氛圍

  氛圍

  宋彬看著李哲一臉賊兮兮的，還衝他擠眉弄眼，嘴巴瞬間抿成一條線，上下眼皮快速一張一合，沉默了半晌。

  沉默中，他最後處理的結果是一把推開李哲的臉，儘管心裡已經有了成算，卻並不打算告訴他：「我是主持人，又不是記者。」

  真是的，怎麼總在不該機靈的時候，盡瞎機靈。

  李哲還要纏著宋彬討要一個確切的答案，許雁棲和祁默已經弄好監測設備走過來。

  聽見許雁棲叫他和陶孟白，李哲無奈，只好暫時放過宋彬，跑去組織隊員排好隊，整裝準備出發。

  這一次，他們換了個方向。

  行至一段路，腳下的沙地，變成了灰褐色的土地，布滿龜裂的痕跡，踩在上面，嘎吱作響，像是踩碎了一截枯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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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一路平坦，走著並不費勁。

  只是目光所及之處，幾乎看不見高大的樹木，一眼能望盡，卻又望不到盡頭。

  置身其中，不太像是在外星球探索，反而感覺去到了異世界，沒準下一秒，前方就出現了異世界的巨獸，咆哮著向他們衝來。

  他們舉著武器，和巨獸殊死拼搏。

  可是什麼都沒有，他們不是被選中的大人，異世界的巨獸也沒有出現，周圍只是荒蕪一片，仿佛連風都感受不到，死一般地寂靜。

  在這樣的寂靜中，領隊的許雁棲忽然駐足不走了，他擡手，示意身後的隊員停下腳步，隨後低頭看了眼光腦，轉身對他們道：「要到飯點了，午飯就在這裡解決吧。」

  其他隊員還沒有脫離隊伍，等許雁棲話音一落，就頻頻打量四周的景象。

  前後左右幾乎長一個樣，快速掃了一眼收回視線，離得近的，互相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心有戚戚焉。

  年紀稍長的一直秉持著少說少錯，心想反正今晚也不在這裡棲息，休整一下也沒什麼，年紀稍小的就有點藏不住事。

  只見文筱筠舉手發問：「許老師，這裡看起來好荒，連個活物都看不見，我們真的要在這裡吃飯嗎？」

  午後修整並不是喝一管營養劑那麼簡單，還要搭建出可攜式衛生間，方便一行人解決基礎的生理需求。

  而且便後還要自行消毒處理，他們一般會建造兩個，前前後後花費的時間不會太短。

  文筱筠有這樣的顧慮，也是受此處景象的影響，荒涼的環境確實容易給人帶來一定的心理壓力。

  「很荒嗎？」許雁棲一怔，四處看看，雖然還是體會不到，但依舊耐心地回答，「可是下一個適合的地方有點遠，趕過去可能會錯過飯點。」

  許雁棲的態度驚訝到了文筱筠，她恍惚了一下，就接受了這個提議，覺得留在這裡喝營養劑也沒什麼。

  倒不是因為許雁棲以前的態度有多差，他雖然面上看著冷，但文筱筠知道，他的心是熱的，有一種如山一般的溫柔。

  儘管關心別人時，也像山體一般堅硬，但矗立在那裡，又讓人覺得一切都穩了。

  只是此時此刻，文筱筠突然覺得許雁棲的溫柔發生了變化，仿佛山體鑿出了一條道，涓涓細流從中緩緩流淌，猛然間，她感受到了柔的力量。

  柔也是有力量的，不強硬，不直接，卻能直擊人心裡的軟肋。

  其他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許雁棲的不一樣，安心地待在這裡休憩，默契地按著喝完營養劑的先後順序，不管急不急，都去了趟衛生間。

  許雁棲是最後一個去的，等他結束，另一個可攜式衛生間已經在拆卸了。

  他前面一個進去的是祁默。

  祁默和他一進一出，擦肩而過，卻沒著急回到隊伍當中，而是站在外面等他。

  許雁棲一出來，就看見外面的祁默，也沒覺得詫異，正準備叫上他一起回去，他卻忽然湊近，邊說邊動手：「怎麼這麼不小心，衣領都折進去了。」

  感覺到下頜角和脖子輕微擦過的溫熱肌膚，許雁棲下意識擡了擡下巴，方便祁默整理。

  「剛剛用水洗了把臉，可能擦水的時候，不小心把衣領折進去了，裡面沒鏡子，就沒看見。」

  「沒事兒，我給你翻出來了。」祁默輕聲說，語氣和他的動作一樣輕柔。

  他的動作自然，許雁棲應對得也很自然，就像日常生活里每天都會上演。

  可這樣的場景並不多見，至少李哲就沒有見過。

  李哲按照之前的排序，這次輪到他和陶孟白去拆卸可攜式衛生間。

  陶孟白那邊已經弄完，就剩他等最後一個人出來。

  說是拆卸，其實就是操作兩下，可攜式衛生間就會縮成一個盤子大小的金屬片。

  李哲裝好金屬片，正要回到隊伍當中，一擡頭，就目睹了許雁棲和祁默之間發生的一切。

  就是祁默有句話聽得不是很清楚，他說得太小聲了，幾乎是氣音，可這樣一來，李哲更覺得怪異。

  幫忙整理衣領不算什麼，有時候著急了，他和宋彬、王新冬還會互相幫忙系扣子、擦臉什麼的，把翻折進去的衣領扯出來，能有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祁默笑得那麼溫柔小意做什麼，還小聲說話，有什麼是他不能聽的？而且許雁棲為什麼那麼配合，祁默手伸過來，不說躲一下，居然還擡起下巴。

  跟親人的小貓似的，人類一靠近，就仰頭等人撓下巴。

  如果換成是他，許雁棲會不會給他一爪？

  李哲不理解，並且大為震驚，可是兩位當事人看見他，跟沒事人一樣，還會招呼他一起回隊伍，反讓他覺得是他大驚小怪了。

  好兄弟搭把手而已，真是少見多怪，應該是這樣的……吧。

  李哲一臉恍惚，跟在兩人身後，和其他人匯合。

  就這樣錄製了一段時間的節目，李哲沒有再看見許雁棲和祁默那樣相處過，可是他總覺得他們之間的氛圍有些怪異，兩人只是湊近說個話，他的視線就不由自主地追過去。

  時間一長，次數一多，那種感覺就越發強烈，李哲都沒注意到，他停留在兩人身上的目光越來越久。

  直到下一個棲息地，第二天早上起來，李哲再度偶遇與那天類似的場景。

  出發後，他回憶了一路，臨近晚上休息時，他再也忍不住，跑到宋彬的房間，想要他跟他分析一下。

  宋彬都要上床睡覺了，上下眼皮直打架，迷迷糊糊的視線里就跑來了李哲這麼號人。

  一行八個人當中，李哲不是最高的，體型卻是最壯實的，祁默站他身後，都能被他遮擋嚴實，只留個稍微冒尖的頭頂。

  眼前突然出現了這麼個人，宋彬當場「嚯」了一聲，瞌睡差點被嚇沒了。

  「這大晚上的，你有什麼事兒啊？」宋彬打了個呵欠，使勁撐開迷瞪的雙眼。

  李哲眉頭高聳，半天沒說明白他的來意，宋彬實在是受不了了，看見他這麼吞吞吐吐，估計沒什麼大事，趕緊大手一揮，把人打發走。

  「沒事兒洗洗睡吧，明早還要起來趕路呢。」

  「不是，宋哥，」李哲一把拉住就要栽到床上的宋彬，「你不覺得許老師和祁默有點奇怪麼？」

  宋彬望著一臉嚴肅的李哲，撥開他的手，認真回復他：「不覺得，我覺得你這樣才奇怪。」

  李哲遭遇了信任危機，連忙把今天早上看到的事情繪聲繪色地講給他聽。

  說起來也不複雜，李哲早晨洗漱完，從臨時盥洗室出來，正好瞧見了又湊到一起的許雁棲和祁默。

  這段時間，李哲已經暗中觀察過他們很多回，這回他照舊借著盥洗室的遮擋，沒有走過去和他們打招呼。

  然後，他就聽見許雁棲對祁默道：「你換墨鏡了？」說著，他擡手摸了摸祁默的鏡框和鏡腿的連接處，「這裡的花紋不太一樣。」

  祁默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另外道：「墨鏡這點不一樣的小花紋，你倒是能一眼能看出來，只是隔了幾年的人，你是半點認不出來。」

  李哲看不見祁默的臉，但能聽出他聲音帶著笑意，感受得到他沒有生氣，更多的是調侃玩笑，儘管這話他完全聽不明白。

  「髮型不一樣，而且，那個時候，你好像要胖一點。」許雁棲臉上是一貫的嚴謹，不過還是能看出他的放鬆，並沒有真的以為祁默在生氣。

  「哪有胖！」祁默略帶委屈道，「我那個時候還沒成年呢，是嬰兒肥，不是胖。從小到大，我就沒有胖過。」

  李哲從這段話里聽出了超出他想像的信息量——祁默沒有成年的時候，就認識了許雁棲。可是再見面，許雁棲卻沒有認出他。

  只是不等李哲把這些信息吃透，他就看見祁默一邊取下墨鏡，一邊戴在許雁棲的臉上。

  不是遞給他，讓他自己戴，而是親自上手。

  「喜歡墨鏡呀，」李哲又聽到他言含笑意，反正他是沒這麼對他說過話，「這點小差別都能看出來。」

  許雁棲沒有回答，乖乖仰著臉，任祁默給他戴上墨鏡。

  由於許雁棲正面朝向李哲，李哲不僅看見了他戴上墨鏡的模樣，還看見祁默轉手幫他理了理額頭上的碎發，還有鬢角，隨即一陣輕笑，呢喃道：「果然好看。」

  李哲看不見祁默的表情，可他好似從這句話里聽出了愛憐的味道。

  想想他自己，他會給宋彬，或者王新冬這麼戴墨鏡嗎？還會給他們整理碎發，然後發出這樣嚇人的聲音嗎？

  剛開了個頭，他就想不下去了。可這些畫面就像是懸在他頭上的達摩克里斯之劍，使得他一整天都不得安寧。

  後來實在想不明白，就來找宋彬，希望宋彬能給他提供一點思路。

  「就這？」宋彬聽完李哲的敘述後，一臉失望道，「所以，你在煩惱些什麼？」

  李哲切切地盯著他：「你不覺得他們之間的氛圍很奇怪嗎？」

  「奇怪嗎？他們倆相處，不是一直比我們要親密麼。你奇怪什麼呀，覺得他們在談戀愛？」

  「對，」李哲一手握拳，咚的一聲，捶在了另一隻手心裡，「就是這種感覺。你不覺他們之間，現在老是冒一些粉紅泡泡麼，比拱樹那次，看他倆抱在一起，還要多。」

  宋彬搖搖頭：「我看你是受冬冬戀愛影響，看見誰親密一點，都像是在談戀愛吧。」

  「東哥真談戀愛了？」李哲驚訝道。

  宋彬突然就不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