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風。
2024-09-14 12:57:44
作者: 星期六睡懶覺
追風。
第二日一早,第一縷陽光落入房間時,葉枝繁被陳漾拽著起了窗。
她抱著枕頭不撒手,眼中的倦意怎麼也散不去,「陳漾,你幹嗎,瘋了嗎?這才早上七點呢?」
「你昨晚不是說要好好享受當下嗎?我帶你出去逛逛。」陳漾說。
葉枝繁坐直身體,使勁的揉了揉眼睛看向他,「你今天不用去養殖場嗎?」
「不用,這兩天沒那麼忙。」
「那我們今天去哪?」
陳漾扳直她耷拉下去的肩膀,「帶你去追風。」
「嗯?」葉枝繁困惑的看香他,「追什麼風?」
「大西北荒原上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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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點,兩人準時出門,陳母還是由隔壁家的大嬸幫忙照顧,葉枝繁笑陳漾,說隔壁家大嬸快成他們家的專職保姆了。
陳漾只是笑了笑,催促她快點。
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出了扎萘村,風馳電掣的飛奔在新疆廣闊的公路上,猶如一條黑色的巨龍,盤旋穿梭與這片貧瘠又富饒的土地之上,它在高山與河流之間來回梭尋。
窗外的風呼嘯而過,吹的葉枝繁頭髮凌亂的摔打在臉上,斜側方的風把她的髮絲帶到陳的手臂的上,發尾輕如雨絲,纏繞在他健碩的臂膀上,有些發癢。
他伸出手去捕捉,葉枝繁詫異的扭頭看他,陳漾單手扶方向盤,另一手輕柔的捏住她的發尾,他說:「葉枝繁,我抓住了風。」
葉枝繁無語朝他瞥去一眼,「大哥,你抓住的是我的頭髮。」
她乘勢將他手中的頭髮一把扯回。
陳漾搖頭『嘖』了聲,「是風把它吹過來的,那它就是風的固體形狀。」
「懶得跟你胡扯。」葉枝繁繼續扭頭看向窗外,高山上的草甸已經是生機勃勃的顏色了,綠油油的,這也預示著春天快要過去,夏天要來了。
周圍的草場都綠了起來,在正午的烈日下,它們向上生長。
陳漾又踩了一腳油門,發動機轟鳴一聲,車子極速風馳,葉枝繁手肘搭在窗框上,身體往前傾,要不是系了安全帶,她險些向前面的中控台撞去。
她歇了歇心神,正準備罵陳漾兩句解解氣,哪知陳漾直接將油門踩到了底。
他還笑的眉眼飛揚,「爽/嗎,有沒有嘗到自由的味道。」
「自由。」葉枝繁爆粗口,「……你妹。」
她忍無可忍,額上青筋直跳,咬牙切齒道:「陳漾,你他媽給我開慢點,我不想給你陪葬。」
陳漾鬆開油門,脫口而出,「雙雙殉/情,也算另一種終老。」
說完,他似乎意識到不太吉利,閉嘴緘默。
「神經啊你……」葉枝繁不敢在相信他,手牢牢的抓住副駕頂上的安全扶手。
接近一處河邊,陳漾車速慢了下來,停在了一旁的觀景台的位置。
車剛停下,還沒熄火,一少數民族的少年,抱了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羊羔過來,他皮膚暗黃,卻笑的一臉燦爛,他站在車窗邊,頭朝裡面探,「哥哥姐姐,要跟小羊羔合影嗎?」
陳漾挑眉看著葉枝繁,叼了根煙問:「要不要合一張影。」
葉枝繁搖搖頭,因為她以前有過這種去景區跟小動物合影被宰的經歷,過後便有了這種固化的印象,覺得景點的東西都根坑。
陳漾卻勸她,「去照一張吧,我想換個手機屏保。」
見那少年走後,葉枝繁偷偷的說:「這種旅遊景點都挺坑的。」
陳漾捧著火點燃煙,語氣渾不在意:「能有多坑?再說你都沒問過別人,就覺得人家坑了你,你好歹給別人一次機會吧。」
「你不懂,我曾經踩過這種坑。」葉枝繁訕訕的。
陳漾吸了一口煙,眯煙看她,「在這被坑的?」
「那倒不是。」
「那不就得了。」陳漾敦促著她快下去,「走,下去我給你拍。」
陳漾叫來剛才那少年,問好了價格,讓葉枝繁抱著那雪白的小羊羔,『咔哧』一頓狂拍。
十分鐘後,葉枝繁深深的皺著眉頭,「陳漾,你拍完了沒?」
「馬上、馬上,你站在我車旁邊,我在拍最後一張。」
「一張照片用得了這麼久嗎?」葉枝繁小聲埋怨道。
風把她的話音吹進了陳漾的耳朵里,「不是一張,我拍了好多張。」
「你就那麼兩個手機,用得著那麼多屏保嗎?」
「我一天換一張,攢夠一年的不從樣,每天反覆欣賞,不行嗎?」
「……」
「你夠了就得了。」葉枝繁不配合道:「我拍累了。」
「你在堅持堅持,晚上回去給你按摩腿。」
「那……最後一張,真不想拍了。」
「好、好,馬上結束。」
陳漾又是『哐哐』一頓拍,最後在葉枝繁爆發的邊緣結束了這場不太愉快的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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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好看……」
「這張也不錯……」
「……都挺好看,我拍照技術真真不錯。」陳漾盯著手機屏幕讚不絕口。
「是嘛,讓我看看。」葉枝繁一把搶過手機。
至此,她終於明白了什麼叫情人眼裡出西施。
「……」
她低低暗罵一聲,沖一旁的陳漾吼道:「陳漾,你怎麼把我拍成了五五分,這麼什麼鬼構圖啊。」
她一邊劃拉,一邊說:「這張眼睛是閉著的,這張臉都是歪的,p圖拯救不了,全給我刪了,一張也不許留……」
陳漾趕緊奪過手機,「禁止亂動私人物品。」
「……」
「這是我的照片。」
「在誰的手機上就是誰的。」
「陳漾,你怎麼這麼幼稚啊?」
「你昨天還說我是你爺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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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去還小羊的時候,少年果然很講誠信,一分錢都沒多收,還送了他們一個大大的笑臉。
陳漾敲著她的腦門說:「看吧,很多人沒有你想的那麼邪惡。」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少年,那少年正在給剛到來的遊客繼續『推銷』他的小羊,他又說:「他們只是一群為了生活奔波的可憐人。」
「所以,人活在世上,要多給自己機會,也要多給別人機會。」
葉枝繁沉思片刻,眼神明晃晃的盯著他,陳漾眼皮一跳,心虛道:「你這樣看著我幹嗎?」
「陳漾,你能不能也給我一個機會。」她說的誠懇。
陳漾連說『不敢不敢』,「公主,你有什麼事直接吩咐。」
「給我一個刪我丑照的機會,可以嗎?」
「……想的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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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又一直開車沿著往河道的下遊走,越往下走,地勢越低,路兩旁的荒野上植被也越來越高,更是茂密。
沿途吃了個午飯,下午天陳漾把車停在河邊的一個小樹林裡休息,因為葉枝繁勸他要勞逸結合,不要疲勞駕駛。
不過,陳漾覺得以他自己的狀態,再開幾百公里也不是問題。
葉枝繁遠遠的看了眼河邊抽菸的陳漾,從副駕的零食袋裡掏出兩個蘋果,打算拿去河邊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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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枝繁蹲在河邊,手盪了幾下水,河水是雪上融化下來的冰川水,入骨透徹、冰涼。
水流緩緩,她沒忍住揚了幾捧水,水珠彈跳至空中,又飛快墜落,濺了她一身,衣服上出現點點水痕,她卻玩的不亦樂乎。
陳漾在一旁咬著煙笑她幼稚。
她沖他皺皺鼻子,露出一個壞笑,陳漾意識到了要發生什麼,只用手象徵性的遮擋了一下,並沒有跑開。
陳漾看著自己襯衣上的水痕,睨她一眼,「葉枝繁,你都三十幾歲的人了,幼不幼稚啊。」
「比你好點,年齡比我大,還不如幼稚園小班的孩子。」
陳漾笑了兩聲,沒有否認。
他伸手招呼著她,「坐過來。」
葉枝繁躊躇片刻,在陳漾旁邊的那塊石頭坐下,陳漾拽著她的胳膊,把她拉的進了點,「我又不會吃了你。」
「幹嗎?」葉枝繁把手上的剛洗的蘋果遞給他。
陳漾接過來咬了一口,他看著面前的河流問:「你知道我剛才在想什麼嗎?」
「不知道。」葉枝繁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我又不是你身體裡的器官。」
陳漾夾著煙的手,指著面前的水流,「有沒有覺得我們現在的關係特別像這條河?」
「嗯?」葉枝繁疑惑的側頭看他。
陳漾說:「我是河床,而你是河流,我已經被困在這了,而你還有很多很多的機會可以匯入大海,你不該被困在這,還可以去更廣闊的流域。」
葉枝繁知道陳漾想勸她回春城,她咬了咬下唇,還是說出:「陳漾,我想留在這,留在扎萘村。」
陳漾頓了頓,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倔強,他眼眸與她的漆黑交纏,看著她說:「那你就會變成一團死水。」
葉枝繁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掌,摩挲著他掌心的厚繭,「沒關係的,賽里木湖也很美。」
陳漾默然,不解的盯著她。
良久後,陳漾聽見她說:「陳漾,我的意思是,我願意為了你『蓄水為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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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回去的路上,陳漾沉默的開著車,一句話也不說。
車上氣氛沉悶,葉枝繁打開車窗透氣。
自她下午說了那話後,陳漾就很異常,一開始板著臉教育她,後來便寡言不語。
葉枝繁真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
她實在沒忍住,扭頭過去問他,「陳漾,你到底在氣什麼?」
好一會,陳漾平靜出聲:「下午的那些話以後別再說了。」
「……」
「為什麼?」
「因為你是公主,我希望你永遠的高高在上,不要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