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 22 章

  消息發出去。

  【信紙在你哥那裡，不然你讓他給林總？】

  蘇紜義正辭嚴拒絕：【不行！把情書送給我哥已經很丟臉了，你再讓我去找他要？回頭要被他們笑話死了，瀾瀾姐，你好人做到底，幫幫忙嘛。】

  

  聊天框幾乎都被蘇紜的各種表情包占滿，羽瀾放下手機，偏頭看窗外。

  一場秋雨一場寒，這段時間頻繁下雨，好不容易遇一個明媚天，陽光曬在身上，竟生出燥熱。

  她倒是想答應蘇紜，只是不知該怎麼去向尚奕辰要回信紙。

  另外，她想不通，尚奕辰明知錯收了情書，怎麼不聲不響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沒忍過蘇紜表情包轟炸，她摸過手機，應下幫忙。

  打開和尚奕辰的聊天消息，輸入框裡的文字刪刪減減，發出去只有一句話。

  【您什麼時間方便？】

  消息剛發出，齊邵打來電話。

  「瀾姐，你上次讓我聯繫投資商，他們想著先聊一聊，你今天有時間嗎？」

  「有。」

  落下電話，齊邵把位置發來，羽瀾起身趕去飯局。

  來人一個姓秦，一個姓李，她前不久才和趙謹聊過，行業翹楚的見識不是這兩人能比肩。

  又聊一會，尚奕辰大概見她遲遲不回消息，打來電話。

  她默默調低音量，起身往門外走。

  出門前齊邵一句「秦哥，李哥，都在酒里了」清晰傳到手機對面。

  尚奕辰說到一半的話改口為：「你在哪？」

  說了位置，羽瀾掛斷電話下樓。

  夜燈昏暗，光苗微弱，門把手泛著冷光，看起來寒意刺骨。

  開門時指尖無意划過，涼意瞬時穿過肺腑。

  一聲低嘆，於矮椅入坐，她睫毛簌然垂下，盯著黑漆漆的地面走神。

  餐桌前兩人並不看好她的企業規劃，他們提議要麼多加國外流行元素，走向國際，迎合更多人的審美；要麼因循守舊，主抓中老年市場。

  她之前考慮過這兩條路，但仔細想想，並不合適。

  國外流行因素很難配合傳統刺繡，堆在一起會顯的不倫不類，也不利於抽紗繡的傳承；若是只顧因循守舊，必定走向末路。

  創新有必要，但一定是在傳統的基礎上創新。

  沒多會，三人下樓。

  打過招呼，兩人叫車離開。

  齊邵披了外套，松松垮垮掛在身上，兩指間半顆煙飄渺上浮，混合著酒氣熏人。

  羽瀾擡頭，在那雙眼睛裡看到醉意分明。

  「不用勉強。」

  她做的東西小眾，第一批客源量少的可憐，沒人知道這批貨銷售後，市場會回饋的反應是正向還是負面，她又不肯按秦、李兩人的想法發展，他們不肯投資，理所應當。

  「抱歉，讓你白跑一趟。」

  晚上無風，潮氣瘮人。

  羽瀾偏頭看向齊邵，心底徘徊的歉意達到峰值：「你住哪？」

  「瀾姐不會要送我回去吧。」齊邵眼睛半眨，好看的桃花眼彎成月牙。

  「嗯。」

  「好呀。」他喝了不少酒，酒氣在寬敞少人的小道上淡了許多，一股獨屬於年輕人的清朗味道蔓延。

  年少意氣，朝氣蓬勃。

  羽瀾淺笑，是她許久沒接觸到過的性格。

  「哈哈，那等下，我給棠姐發個消息炫耀。」

  「炫耀你讓一個女人大半夜送你回家？」聲音從遠處傳來，寒意非常。

  羽瀾擡頭。

  尚奕辰逆光而來。

  賓利在燈下很遠的地方，與夜色融為一體。

  他沿街走過，冷著一張臉，一米九的身高氣場壓人一大截。

  羽瀾蹙眉，把車鑰匙遞給齊邵，偏頭說：「你先上車。」

  齊邵接過鑰匙，步伐虛浮。

  車門合上。

  「尚總這是？」

  尚奕辰凝著眉眼：「你信不過趙謹，還是信不過我。」

  良久沉默，眼下不是要信紙的好時機，羽瀾不欲多待。

  「尚總，我還有事。」

  「送齊邵嗎。」

  「是。」

  尚奕辰垂眸看著她：「是不是除了我，所有人你都可以輕信。」

  「什麼？」

  「深夜去不認識的村子裡送人，你知道齊邵的過往底細嗎？」

  羽瀾臉上神情慢慢褪去，她從未和尚奕辰提起過齊邵，齊邵的住址，連她都不清楚。

  心跳倏忽停了一秒。

  相處太久，以至於讓她淡化了兩人之間的差距。

  雲泥之別，她怎麼能心動。

  一點點升溫的悸動，像被潑了盆冰水，霎時將溫度跌至零下。

  夜深，霧色漸起。

  兩人相對而立，沒有任何障礙阻擋視線，那雙細長的眼睛直白露在眼前，眼仁漆黑，眼白分明。

  她卻怎麼也看不透眼前的人。

  凝了好一會，聲音涼了下來：「尚總，我對朋友，一向沒有追問過往的習慣。」

  氣氛僵持，尚奕辰盯著她，壓下怒意，退了一步，緩和聲色：「我讓人送他，你早點休息。」

  羽瀾拒絕：「謝謝，不用。」

  「距離偏遠，你怎麼確定他不會借醉意生出別的心思？」

  羽瀾目光僵在半空，最後一絲感情被剝離，「尚總怎麼知道他住在偏遠的村子裡？」

  尚奕辰沒答。

  霧氣隱隱逼近，路旁炸街的少年騎著鬼火「轟隆」而過，五彩斑斕的光源一閃而過，那雙眸子隔著朦朧湧進顏色。

  「尚總還要故技重施嗎？」

  尚奕辰不解：「什麼？」

  羽瀾淡淡擡眸：「或許我們對朋友的理解不同，相處模式自然也不同。尚總，我如何與朋友相處，這是我的私事，不勞您費心。」

  說完，轉身便走。

  當初既已簽好合約，就該原原本本按照合約要求行事，合約之外的，皆不該發生。

  身後，直到開門聲響，沒再聽到聲音。

  副駕上齊邵昏沉沉眯著，羽瀾定睛瞧了一眼，有些奇怪，平日再冷冽的人，睡著時都會多添幾分柔和。

  齊邵卻不同，他平日看著大大咧咧、沒心沒肺，不想閉眼小憩時，竟多些防備。

  「瀾姐？」齊邵懶懶地擡起眼皮，眼睛裡紅血絲明顯。

  「還沒問你地址。」羽瀾收回目光，打開地圖。

  「幸福村，把我放到村口就行。」

  點在輸入框上的指尖頓住，羽瀾眼睫眨了眨，幸福村很出名。

  惡名遠揚。

  即便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只要心底還有一丁點的善，在知道女孩子晚上去幸福村時，都會好言相勸。

  她擡了擡眼睫，遠處，尚奕辰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

  一路無話，齊邵報了地址便閉眼睡去，到路口時睜眼，他謝過羽瀾，披外套下車回家。

  車前大燈替他照亮回家的路，直到身影拐過胡同，羽瀾關了大燈，垂下眉眼，失神地盯了會方向盤，摸過手機，空蕩蕩的聊天框沒有未讀消息。

  許久，她揉了揉眉心，放下手機，啟動車子，瞥了眼後視鏡準備倒車。

  餘光無意划過左側後視鏡，握著方向盤的手驟然收緊，眸子裡閃著熱意。

  她從未覺得，後視鏡里映出的那輛黑色賓利，在夜色下，原來這樣灼目。

  一對車前大燈，晃得人眼睛生疼。

  長吸一口氣，開門下車。

  黑色賓利的車門與她同一時間打開，一雙長腿先落地，擦得乾淨鋥亮地皮鞋步入泥濘，夜色隱住男人臉上神情。

  直到兩人相距不足十米，她看清了。

  「你一個人，我不放心。」尚奕辰先開口，低下來的嗓音染著倦意。

  羽瀾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喉嚨仿佛堵滿東西，悶悶的。

  「首先，我不喜歡浪費時間打聽別人，只要對方不是心懷惡意，我對他們的過往同樣沒興趣。第二，剪彩那天我見過齊邵，投資圈，齊家的風評很差，齊邵介紹的人我不放心。第三，幸福村…上過社會新聞，你應該不陌生。」

  兩人距離很近，霧色沒能擋去半分眸光神情，羽瀾實握掌心，一個小時前，心內將將築起的高牆轟然倒塌。

  「現在，我們可以回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