死的嗎?」

  蕭瑤默了默,才說,「人都已經死了,信與不信,又有何用?阮姑娘,逝者已逝,活著的人好自珍重,才是對逝者最好的緬懷。」

  阮如玉環顧四周,看見還有幾名婢女在側,便道,「殿下可否讓她們離得稍遠些,臣女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請,想要親口稟告殿下。」

  蕭瑤見她神情鄭重,便一揚手,「你們都先退下吧。」

  婢女們垂首稱是,紛紛往外挪了幾步。

  「有什麼話就說吧。」

  阮如玉跪下行了一禮。

  「你這是做什麼?」

  「臣女所言茲事體大,還請公主殿下恕臣女無罪,臣女才敢說。」

  蕭瑤微微蹙眉,「行,你說吧,本公主恕你無罪。」

  阮如玉擡頭看著蕭瑤的眼睛,聲音極輕極緩,「殿下方才說,逝者已逝,活著的人好自珍重,才是對逝者最好的緬懷。」

  「是啊,本公主說的不對嗎?」

  「那如果,這個人是先帝呢?」

  蕭瑤明顯怔了一下,她的臉上漸漸浮現出震驚的表情,她不敢置信地凝視著阮如玉,「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阮如玉面不改色,徐徐道,「公主殿下可還記得,先帝是怎麼死的,又是死於何時何地?」

  「父皇……」蕭瑤的身子不自覺地顫抖起來,「我,我不知道。」

  蕭瑤的確不知道,先帝死時,她還年幼,只聽說宮裡發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賈太后——也就是彼時的賈夫人下令封鎖禁苑,消息不得外傳。

  蕭瑤連她父皇最後一面都沒見上,就看到了漫天飄揚的白幡,還有宮人們哭紅了的眼睛,她的父皇就這麼死了,死在一個辭舊迎新的日子裡。

  蕭瑤當時哭得厲害,跟著發了一場高燒,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就聽說了皇兄蕭寰繼位的消息,而她身邊的婢女居然都換了一批,她哭著鬧著說要找原來的婢女,卻被告知宮裡鬧了鬼,見過鬼的婢女都被賈太后下旨殉葬了。

  從前,蕭瑤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可被阮如玉這麼一說,她也不由得起了疑心。

  雖然她的父皇當時年事已高,但並沒有什麼大病,一向將養得很好,可自從賈惜柔進宮侍奉,她父皇的病就越來越重,越來越重,到最後竟然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連太醫們都束手無策,她父皇從病發到死亡不足一個時辰,這不是太蹊蹺了嗎。

  「阮姑娘,你都知道什麼?」

  「臣女不敢欺瞞殿下,臣女其實並不知道先帝之死的究竟,臣女方才所言,不過是自己的猜測罷了,先帝的死和隨之的死一樣,像是一個撲朔的謎團。」

  蕭瑤若有所思,「你為什麼要同本公主說這些?你可知,如果本公主將這些話稟告母后,你會是什麼下場?母后雖然並非我的生身母親,可她待我一向不錯,阮姑娘,你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阮如玉非但不驚慌,反而還輕聲笑了一下。

  「你笑什麼?」

  「公主殿下,臣女方才好像並沒有提及太后娘娘半個字,不知殿下是如何想到太后娘娘身上的?」

  蕭瑤一怔……好像還真是欸……

  「這就說明,其實公主殿下對於先帝的死一直也是心存懷疑的,所以,臣女方才一說,殿下就不自覺地想到了太后娘娘。」

  「你還真是敢說。」蕭瑤稍一欠身,微笑道,「阮姑娘,你真不怕我回頭把你給賣了?」

  「臣女不怕。」

  蕭瑤挑眉,「為什麼?你可不要說什麼相信本公主的為人,我這個人,最是我行我素的,那些奉承話對本公主都不好使。」

  阮如玉娓娓道來,「高山流水,難遇知音,公主殿下能聽出我的心中所想,是為知己,所以我願意相信殿下。」

  蕭瑤聞言,默不作聲。

  阮如玉繼續說道,「傷別鶴者,不止男女之情,亦有血親之誼,臣女聽說先帝在世時對公主殿下疼愛有加,公主難道就不想為自己的父皇查明真相嗎?」

  蕭瑤似乎被她的話觸動了,她蹙眉思索,指尖上的鮫綃帕轉得飛快。

  半晌,她將帕子掖入袖中,「如果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來公主府找我。」

  阮如玉心中一喜,連忙拜道,「多謝公主殿下。」

  「不必謝我。」蕭瑤擡眼望著一碧如洗的天空,定定地說,「我是為了我自己。」

  阮如玉微微動唇,忽聽身後響起一個聲音,「怎麼尋都尋不見,原來你在這裡。」

  阮如玉回頭,見是襄陽王正大步朝自己走來。

  她才要行禮,蕭景珃揚手一揮,「免了免了。」

  阮如玉淡然一笑,「王爺也有雅興出來走走?」

  「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這樣的風雅之事,本王自然是要來湊個熱鬧的。」[2]

  蕭景珃走近了才看見蕭瑤,蕭瑤雖然和他年紀差不多大,可按照輩分,蕭瑤是他的姑姑,他只得行禮道,「長公主殿下。」

  蕭瑤見他行禮,心裡很是受用,「襄陽王近日不是趕著巴結皇兄呢麼,我倒不信,你有這樣的閒心,怕就怕思賢沐春是假,君子好逑才是真呢。」

  蕭景珃知道這個長公主從小嬌縱慣了,說起話來,一向是口無遮攔的,因此也不生氣,只是笑笑,「若能抱得美人歸,倒真是要謝殿下吉言了。」

  阮如玉斂了斂神色,「當著長公主殿下的面,還望王爺慎言。」

  蕭景珃微一皺眉,他看著她,面有不悅,「阮姑娘這是何意?」

  阮如玉沒有作聲。

  自從阮如玉知道「裴義」就是蕭景衍之後,她便刻意疏遠了蕭景珃。

  她之前急於借蕭景珃之手,為隨之報仇,但既然隨之還活著,這個仇,倒是可以慢慢報,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這麼一來,蕭景珃對她而言也就沒什麼用了。

  無論是為了蕭景衍,亦或是為了自己的心,她都不想再與蕭景珃周旋了。

  蕭景珃上前兩步,似笑非笑,「這兩個月來,姑娘似乎總是躲著本王。」

  「王爺說笑了,開春了,學裡又新開了兩門課,臣女忙不過來,一時怠慢也是有的。」

  「哦。」蕭景珃點點頭,「眼下春光正好,姑娘可願意同本王踏春而行?」

  阮如玉笑道,「臣女昨夜睡得遲,等下便想先回府歇著了,還望王爺不要怪罪。」

  蕭景珃的眼中閃過一絲玩味,他壓低聲音,緩緩道,「不知,姑娘當日與本王所約定的事情還作不作數?」

  阮如玉面上鎮定,「臣女不知王爺在說什麼。」

  蕭景珃聞言,竟是笑了一下,「好啊,阮姑娘,你很好。」

  他一把拽住阮如玉的手,「跟我來,我有話問你。」

  蕭瑤見狀斥道,「放肆!本公主還在這裡,襄陽王你這是要做什麼!」

  蕭景珃理也不理t,拽著阮如玉走到了水邊。

  阮如玉用力掙開他的手,「襄陽王,你不覺得你有點太過分了嗎?!」

  「過分?」蕭景珃垂眸逼視著她,「阮姑娘,這才兩月不到,你就過河拆橋,言而無信,我們兩個究竟誰更過分?」

  阮如玉不卑不亢,「王爺可別忘了,臣女當日就曾說過,所有的允諾都要等到事成之後,如今,我沒能進入中書省,我與王爺之間的約定自然一筆勾銷,兩不相欠。」

  「哼,阮姑娘還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盤,怎麼,這是覺得我沒有利用價值了,還是找到新的盟友了?讓我猜猜,是不是那個裴義?」

  阮如玉一驚,面上卻並未表露分毫。

  「這是臣女自己的事兒,還請王爺不要隨意攀咬旁人。」

  見她如此,蕭景珃心中更加篤定。

  「好啊,今日本王就讓你親眼看看裴義是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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