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第 56 章

  下午5點，特十病區門口主任再次攔唐棠，「羽小姐的體檢報告真的不符合出院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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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棠不悅，看了眼門內，壓低聲音：「我不想為難你，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給尚總打電話，讓他親自和你說。」

  「尚總確實交代要盡心，但我不是為了尚總攔您，羽小姐精神狀態很差...」

  「劉主任，我知道她需要治療，我們只是換個地方，明白嗎？」

  「這...」

  「尚總知道原因，不會為難你。」唐棠轉身進門，留下一句：「就這樣。」

  病房內，羽瀾洗完澡從浴室走出來，邊走邊擦頭髮，見唐棠拿著各樣單據進門，淺聲問：「辦好了？」

  「嗯。」唐棠欲言又止，咬咬牙道：「這兩天陪我住吧。」

  羽瀾擦頭髮的手頓了下，「我以為你要勸我。」

  唐棠聳肩，「沒什麼好勸的，那些問題你心裡有答案。我不在乎他是不是委屈，我只站你這邊，無論對錯。」

  夏季太陽落山晚，兩人出門時6點剛過，日光依舊熱辣，遮陽傘只能擋住刺眼的光線，遭不住地面翻騰的滾熱。

  羽瀾輕摁太陽穴，趕去眼前陣陣眩暈感。

  出門時劉主任追出來建議她多修養幾天，無奈時間不等人。

  她為了宣傳公司參加大賽，如今目的達到，不趁熱打鐵，這一遭豈不是白受。

  妍妍把幾個方案整理成冊送進來，提議把園區作為純加工場所，公司再次選址，以免產能跟不上。

  羽瀾猶豫一個星期，沒答應放棄這邊，在距離這裡三個小時車程的地方租下整棟辦公樓。

  距離太遠，考慮到通勤問題，她只帶了妍妍和齊邵過去，剩餘職員全部留下。

  有了前面兩次經驗，新的辦公樓布置很快，最後在樓外靠上的位置掛出金屬材質四個大字——漾萱刺繡，圍上LED燈管，裝上光電幕牆。

  羽瀾交代妍妍和齊邵各自安排工作進度，下樓再去聯繫中介，在公司附近租下一處戶型不錯的房子。

  她一個人住，不需要太大，只為了有個屬於自己的家。

  緊趕慢趕，手頭事全部忙完已經是兩個月後。

  兩個月時間，市場變化翻天覆地，所有證據坐實沈家非法盈利，沈家逍遙多年，最終沒能逃脫法律制裁。

  在所有人都以為尚奕辰會全部吞掉沈家業務時，忽然冒出一位商界新貴——林遠致，他大刀闊斧拿下沈家剩餘價值，速度快到令人咂舌，等大家反應過來，錦晟公司已躋身卓越企業家行列，成為裕城十大龍頭企業之一。

  羽江年的公司不知怎的，突然資金周轉困難，刺繡大賽後只撐了半個月就破產倒閉。

  坤勝公司被匿名舉報虛假上市，舉證材料足有五包A4紙厚，沒等審計審查結果出來，又有人提交她虛構貿易背景，虛假提單，逃匯金額高達上千萬的證據，數罪併罰，結果令人唏噓。

  尚氏...

  羽瀾刻意避開視線，餘光瞥見放大的標題——尚氏高層大換血，股權結構調整......

  她關掉手機，望向窗外放空自己。

  尚奕辰一手促成的結果，總歸不會讓尚氏受到打擊。

  心裡空落落的，下樓。

  一位身高與她相仿的女性鬼鬼祟祟在門口探頭，羽瀾納悶，緩步過去，腳步聲引女人回頭。

  目光相對，羽瀾頓了下，「易小...易凌飛？」

  易凌飛陡然直過身體，尷尬輕咳，拍打掌心無意間沾上的灰塵，用嚴肅遮過臉上窘迫：「羽總。」

  羽瀾感激易凌飛曾經在不知情時為她出頭，溫聲：「叫我羽瀾就好。」

  她擡擡手：「這是？」

  「有個項目想和羽總溝通，你們保安的安全意識很高。」

  羽瀾淺笑笑，大約唐棠怕羽江年再找過來，特意囑咐過。

  「不好意思。」

  「方便嗎？」

  「請。」

  易凌飛小跑回車上拿電腦包，想了想，順手抽過中控盒上的文件塞進包里。

  見她準備充分，羽瀾問：「等很久了？」

  易凌飛性格爽快，不是拘泥細節的人，聞言直說：「三五天吧，還好，學校就在附近，過來也方便。」

  「學校？」羽瀾詫異：「盛安學院？」

  她「嘶」了一聲，盛安學院是民辦大學，校長好像也姓易。

  「嗯，前幾年我們增設刺繡設計專業，第一批入學的學生今年畢業，對口就業率很差。」易凌飛拿出電腦和多次塗抹更正過的規劃書，邊說邊開電腦，又將規劃書遞到羽瀾面前，示意她看。

  羽瀾明白她的來意，頷首：「找實習公司？」

  「嗯，從確定開設刺繡專業起，我們就一直和刺繡公司溝通。」易凌飛列了下嘴角，「結果不理想。」

  規劃書上最初列印的文字多次被密密麻麻的小字覆蓋，羽瀾一頁頁翻過，能看出易凌飛的要求一降再降。

  「你放心，學校授課老師都是高價聘請過來的教授，學生理論知識沒有問題。」易凌飛把電腦屏幕轉向羽瀾，「但沒有實踐，理論再豐富都是空談，尤其像你們會用到的專業機器類，各種刺繡機、繡花機，學校不可能全部購進。即便我們願意花費財力，但市場更新換代很快，相比下來找實習公司更合適。」

  羽瀾垂眸思索，慢聲：「漾萱主推手工刺繡，機器用不到多少。」

  「嗯，我了解過。手工刺繡用工需求量大，漾萱剛好也在招人。社招來的人十有八九都有經驗，她們的經驗很難完全符合漾萱的要求，比起讓她們改變習慣，培養白紙更方便，不是嗎？」

  「學生們性格單純，選擇實習的學生要麼確定今後從事刺繡行業，要麼真心喜歡。她們剛出校門，雖然還保留一定的學生思維，可能情商方面略有欠缺，或者不太會安排工作，但學習能力不容置疑。」

  易凌飛觀察羽瀾臉色，語氣試探：「你不是拐彎抹角的人，我就實話說了。實習生做不到給公司帶來利益，甚至可能還會因為不了解給你造成損失。但如果轉正留下，她們比社招進來的人更穩定。這方面會有一定的不確定性。」

  「我是這樣想的，如果實習期結束，學生不符合漾萱的入職標準，她們在實習期間發生的全部費用，或者給你帶來的損失，都由盛安承擔。」

  見羽瀾依舊翻看規劃書，沒有開口的意思，易凌飛咬咬牙，「我們考慮過反向抽傭，按人頭給你支付費用。總之你不會虧。」

  規劃書翻到最後一頁，簪花小楷的筆跡蓋住原本的機打字體，反向抽傭大約是最後加上，羽瀾注視小字，問：「聽說民辦大學是自負盈虧？」

  「賺錢也要對學生負責。」

  羽瀾合上規劃書遞還給易凌飛，笑說：「我會考慮。」

  易凌飛點頭，細緻描述自己的想法以及過程中可能遇到的問題，全程思路清晰，像做過多遍腹稿，或者多次提出過想法。

  羽瀾心下瞭然，那些公司如果沒有培養實習生的計劃，易凌飛給到的好處不讓人動心，拒絕合作很正常。

  6月份畢業季，眼見進9月，實習公司還沒確定，難怪易凌飛著急。

  「我之前沒有這方面想法，可能不會很快。」

  易凌飛連聲：「沒關係。」

  她自嘲訕笑：「能考慮我就很開心了，好多公司聽我說完就差沒直接把我趕出去。您看如果有猶豫的地方，可以提出來，都能商量。」

  她眼神真摯誠懇，黑亮的眸子泛著希望的光。

  態度與前幾次見面迥然不同。

  但細細想來，並不割裂。

  羽瀾回憶從前，腦海中穿皮夾克的身影逐漸清晰，她雙臂交叉站在前面為看不過的事情打抱不平，嫉惡如仇的模樣與眼前殫精竭慮為學生實習的懇切重合。

  沒來由看不得她情緒低沉，羽瀾勸道：「公司的戰略規劃都會提前確定，只要不出太大差錯，一般不會中途改變。早些聯繫情況可能會好些。」

  易凌飛擺手，「不用安慰我，誰開公司都為賺錢，就算最後你也覺得不合適，我不會說什麼。」

  羽瀾笑笑，沒接話。

  漾萱的企業規劃沒有培養實習生的打算，同不同意她都需要時間來考慮。

  兩人交換聯繫方式，易凌飛不肯再留，直言待會還要去其他公司轉轉。

  羽瀾隨口說：「早些聯繫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易凌飛整理電腦包的手頓了下，輕咳一聲，抱歉笑笑：「我說實話你別介意。」

  「嗯？」

  「知道你做手工刺繡的時候，我想過和你合作，那天還特意去商務局會議找你。」

  「嘶...你。」羽瀾驚了下，開會那天兩人攏共沒說五句話，她至今沒想通易凌飛臉上嫌棄從何而來。

  「見面之後覺得...呃...呵呵...」易凌飛斟酌用詞，沉吟半晌大概沒找到更合適的詞語表達情緒，「覺得你太窩囊了，許清都拿刀架你脖子上了，你居然關心的是她會不會手抖握不住刀，砸到許思羽。我家學生都很乖，我怕跟著你，她們會受委屈。」

  羽瀾臉上表情從驚訝到窘迫再到無奈，最終一笑了之。

  「你現在跟我說實話，不怕我不考慮合作嗎。」

  易凌飛笑笑：「你如果特別在乎別人的評價，就不會走到今天了。」

  「但這不是評價，你這和當面罵我有什麼區別。」

  「羽總不能接受批評？」

  「易老師言必有中。」

  兩人相視一笑，揮手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