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吻
2024-09-14 12:56:00
作者: 方三遠
親吻
許雁棲下意識附和祁默:「想。」就看見對面的人起身,三兩步跨到他這邊來,擦著他的肩膀,坐到了他的身邊。
當感覺到沙發另一邊塌陷下去,許雁棲怔然地眨著眼睛,機械式地活動脖子,扭過頭看向旁邊的人,不懂他對面坐得好好的,沒事跑過來做什麼。
雖然他臀部下面看上去是個雙人沙發,實際上坐墊並不寬敞,他和祁默兩個個高腿長的人坐到一起,難免有些擁擠。
祁默似乎並不這樣認為,他嘴角都快要上揚到太陽穴去了。
「雁棲哥,」祁默清了清嗓子,把這段時間的經歷,向他娓娓道來,「第一次猜測你是不是十五年前那個小哥哥,是在節目的篝火晚會上,你唱《天使在身邊》那首歌的時候。」
許雁棲驚訝道:「這麼早?」
祁默頷首,解釋道:「其實當年那場慈善晚會過後,我有去找過你。但那個時候,因為色弱的事情,我跟我爸不對付,就堵著氣,沒去問他,也沒問其他人,全靠自己摸索。」
「你爸……」聽見祁默提及莫菲,許雁棲回憶起昨天在莊園裡,祁默說父母離婚後,能夠離開他爸,他還挺開心的,眉頭不由湊到一起,「他,挺不一般的。」
畢竟是長輩,還是祁默的父親,許雁棲也不知道怎麼說比較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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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我媽的話說,他就是朵奇葩,正常人是無法企及他思想的高度。」祁默頓了一下,回想早上的事情,沒準以後還要感謝莫菲,無奈地撇了下嘴。
「算了,不說他了。」
祁默吸了口氣,回到剛才的話題上:「這事兒也挺不好打聽的,那段時間,莊園大大小小,舉辦了好幾場慈善晚會,每天過著差不多的生活,我就記不清你具體是哪天來的。」
「可能也跟年紀小有關吧,除了上學還分得清楚星期幾,一放假,就對日期沒什麼概念。」
說著,祁默聳了下肩:「雖然那段時間要去星球試住員的夏令營,但都是數著天數過的日子,具體幾月幾號,說實話,還真的沒什麼概念。」
許雁棲看著祁默陷入了回憶里,嘴角還揚起一個懷念的弧度。
「我想過很多辦法,可是一不知道你的名字,二也不知道你來自哪裡,形容你的穿著,結果那段時間,大家都穿得差不多。」
「後來還是一位阿姨提醒我,說你們演唱的曲目不一樣,然後我就靠著那點印象,找到了那首歌,就是那首《天使在身邊》。」
提到歌曲的名字,祁默定定地看著許雁棲,眼睛裡似乎流淌著時間的長河,帶著他一同回到了過去。
「可是當我知道你來自世和福利院後,」祁默的表情突然悲傷起來,「就跑去找你,但是沒有找到你。」
「什麼時候?」在許雁棲的記憶里,每當有人來福利院,他幾乎都會找地方躲著,但是從慈善晚會到他轉院期間,他並沒有這樣的記憶。
這期間間隔並不長,他應該不至於記錯。
「記不得了。」
祁默搖搖頭:「因為當時不知道你叫什麼,又覺得那是我們倆的秘密,所以我就只是說,我想向世和福利院捐贈一些東西,需要去福利院考察一下,了解福利院的每一個孩子。」
他對著許雁棲苦笑道:「可是我把每個孩子都見了一遍,就是沒有看見你,一開始我還以為是我弄錯了,後來把晚會上每首歌都搜來聽,但還是覺得《天使在身邊》最像。」
「如今看來,那個時候你應該已經離開世和了。」祁默笑著搖搖頭,默默感嘆命運,「因為我沒告訴任何人,我為什麼會去世和,才沒見著你,之後我也沒敢去問別人。」
隨著祁默的講述,勾起了許雁棲記憶深處的一個片段。
時間是他被送去哈勃福利院的那個早上。
當時他上車坐好後,車輛啟動,正好和另外一輛車擦身而過。
那輛車很漂亮,連司機都沒忍住,發出了一聲驚嘆:「哇啊,豪車啊。」
平日裡,世和福利院院長駕駛的車就價值不菲,院裡招聘的司機從一開始的艷羨,到偶爾摸上兩把,最後也習以為常了。
就算以往上門的客人中,不乏有開好車的,也沒能換來他這樣的表現。
許雁棲透過車窗,草草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如今回想起來,那輛車搭載的,或許就是祁默。
他沒有選擇說出來,去探尋真相,而是埋進心底,儘量不讓這段往事太過遺憾。
「說著說著,居然又跑題了,言歸正傳。」
祁默羞澀地笑了下:「篝火晚會那次是震驚到我了,也想過請別人調查,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應該沒那麼巧,而且潛意識裡,認為這麼做不太好。」
因為小時候的一面之緣,踐諾者不僅履行了承諾,成為了星球試住員,還做得如此出色。光是想想,都是不可思議的程度。
「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所以當我確認了你就是他,而在此之前呢,我心裏面已經積攢了很多很多情緒,所以那一瞬間,就一股腦地沖向我,我像是籠罩在巨大的驚喜裡面。」
祁默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臉色露出的笑容,許雁棲都為之動容。
「我形容不出來那是怎樣一種驚喜,就像是小時候認真地和別人許下諾言,但一經長大,明白了還有世事變遷、物是人非這樣的道理,也做好了接受的準備。」
「可是,突然有一天,」祁默的聲音高昂起來,雙眼亮晶晶的,「你發現了當年一起許諾的人,不僅踐行了諾言,還做得很好,業界很多人都在誇讚他。」
「小孩子最怕什麼?」祁默眼眶漸漸濕潤,他啞著嗓音,自問自答道,「最怕不被重視,最怕說好的事情沒有實現。」
「小孩兒作為一個人的主體性,被大人們忽視,甚至認為小孩兒就不可能會有這些東西。」
「雁棲哥,」祁默紅著眼眶,專注地注視著許雁棲,「你真的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高興,多幸福,因為我覺得,我有被你好好對待。與年紀無關,與身份無關」
尤其是我還喜歡你,我是在被喜歡的人好好對待。
許雁棲望著這樣的祁默,幾次張了張嘴巴,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被祁默熾熱的情感灼了下心,為差點錯過祁默這番真情流露而感到後怕,他本就自覺愧對祁默,可差一點,他就要做出讓他遺憾終身的事情。
「所以啊,雁棲哥,」祁默如今知道了許雁棲的心結所在,眼看就要解開這個心結了,他再接再勵。
「王韜那件事兒,只會讓我覺得你是在乎我的,就是因為在乎我,才會在乎我送的東西,否則,你何必揍他一頓呢。」
「還有,你說那天之前,你明明不知道星球試住員的存在,還騙我說喜歡星球試住員,以後想幹這個職業。」
許雁棲抿了下唇瓣,輕輕地「嗯」了一聲,似乎還沒有放下這件事。
「可是我也沒問你之前怎麼樣啊,至少當下那一刻,你聽完我形容的星球試住員,有沒有感興趣,有沒有產生過想要從事這個職業的念頭,哪怕只有一點?」
許雁棲像是猜到了祁默接下來要說什麼,他不置可否,直指他邏輯上的謬誤:「你這是偷換概念。」
祁默反駁道:「這是站在另一個角度上看問題,你就說,有沒有道理。」
道不道理的,自圓其說就成。
可許雁棲知道,如果放任祁默說下去,那麼這個道理,必然就成立了,但他還是點了下頭,讓祁默繼續說。
「每個人對喜歡的標準,是不一樣的,而且現實擺在這裡,」祁默攤開一隻手掌,伸到許雁棲面前,「這麼大一個星球試住員就坐在我旁邊,你讓我怎麼相信你當初是騙我的。」
祁默收回手,最後總結:「什麼叫騙,不喜歡,卻硬說喜歡,那才叫騙。事情都不一樣,怎麼能一概而論。」
許雁棲盯著面前地板,靜默了片刻,忽地嘆了一口氣。
道理還真讓他說通了。
「雁棲哥?」祁默看著沉默不語的許雁棲,輕聲喚他。
祁默剛才說得有多慷慨激昂,眼下就有多小心翼翼。他舔了舔因說話太多,而有些乾涸的唇瓣,眼神里透著擔憂。
「我沒事兒。」許雁棲輕笑著搖搖頭。
他隨著祁默一起跳出他的思維怪圈,覺得此事差不多該過去了,沒有再提的必要,於是轉移話題道:「對了,今天早上,你爸說你學音樂這件事兒……」
「你別聽他瞎說,」祁默怕他又多想,趕緊解釋,「學什麼都是我自己的選擇,就因為我想學,所以我才會選擇這個專業。」
「我是想問,當初找我諮詢的那個男生,就是你吧。」見祁默點頭承認,許雁棲又問,「那之前在那個坑裡,你為什麼不說?」
祁默仔細觀察許雁棲的神情,看出了他是經莫菲提及後,才認出他的。
儘管早就知道了,但難免有些心塞。
小時候沒認出來,還可以理解,長大後,就間隔了幾年,別人要不說,他還真就想不起來。
「我不說,是怕你多想。」祁默心裡默默消化這一切,同時安慰自己,那也是一面之緣,沒認出來很正常。
他嘆了一口氣,接著說:「影響別人選專業這種事,雖然實際情況並不是這樣,但那會兒我們剛和好,我還是怕你又多想,又不理我了。」
事實證明祁默是對的。
聽他這麼說,許雁棲不得不感嘆,原來早在那個時候,他就這麼了解他了,昨天之所以會說喜歡他,看來也算有跡可循。
想起昨天祁默吵架似的告白,許雁棲瞬間不自在了起來,他止不住地咳嗽了幾聲,眼神飄忽,臉頰疑似泛起了紅暈。
「雁棲哥,」祁默微眯著雙眼,仔細打量著許雁棲,「你在想什麼,臉怎麼突然這麼紅?」
「啊?什麼?」許雁棲下意識伸手摸臉,察覺到自己在做什麼後,又快速放下手,「啊,中午了,該吃飯了,你要吃什麼?」
祁默一把抓住許雁棲的手腕,微微用了點力,把他拉回沙發上:「還早著呢。」
他抓住了就不放開,還傾身上前,在離許雁棲一拳的距離停下,說話時,氣息都吹到了他的臉上:「雁棲哥,你剛才究竟在想什麼?」
仔細逡巡著許雁棲的神色,看他的臉越來越紅,祁默心底漸漸生出一個答案:「你在想,昨天我說喜歡你,對不對?」
得不到回應,祁默也不在意,他接著說:「你不用懷疑,我沒有說錯。我不止昨天喜歡你,我是早就喜歡上你了,今天,以後,都會一直喜歡你。」
許雁棲終於沒忍住,發聲了:「你別說了。」
「不行,」祁默堅持要討一個說法,「你還沒回答我呢,回答我,你允不允許我喜歡你。」
許雁棲驚訝道:「這還需要我允許?」
「那你就是答應了。」祁默看似遊刃有餘,實則握著許雁棲手腕的掌心都開始出汗了。
而被握住的人,心神全讓握著的人攫取了,就沒能第一時間發現越來越濕熱的手腕。
「既然你沒有拒絕,那你就是不排斥我喜歡你,對不對?」
許雁棲快要被祁默繞進去了,想了半天,腦子裡依舊一團亂麻,最後只能實話實說道:「我從來沒有排斥過,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為我沒有喜歡過別人。」
祁默看著許雁棲一瞬間的茫然無措,心底升起了一個想法。
他抓住許雁棲手腕的手,微微用力,隨後屏住一口氣,伸著脖子,向他靠近。
整個過程中,他不斷地觀察許雁棲的神情,只看見他越來越詫異的目光,沒有躲避的意圖,於是一鼓作氣,繼續前進。
可當氣息已經呼到了他的唇瓣,祁默卻偏了下頭,擦過他的嘴唇。
吻落到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