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處

2024-09-14 12:55:47 作者: 方三遠

  去處

  玄關處,任由祁默如何開口,許雁棲都沒有回過一次頭。

  他還穿著上午出門時的衣服,白色T恤加淺色牛仔褲。

  T恤是正肩款式,長度適中,牛仔褲筆挺利落,褲腳露出一小截腳踝。

  他個高腿長,腰背挺直,身上看不出半點不良體態會有的毛病,著裝清清爽爽,又蘊藏著力量,足夠引人注目。

  這段時期,由於大部分時間都在錄製節目,他一直沒有尋著機會理髮,起初能看見頭皮的板寸,如今長長了不少。

  從背後看,他圓潤飽滿的後腦勺讓長出來的毛髮覆蓋,髮絲經時間洗禮,也不像板寸期間看起來那麼扎手,而是隨著頭型的弧度生長,多了一絲柔軟。

  可是這個人好像並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柔軟,相反,他的心腸比很多人都要硬,不管身後祁默如何挽留,他都沒有動搖過想要離開的念頭。

  更是在祁默突如其來的告白後,還有各種對他為什麼離開的剖析,最後歸於是他發現了他的情愫,他無法接受,才會如此,他也沒有再說一句話,直接開門,走了出去。

  細微的「咔嚓」聲傳來,大門合上了,玄關處,已經沒了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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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默望著空蕩蕩的玄關,剎那間,挺拔的身軀像是一下子沒了支撐,眼前的一切迅速開始灰白。

  他覺得他的心臟一會兒痛,一會兒停,仿佛想要撐破他這副血肉之軀,攪碎他的靈魂。

  祁默感覺他的靈魂因為經受不住,飄出了身體,懸在半空,漠然地望著底下這副軀體,無知無覺,像是超脫了人世,不再受紅塵紛擾。

  原來人類在遭受了傷害後,會痛到這般不能自已,痛得靈肉都可以分離。

  與此同時,大門外,許雁棲並沒有立刻離開。

  在大門合上的那一刻,他的偽裝頃刻間全部瓦解,並沒有比門裡面的祁默好多少。

  他跨出門檻時有多決絕,走出來之後,就有多狼狽。

  不再需要裝出毫不在意的模樣,於是許雁棲托著沉重的步伐,亦步亦趨地挪到電梯口,盯著向下的按鈕看了許久。

  只要伸出一根手指,輕輕一按,他就可以走出這個地方,做到真正地離開祁默。

  可是他兩隻手,一共十根手指,每一根都像是重逾千鈞,每一根都擡不起來,讓他遲遲走不出去。

  祁默居住的小區是一梯一戶,指望別的住戶在這層樓停留,根本不現實。

  最終許雁棲狠了下心,按下了按鈕,等電梯一到,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小區,許雁棲才發現這個決定做得有多草率。

  此時已是午後,正是太陽最烈的時刻,雖然周圍高樓聳立,投下一些陰影部位可供遮陽,但熱度幾乎沒有減弱,置身其中,猶如行走在蒸籠裡面。

  當時他走得是乾脆利落,這會兒才發現,他還沒有想好下一步該怎麼辦。

  世界之大,舉目皆是落腳的地方,他卻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許雁棲擰了下眉頭,又很快分開,他頭頂著烈日,找了個陰影處,停下來打開光腦,查找酒店。

  點進頁面,排在前面的基本都是附近的酒店,許雁棲不想離祁默太近,於是定位到研究院,卻發現研究院也在附近。

  悶熱的天氣加劇了他的煩悶,單調的生活又讓他沒有多少地方可去,現在還排除了他最常待的兩個地方,多重因素的加持下,許雁棲實在想不出他還能去哪兒。

  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他獨自一個人,居然真的無處可去了。

  許雁棲咬緊了會兒後槽牙,不再思索他還能去哪兒。

  他根據智能搜索,選了個之前定位過的一個地方,預訂了周圍的一家酒店。

  之後叫了輛網約車,看見導航顯示,車輛離得不遠,就走到馬路邊上,方便上車。

  頂著太陽炙烤了片刻,網約車很快在他身邊停下,許雁棲打開車門坐上去,和司機對了下信息,車子就開了出去。

  司機是位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面容和善,十分健談的樣子。

  車子剛啟動,他就和許雁棲說上了話:「以往乘客都喜歡坐後面,難得碰見個坐副駕的。」

  許雁棲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他是坐祁默的車坐習慣了,下意識就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來。

  「是嗎。」許雁棲扯了下嘴角,想要儘量表現得自然一點,卻顯得僵硬無比。

  從祁默家裡出來到現在,他一直極力擺脫想起祁默,可越是這麼想,就越容易想起,這讓他很是挫敗,也十分懊惱,以至和司機的交談中,他都一副掉線的模樣。

  司機專心開車,眼睛始終不離前方,

  通過短暫的交流,他聽出了許雁棲應該是個不善言辭的人,但並沒有發現他情緒不高,只是頗有眼色地沒有深聊下去,點到為止。

  許雁棲將要去的地方,在另一個區,距離出發地很遠。

  司機很好奇,這麼遠的距離,打車的話,價格必定不低,那麼為什麼不乘坐公共運輸。慢是慢了點,但費用真的很香。

  他心裡直犯嘀咕,倒也沒有問出口。

  直到碰到了信號燈,等候的過程中,司機環顧左右,餘光瞥到副駕駛,就定住了一般,盯著許雁棲挪不開眼。

  許雁棲思緒雜亂,好一會兒才察覺到司機的注視,他眉頭微蹙,正要詢問情況,燈綠了,司機的目光也隨之移開。

  車輛如箭矢般,倏地一下向前開去。

  許雁棲便沒有在意,只是半晌過去,他聽見司機試探般道:「您就是那位星球試住員吧?」

  司機沒有直接叫出他的名字,估計是不認識他,但可能知道他們的節目,覺得他眼熟,所以這麼久才把人對上號。

  可許雁棲不敢確認他對上的是誰,反問道:「您說的是《走進星球試住員》那個節目嗎?」

  「對對對,就是那檔節目。」司機忙不疊地點頭,像是已經確認了許雁棲的身份一樣,驚喜道,「我丈夫愛看,我是跟著他一起看的,但最近忙,沒時間,才差點沒認出來您。」

  同性戀婚姻合法化多年,同性戀已不是一個禁忌的話題,至少明面上不再是。

  現如今,同性戀者在外人面前,也可以坦然地提起愛人,就像是異性戀提起他們的丈夫或妻子那樣。

  聽見司機毫無保留地說出「丈夫」二字,許雁棲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只是腦海里稍加浮現出「同性戀」的時候,他又想起了祁默。

  祁默說他喜歡他,那麼祁默也算是同性戀。

  這並沒有任何奇怪之處,許雁棲只是不受控制地聯想到祁默。

  「說起來,我丈夫可喜歡您了。」司機像是真遇見了熟人,熱情地跟許雁棲交談,順帶打斷他接連想起祁默。

  「那檔節目,他期期不落,他說您不僅長得好看,實力更是不俗,還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星球試住員,青年才俊,前途無量。」

  如此直白地當面誇讚,許雁棲很少遇見,他一時既新奇,又羞赧,好幾次想要插話,轉移話題,卻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司機說著,哈哈笑了幾聲,仿佛那個說喜歡許雁棲的人不是他的丈夫,而是他。

  「對了,許老師,」司機總算想起丈夫是怎麼稱呼許雁棲的了,「一會兒能請您給我簽個名嗎?前面我說我丈夫很喜歡您,所以我想帶回去給他。」

  同一天,許雁棲一連兩次聽見有人說喜歡他,雖然不是同一種喜歡,但他還是沒忍住恍了一下神,想起另一個說喜歡他的人。

  許雁棲止不住地想,如果這位司機的丈夫清楚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就不會喜歡他了吧。

  其中應該也包括祁默。

  只是看著司機每提及丈夫,笑容就變得不一樣,許雁棲還是應下了他的請求:「好,還有,感謝你們對節目的關注。」

  司機連忙說謝謝,他見許雁棲雖然話不多,但態度一直很和善,就沒了一開始的拘束,一下子把話匣子打開了。

  「您出門怎麼也不打扮一下,我還以為你們名人出門,都全副武裝呢。您別不信,您現在可有名兒了,長得還那麼帥,我也就是年紀大了,沒一眼認出您,要換成您的那些年輕小粉絲,保准一認一個準兒。」

  司機也只是閒聊,沒有別的意思,但他的話卻提醒了許雁棲。

  在此之前,許雁棲大多時候都在ZGUS27星球上,少有的幾次和節目觀眾接觸,也是在隊友的陪伴下,或是由節目組安排的宣傳發布會上。

  那種粉絲對偶像熱烈的追逐和喜歡,他還沒見識過。

  唯一一次私人行動,還是藉助了祁默可以改變外貌的面罩。

  儘管他不覺得他有這樣的能耐,但司機的話還是讓他多思了一步,一下車,他就直奔無人售賣的便利店,買了個口罩。

  結帳時,看著馬路對面的酒店,他還是取消了房間的預訂。

  住酒店要錄入他的身份信息,這不是一個口罩就可以完全避免的,也幸好還在規定的時間內,沒有收取手續費。

  出了便利店,熱氣襲來,哪怕現如今口罩的材質有了質的飛躍,但這樣的天氣,隨便什麼把口鼻捂住,還是一樣的憋悶。

  沿著陰影的地方,許雁棲漫無目的地走著,四處都是房子,但這一次,他真的覺得無處可去了。

  走出一段距離,周遭環境忽然變得熟悉起來,他停下腳步,駐足觀望了一陣,發現他走到了之前租住房子的附近。

  此處他自大學就開始居住,光腦上還保留這個地方的定位也不奇怪。

  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許雁棲鬼使神差地給前房東發去一則消息:【王女士,請問房子租出去了嗎?】

  等待王宇迪回復的時候,許雁棲先一步收到了王文也的訊息。

  剛好處在這個特殊的時段,又同樣姓王,他心情複雜地查看王文也發來的內容。

  【你從王宇迪那裡搬走了?】

  像是發來這一條還不夠,聊天界面又接連彈出對話框。

  【話說,我還真沒想到,你居然在王宇迪那裡住了這麼多年。】

  【我突然有了一個猜想,這麼多年了,你不會還不知道我和王宇迪的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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