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第 43 章

  元旦佳節，應思思要求，羽瀾和唐棠一早趕去碼頭，停靠著的郵輪氣派豪華，不管是外觀還是內部設施處處透著奢靡。

  羽瀾站在甲板上，看著思思興奮地跑上跑下，時不時遠遠張望過來，小臉上紅撲撲的不知是海風太大還是思思太興奮導致。

  唐棠與她並肩，滿眼笑意地向思思招手，之後回頭看了眼咖啡館方向，嘆道：「許清夠疼孩子的。」

  思思只是提了一嘴想和小夥伴在郵輪辦生日party，許清立馬租下設施最齊全的一艘，節假日三天，租金都比平時貴上許多，許清半句話沒多說，挨個請了思思交好的小夥伴和她們的家長。

  

  除這些人外，剩下的大都是老熟人，上次慶祝會見過，前後態度天差地別。

  唐棠小聲：「又來了，這都第幾個了。」

  羽瀾循著她的視線偏頭，來人大約30歲出頭，身穿毛領長裙，外搭長款披肩，長發搭在肩頭，走路裊裊婷婷，聲音甜美：「我說怎麼到處看不到瀾瀾妹妹，感情在這躲清閒，叫我好找。」

  唐棠沒忍住差點嘔出來，她一手撐在欄杆上，一手捂著胸口，雙眉緊皺：「說話就說話，別噁心人行嗎。」

  ......

  「上次說話，你可不是這死動靜。」唐棠掐著嗓子翻白眼，學她說話：「哎呦，我還以為咱們裕城天降紫微星了呢。」她撇了撇嘴：「你吃錯藥了？嗓子吞□□了？」

  羽瀾看她一眼。

  唐棠面無表情輕拍自己嘴唇，「給□□道歉。」

  來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尷尬地拉了下披肩，硬著頭皮說：「確實是紫微星呢，那扇屏風真好看，怪不得楚教授都要出來夸。不知道是誰這麼過分，竟然把屏風全部劃亂，害我誤會瀾瀾妹妹。」

  邊說邊上前，親熱地去拉羽瀾的手。

  好像兩人是交好的朋友，被人挑撥生了嫌隙，如今重歸於好。

  唐棠看精神病的眼神看著她，在她接觸到羽瀾之前，一個箭步衝過去，擋在羽瀾身前：「沒人告訴過你，你走甜美路線很嚇人嗎？說實話，你這個樣子很像給白雪公主送毒蘋果的後媽，怎麼看都不像好人。要不麻煩你繼續走譏諷路線？給我們點適應的時間。」

  女人胸口劇烈起伏，面頰滿是氣憤：「你...」

  唐棠：「對，就是這個樣子，保持住。」

  遠處又傳來腳步聲，唐棠抻著脖子眺望，偏頭看向女人，很抱歉的口吻：「你時間到了，麻煩讓讓，泳池那邊風景不錯，你去那邊消消氣，我們該下一位了。」

  說完，不管女人什麼反應，唐棠回頭，拉過羽瀾的胳膊，刻意壓低的聲音是剛好能讓女人聽清的音量：「這些人是不是有毛病，這艘郵輪出了名的難租，許清免費請過來玩，怎麼一個個這麼不識好歹，葫蘆娃救爺爺呢，排隊過來找罵。」

  身後，女人漲紅了臉，用力跺了跺腳，氣憤轉身。

  聽到高跟鞋踩在甲板上的聲音越來越遠，唐棠回頭看了一眼，不屑輕嗤，轉過頭去欣賞浪花。

  羽瀾笑著碰了碰她，「別生氣了。」

  「你還笑，我為了誰生氣。」唐棠低聲：「我不過重複了一遍她的話，她就受不了了，當初她沒少煽風點火，陰陽怪氣我們。」

  「她們沒有別的選擇。」

  兩人並肩站在欄杆旁，眺望遠處海浪翻滾，陽光下，深藍色浪花帶著獨有的危險又迷人的氣息，像一匹匹帶著獠牙的猛獸，張牙舞爪地衝過來，又很快被捲入海底，成了無力還手的萌寵，藏起利刃，還海面一片平靜祥和。

  能被許清邀請過來的人，除了親戚朋友，幾乎都是為了生意往來。裕城紡織業並不發達，許清的公司勉強算是頭部。

  頭部公司的領導人擺明討厭誰，她們自然就會目標一致的對準誰。

  並不一定沒有良知，只是家裡都有公司要經營，犯不上為了一個不認識的人得罪許清，斷自己家財路。

  羽瀾落目於海面湛藍，公司成立初期，她甚至很難在裕城找到一匹價格合適，質量上乘的繡布，若說沒有許清授意，她不會相信。

  這些人最開始是為了自家公司不肯給她好臉色，如今也是為了自家公司的發展，對許清陽奉陰違。

  「旁觀者總好過加害者。」唐棠嘟囔一聲，嘆了口氣：「算了，都不容易，只要她們別太過分，我就當她們是空氣好了。」

  說話間，相伴走來的兩個中年女人緩步來到桌椅前。

  身穿長款駝色大衣的女人笑道：「就說瀾瀾喜靜，演出那麼吵，瀾瀾肯定不會去。」

  另一人純白皮草內搭暗紅色長裙：「我才認識瀾瀾幾天，比不上你了解。」

  皮草女邊說邊遞過細高玻璃杯，眉眼彎彎：「青檸汁不錯，要嘗嘗嗎？」

  羽瀾禮貌接過。

  「有興趣一塊坐坐？」

  順著她的視線，咖啡廳只有兩個小朋友坐在門前玩耍。

  「好。」

  四人入坐。

  大衣女先開口道歉：「實在對不住，之前不知道情況，誤會你了。」

  羽瀾淡淡笑笑，搖頭。

  皮草女接話：「瀾瀾這孩子看著性格就很好，不過孩子不怪罪是她大度，咱們做長輩的該道歉就道歉，不能馬虎。」

  「那是自然。」皮草女笑著移過視線。

  天南地北胡侃半晌，大衣女話鋒一轉：「聽過玻璃紗嗎。」

  羽瀾眼神亮了亮，她心頭一動，指尖微微蜷起。

  上世紀在國際博覽會上展出過「雙鳳朝牡丹」台布，用得便是玻璃紗。72×108英寸的台布上繡有604隻鳳凰、352朵牡丹、10多個工種、28種針法，更有大大小小上千「花窗」，女工們技藝高超，巧奪天工，這種半透明玻璃紗更是讓這幅珍品超出預期效果。

  玻璃紗隨處可見，但能起到事半功倍效果的玻璃紗不可多得。

  能讓大衣女特意提起來，想來不是輕易可以尋到的。

  果然，未等她開口，大衣女輕擡下巴，眼神高傲：「我這裡有渠道。」

  「嚯。」皮草女誇張地放大表情，看向羽瀾：「她說得玻璃紗可不是市面上那種幾十塊錢一大卷子的次等貨。」

  羽瀾頷首，工藝頂級的東西很難真正流通。

  「之前有過打算，不過市面上玻璃紗質量參差不齊，好壞全憑運氣，並不合適。」

  「那些都沒法入眼。」皮草女艷羨地嘆息：「我如果能有你一半的手藝，去渠道那裡都得橫著走。」

  大衣女故作嫌棄的瞥她一眼，「你如果有瀾瀾的手藝，尾巴還不得翹到天上去。」

  「我全世界橫著走。」

  羽瀾淺笑沒答話，大方承了她們話中有話的誇讚。

  旁的不敢說，自從和楚教授聊過幾次，她對自己的作品越發自信，對公司的未來也越發有把握。

  看向海天交際處的目光添了堅定，大賽之後，公司或許可以有更進一步的發展。

  「瀾瀾。」

  皮草女眼尾添著笑意喚她，羽瀾收回視線，兩人對視，皮草女眼神示意她向大衣女開口。

  「說實話，渠道的貨，才是正經能用的料子。」

  「是。」

  大衣女：「她們為了自己的口碑，不會給小公司供貨，就算大公司，但凡風評不好，她們也會壓下合作。」

  羽瀾點了點頭，玻璃紗是大衣女先提出來的，她接了話，大衣女又說不易得，大約是等她先開口。

  她垂眸略思考，這兩人不會好心到專門過來告訴她，能為她找到上好玻璃紗的渠道。等她先開口，大約代價會比玻璃紗帶來的喜悅更超出預期。

  「注重自家口碑，難怪千金難求。」

  皮草女和大衣女對視一眼，轉過目光：「只是這麼一說，難保市面上沒有非正規渠道出來的，瀾瀾你還年輕，要知道事在人為。」

  羽瀾面色不變，淺聲：「正規渠道怕是合作不成，我認識得人少，沒有其他渠道可以選擇，不過還是謝謝您二位提醒，回頭我多注意。」

  皮草女佯裝責怪，輕推了下大衣女：「渠道都在你眼前坐著了。」

  「額...」

  「別的地區不敢說，在裕城，沒有比她的關係更硬的人了。」

  大衣女笑著看她，不開口。

  羽瀾偏不說要，「不好麻煩您。」

  皮草女：「一句話的事，麻煩什麼。」

  大衣女：「不麻煩，我知會一聲就行。」

  羽瀾堆了個疏離地笑，沒接話。

  真心想送人東西，不會等著讓人開口說要。等人先開口，一定背後有謀算。

  一直背著身子看泳池的唐棠突然轉過身來，故意大聲：「欸，這可不行，我之前有個朋友吃過虧，說是免費送東西，回頭被贈與方告去法院，說她拖欠債款。看您二位這麼想幫瀾瀾，不如一步到位，把贈與合同也簽了吧，省得以後說不清。」

  皮草女皺下眉頭，白了唐棠一眼，「說得什麼話？我們好心過來，怎麼從這位嘴裡說出來，好像我們別有用心似得，幫忙還幫出錯了。」

  唐棠面無表情偏頭看羽瀾：「這不怪我吧？」

  皮草女：「什麼？」

  「你快閉嘴吧。」唐棠收回視線，叉腰站起來：「算盤珠子都蹦我臉上了，你倆擱這唱雙簧呢？」

  大衣女斜了眼唐棠，聲音尖細，陰陽怪氣道：「瀾瀾，你朋友？」

  唐棠更不客氣，揉了揉眼睛，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驚訝出聲：「呀，我看您有點眼熟，嘶，瀾瀾，我是不是見過這位大媽？」

  隨後不給羽瀾開口的機會，自己在一邊捶胸頓足，「哎呀，我想起來了。」

  大衣女一頭霧水，目瞪口呆看著唐棠衝到自己面前，抓著自己的兩手親昵非常。

  「大媽，我給你道歉，我剛才說話沒過腦子，你別介意。」

  大衣女試圖抽回自己的手，折騰半天，徒勞放棄，高擡下巴：「你...」

  唐棠不給她說下去的機會：「我一定誤會你了，你就是來感謝我們瀾瀾的。上次我們的屏風被人搞破壞，害你們公司銷量下滑大半，現在我們沉冤昭雪，你公司還不得一飛沖天，是不是要上市了？」

  皮草女起身要幫大衣女說話，沒等開口，唐棠一把丟了大衣女的手，想去抓她，不過被靈活躲開，唐棠憋笑，繼續胡說八道：「我也見過你，做了半輩子抽紗繡的那位。呃，我們瀾瀾的屏風在網上都是放大的細節圖，你看過了嗎，現在能領悟到一點了嗎，就使勁轉一轉，讓那個腦子動起來，看看能不能通竅，實在不行，欸。」

  唐棠佯裝嘆氣，低頭沉思半秒鐘，擡頭，眼睛亮亮的，「現在科技發達，也不知道有沒有能讓人理解能力增強的醫療手段。我這人最熱心腸了，回頭我去醫院問問，如果可以，我自費幫二位掛號。」

  皮草女一忍再忍，沒忍住罵出聲：「你有病吧。」

  唐棠大度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關照的眼神仿佛在說，我知道你腦子不好，我不和你一般見識。

  「神經病。」皮草女甩開她的手，攏著衣服轉身走開。

  大衣女看向羽瀾，臉上失了笑，「羽小姐不想要渠道的消息可以直說，不用讓你朋友在這裝瘋賣傻。」

  唐棠氣極反笑：「嗯，我裝瘋賣傻，你八層臉皮，咱倆半斤八兩，你神氣什麼。」

  把人氣走，唐棠消停下來，看了羽瀾一眼，移開視線，沒忍住又別過頭，擡手躲過青檸汁丟去旁邊，恨鐵不成鋼：「你怎麼忍住噁心和她們交流的，我真怕你被她倆賣了。」

  羽瀾老神在在看著她，笑笑：「你在呢。」

  唐棠在身邊的時候，她永遠可以安心。

  「哦，那我真棒。」唐棠：「她說得玻璃紗是真的？」

  羽瀾點頭，那家公司的玻璃紗確實獨一無二。

  「嗤，跑你面前說關係硬。」

  沒聊幾句，見思思遠遠跑過來，兩人同時止住話題。

  「姐姐。」

  羽瀾擡手擦了擦她額頭汗珠，低頭溫柔笑笑：「玩累了？」

  思思仰著小臉看她：「沒有，你陪我去裡面泳池玩嘛。」

  「好。」

  她牽著思思的手起身往前走了幾步，想起什麼似得回頭。

  唐棠一臉警惕：「幹嘛。」

  「不許找他。」

  唐棠打字的手停下，臉上笑容放大，促狹道：「找誰？」

  羽瀾轉身，目視前方，臉上自信從容。

  「我不需要這種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